第9章 直男
數學老師是一個直奔四十的襯衫理工男,講的課枯燥又無聊,而且臨近高考,新課程基本已經學習過了,剩下的就是做卷子、講解題目、查缺補漏了。
事實上,在尼姑庵的時候,閻羽就跟著五個媽媽把高中乃至大學的相關課程都學習過了,所以數學老師在說什麼,他根本不在意。
與他相同的,還有班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包括楊雪妃在內,她正在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看樣子她對自己今後的發展已經有明確的規劃了。
閻羽閒著無聊,楊雪妃又不搭理他,結果沒多久,他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教室里,李康和徐錦正低著頭,小聲嘀咕。
「今天早上鄧校長的語氣不太對,這個閻羽恐怕沒有咱們想像得那麼簡單。」徐錦說道。
李康點點頭:「這小子肯定有鬼,昨天在你家的時候我就感覺他怪怪的,先是突然冒出來,然後又配合著曹大師抓鬼,咱們全程什麼都沒有看到,當時我沒有想太多,後來越想越覺得古怪……我懷疑,這小子是和曹大師一夥兒的。」
徐錦驚訝道:「可閻羽不是周小婉的遠房表哥嗎,周小婉應該不至於騙咱們吧?」
「兩者並沒有衝突,多半是周小婉把咱們撞鬼的事情告訴了閻羽,閻羽便把曹大師拉入伙,然後合夥坑咱們!」李康分析道。
「好小子,看起來土裡土氣的,沒想到心機這麼深!」
李康眼神微沉:「在榕城市,還沒人敢騙到我李康的腦袋上,不管這小子什麼來歷,我都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徐錦冷笑一聲:「朱胖子和郝大個兒不是想找閻羽麻煩嗎?就讓他們試試水好了。」
……
……
閻羽睡得很踏實。
俗話說得好,廁所是最佳玩手機地點,浴室是最佳唱歌地點,而教室課堂——是最佳睡覺地點。
一覺睡了兩節課,竟然都沒有人來打擾閻羽,直到數學老師離開了教室,那胖子與傻大個兒終於忍不住,叫醒了閻羽,給他的手裡塞了一封簡陋的挑戰書。
「挑戰書?啥玩意兒?」閻羽擦了擦口水,好奇地問道。
「你可以選擇一個人單挑我們倆,或者我們倆群毆你一個人。」朱胖子無恥地說道。
閻羽反應過來:「你們這是要揍我啊?」
「放學後,咱們後山見,不來是孫子!」郝大個兒撂下狠話。
閻羽看了一眼挑戰書的落款,寫著朱向陽和郝壯兩個名字。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名字咯?
閻羽站起身來,兩人頓時將目光鎖定在他的身上,閻羽抖了抖腿:「上廁所,要一起嗎?」
見沒人答應,閻羽便一個人晃晃悠悠地走向廁所,這睡了兩節課,閻羽的膀胱都快要憋炸了。
就在他剛剛走出教室的時候,一道矮小的身影與他相撞,閻羽紋絲不動,倒是那撞過來的小子跌倒在地。
「沒事吧?」閻羽伸手將此人扶起,才發現此人居然是昨天見過面的何慶。
何慶的話很少,眼神總是躲躲閃閃,顯然與李康他們不是一路人,周小婉說何慶也見過死後的趙箐箐,閻羽倒是很好奇,他與趙箐箐是什麼關係。
「是你?」何慶見到閻羽,明顯有些吃驚。
閻羽笑了笑:「去哪兒,這麼著急?」
「我……」
何慶剛要說話,李康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伸手拍了拍肩膀,對何慶低聲說道:「我好像警告過你,不要再從我們班門口路過吧?」
「對不起康哥,我這就走……」何慶連聲道歉,然後彎著腰跑了。
閻羽微微皺眉,他總覺得何慶好像知道什麼。
「小婉的表哥,」李康對閻羽說道,「你能進榕城一中,還真讓我感到意外,咱們2班就這麼點大,所以一山不容二虎,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最後三個月而已,我不想惹事。」閻羽淡淡地答道。
李康笑道:「很好,我就喜歡你這種明白人,還有……你最好別再與何慶扯上關係,否則,你會在榕城一中呆不下去。」
「上廁所,一起嗎?」閻羽直視著李康的眼睛。
李康咧嘴一笑,讓開身子。
閻羽走向廁所,卻在路口拐了彎,悄悄跟在了何慶的身後。
他剛才隱約感覺到,何慶的身上怨氣很足。
陰氣和怨氣是兩種不同的概念,陰氣是鬼物自身散發而出的東西,就如同人體排汗一樣,哪兒有鬼,哪裡就有陰氣。
而怨氣則需要寄居在某件物體上,例如鬧鬼的房子、周小婉送給趙箐箐的木梳。
又例如……某個被怨鬼盯上的人。
閻羽悄悄地跟在何慶的身後,一路來到了體育器材室。
何慶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左右看了一眼,確定四周沒人以後,才鑽進器材室當中。
閻羽跟了過去,他沒有推門而入,而是登著牆爬到了窗口,悄悄地往裡頭看去。
早上一般不會安排體育課,器材室里也空無一人,何慶走進器材室以後,便從懷裡拿出了一些貢品,有水果、饅頭、小瓶的燒酒,甚至還有三炷香。
何慶將一切擺好,又點燃了三炷香,然後跪在地上,對著某個方向磕下頭:
「箐箐……你的死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今天我帶著貢品來祭拜你,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要再纏著我了……」
……
聽著何慶對著空氣所說的話,閻羽不由得暗暗吃驚。
看樣子,這個何慶似乎知道趙箐箐自殺的內情?
就在這時,一道陰風颳過,整個器材室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那發黃的燈泡忽明忽暗,光線搖擺不定!
「陰氣……是趙箐箐來了。」閻羽的眼神變得凝重。
趙箐箐的頭七剛剛過去,她已經徹底成為了一隻,能夠脫離木梳而存在的厲鬼,哪怕昨天剛剛被閻羽用舌尖血重傷,此時再度出現,卻已經是比過去還要強大!
本來正在磕頭道歉的何慶,忽然直視前方,眼中湧現出了無盡的恐懼!
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如同被一盆冰冷徹骨的水從頭澆到腳底似的!
「鬼啊——」
何慶驚恐地大叫起來,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直接縮到了牆角!!
牆角是閻羽的視線死角,他無法從窗戶看到何慶的情況。
但他知道……趙箐箐出現了!
就算是如今的閻羽,沒有天生陰陽眼,也無法直接看到趙箐箐,昨天之所以能看到,那是因為趙箐箐主動現身,故意想要嚇唬人。
而現在趙箐箐不想讓閻羽看到他,他便兩眼一抹黑,只聽到何慶在器材室里的不斷慘叫聲,卻根本看不到趙箐箐的影子!
「糟了!」
閻羽面色一變,急忙來到器材室門口,用肩膀撞去,卻發現器材室的房門被何慶給鎖死了!
「媽的,明知道趙箐箐變成厲鬼了,這傢伙還把門鎖死,找死嗎?!」閻羽忍不住怒罵道。
器材室里的慘叫聲越來越尖銳,同時也越來越微弱。
閻羽撞不開門,只能對著器材室大喊:「趙箐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殺了何慶,便沒了投胎轉世的資格,哪怕再進地府,也要被送進地獄裡受刑!」
話音落下,器材室里的尖叫聲忽然消失了,那股如同陰雲一般籠罩著閻羽的感覺也隨之消散。
閻羽抬腳踹向器材室的大門,大門應聲而開,他連忙跑進器材室,只見何慶倒在角落,雙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的眼珠外翻,滿是血絲,幾乎要從眼眶裡飛出來;他的舌頭被拉得很長,如同死狗的舌頭一般;他的手指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脖子血肉當中,如果閻羽再晚進來一步,只怕何慶會直接把自己掐死!
「何慶!」
閻羽連忙上前,把他的雙手拽開,何慶這才能夠勉強呼吸,他的肺部如同風箱,呼吸聲沉重如牛。
「趙箐箐……趙箐箐……」何慶忽然打了個激靈,嘴裡不停地重複著趙箐箐的名字。
「你冷靜一點。」閻羽抓住何慶的肩膀,強迫他冷靜下來:「趙箐箐為什麼找你,她對你說了什麼?」
何慶忽然間笑了,笑得無比滲人,他咧著嘴說道:「趙箐箐找我,說如果我不用這張嘴……那麼我便一輩子不用再說話了。」
「什麼意思?」
閻羽話音未落,何慶猛地咬緊牙關,鮮血頓時從他嘴裡飛濺而出,隨後……一根溫熱的舌頭掉落在地。
何慶,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陰風颳過,似乎有什麼人從器材室離開一般,閻羽回頭看去,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
趙箐箐走了。
何慶滿嘴是血,咬斷舌頭以後,直接昏迷了過去。
「媽蛋。」
看著血腥的場面,閻羽有些鬱悶,沒想到趙箐箐剛剛度過頭七,就來找仇家索命。
趙箐箐的意思很明顯,何慶知道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既然如此,趙箐箐便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讓他成為一輩子的啞巴。
閻羽拿出小靈通,他低頭想了想,卻是打給了曹大師。
「喲,大師,您這麼快就想起我了?」曹大師驚喜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
「幫我叫輛救護車,讓他們到榕城一中的體育器材室,有人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啥?您為什麼不自己……」
「少廢話。」閻羽直接掛斷了電話,不給曹大師囉嗦的機會。
他才剛剛來到榕城市,不想被捲入太多的麻煩當中,如果是他撥打的120,回頭不免被一頓審問。
何慶的狀態還不至於威脅到生命,閻羽收拾了一下現場以後,默默地離開了器材室,就當從未到過這裡。
只是他的眉頭,一直緊鎖著。
他之前只以為趙箐箐的死有蹊蹺,卻沒想到她的怨氣如此之深——怨氣越深的鬼,在度過頭七以後,便越是強大。
稍微弱一點的,度過頭七以後頂多也就能夠影響人的神志,讓他們看到一些恐怖的畫面罷了。
厲害一些的,便會像趙箐箐一樣,直接控制人的思想,這尤為恐怖。
怨氣最深的鬼,不僅能夠擁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力量,還會失去心智,大開殺戒,要是沒有高人出手,必定是生靈塗炭。
「趙箐箐既然是自殺,那應該不至於有如此怨念才是,除非……在她死了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能夠解答閻羽心中的疑惑的,便是何慶了,只不過何慶如今狀態不好,閻羽也沒法找他問清楚事實,所以他只能從別的方面入手了。
回到教室沒多久,伴隨著上課鈴聲,學校外也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許多同學好奇地往外張望,直到他們的班主任蘇寒走進教室。
「別看了,有同學在課間活動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而已。」蘇寒三言兩語,便打消了大家的好奇心。
接下來的兩節課,蘇寒給大家發了英語試卷,一節課做試卷,一節課評講。
閻羽對這些試卷沒有意思,也睡不著覺,只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琢磨著趙箐箐的問題。
忽然,他看向了同桌楊雪妃。
楊雪妃好歹也參與了昨天的事情,應該不會對趙箐箐一無所知,從她嘴裡打聽到的趙箐箐,肯定與周小婉嘴裡的有所不同。
於是他整理了一番思緒,隨手在桌上的草稿紙上寫了一句話:妃妃,你了解趙箐箐嗎?
然後將紙條傳到了楊雪妃面前。
楊雪妃看了一眼,默默地將紙條揉成團,丟到課桌側面的廢紙簍里了。
閻羽嘴角抽搐——要不要這麼不給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