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悅回到家,看到了門口的行李箱。
箱體有些染灰,看上去顯得陳舊,但因為不常使用的關係,還算得上新。這個行李箱,常悅還記得,是當初阿隆執意一人搬出去的時候,她贈予他的。
她很喜歡那個孩子,明明因為工作的關係,在全國奔波甚至有時候出到國外時,救下過無數人,其中和他當初年紀相仿的孩子數都數不清,但在十年前,她還是因為一時惻隱收養了那個孩子。
或許是被那個孩子淡漠與絕望參雜的神色感染,又或許是因為當時想要彌補女兒年幼卻無人陪伴的心思,她帶著那個孩子回到了家。
只是最後,還是因為一些說大不大,說小對於家庭來說也不算小的事情,那個孩子和自己女兒的關係迅速惡化,後面又因為一些原因,年紀不大的孩子獨身一人搬了出去。
原本只以為是一時孩子氣,或許很快就會想要回來。結果卻是聯繫逐漸減少,漸漸變得生疏。
今天接到那個孩子的電話,說是因為原因對原本的住房造成損壞,正好趁機想要搬家。常悅頓時就想要再見見那個孩子一眼,看看他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瘦了,在學校有沒有受欺負。
雖然最近的工作有些忙,但還沒到需要她寸步不離的地步,於是她稍稍抽個空就回來了。此時看到這個行李箱,有些忐忑的心也放了下來。
「阿隆?」在門口換上拖鞋,還未走進客廳,她就開口呼喚。
沒有回應,她沒有太意外,指望那個心思都藏在心底的孩子像想像中一樣喊著「阿姨」然後跑出來給她一個擁抱是不可能了。
但來到客廳時,她突然發現,那孩子和自己女兒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沖刷而恢復,而且似乎還更差了一點。
客廳的長沙發上,阿隆和周霖雨一人一端坐著。阿隆神色平靜,端著茶杯抿著杯沿,他的大腿上,一隻乍一看長相很有衝擊性,但拋開偏見其實還是有一點「丑萌」的小泥人正乖巧地坐著。
而她的女兒周霖雨,作為母親常悅太熟悉她了,而且就算不是熟悉的親人,恐怕是個眼睛都能看出這個女孩現在心情十分不好。不過常悅還感覺到了更多,似乎女兒的心思並不完全不愉快,其中更多的還是尷尬和倔強。
似乎在自己回來前不久,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不會吧?
常悅及時收起自己從把阿隆帶回家開始就期待過的小心思。
給女兒拉個小童養夫什麼的,不太好,嘿嘿,不太好。
以前她就因為偶爾過於不著調地天馬行空,總是被丈夫吐槽。
「我回來啦!你們怎麼了?」常悅雙手叉腰,凸顯著絲毫沒有因為歲月而變質的姣好身材,雖然被阿隆叫阿姨,但外表卻仿若三十上下的御姐,青春的痕跡似乎都還未從她身上褪去。
「阿姨,好久不見。」阿隆看到常悅來到客廳後,放下茶杯,站起身打招呼道。
好有距離感!
阿隆一上來就讓常悅的心受到了一點點的傷害。
「小阿隆!好久不見啊,來給阿姨看看。你長高了好多啊,上次看到你都幾年前了。欸,肌肉不錯嘛!」常悅一下子湊上來,摸摸阿隆的頭,捏捏肩膀和手臂的肌肉,有些意外地說道。
畢竟在她的印象里,阿隆一直很文靜,運動不能說差,但也就是體測及格的水平。但現在以常悅的眼力,不難看出阿隆的身體十分健壯,隱藏在春季衛衣下的身體蘊含著驚人的力量。
在高中的人偶師中算是相當少見了,不,在高等學府里都算少數!
「稍有鍛鍊。」阿隆點著頭,露出一絲微笑笑著回答。常阿姨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人偶師協會的災害應對部門的一組之長,一個家庭的母親,在兩種不同的身份的交織下,還洋溢著青春氣息滿滿的活力,十分神奇。
可惜就是和女兒鬧矛盾了,不然好好教教女兒也不至於讓周霖雨長歪成這樣。
「臭屁。」
氣氛正好著,周霖雨卻相當不爽地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寒暄。對戰的時候她對阿隆的偏見全部拋開是認真的,但戰鬥結束後對阿隆的不爽也依舊是認真的。
即使阿隆真的打贏了她也一樣!
不是不承認,她還不至於這么小氣。
純粹是作為一個性子高傲的天才,突然輸給一個自己從小到大不是很瞧得起的髮小,作為年輕人實在有些拉不下臉。
所以只能自己默默生悶氣。
現在看見母親回來,明明自己把不爽都寫在臉上了,母親看到了也不安慰一下她,一上來視線幾乎就一直黏在阿隆身上,可把她氣壞了。
但不行,不能表現出想要母親慰問的想法,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尤其是在阿隆在場的情況下,絕對不行!
結果就是她還是沒繃住,嘴裡蹦出了一句話。
常悅愣了一下,然後繼續露出笑臉對阿隆噓寒問暖,仿佛女兒剛剛說的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周霖雨氣得直咬牙。
「哎呀,現在都快一點了,你們午飯吃了嗎?」聊了一會兒後,常悅看了眼時間後突然道。
「還沒。」
「……」
好,這位大小姐略過。
「那我久違地做頓飯吧,下次再見到小阿隆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常悅哼著歌曲去了廚房。
常悅離開客廳後片刻,周霖雨小聲開口:「媽媽真的很喜歡你,她因為忙,很久沒給我做過飯了。」
「是啊。」阿隆感慨似得說。
「即使過了這麼久,還是這麼關心你。」周霖雨話語中的酸味都要溢出來了。
「你過了這麼久,還是這麼討厭我。」阿隆卻這麼回了一句。
被噎了一下,周霖雨咬了下嘴唇:「還不是因為你……」
「馬上就要統一招考了。」她話剛說出口,阿隆率先說道,「你打算以這種彆扭的心態參加麼,為了證明給常阿姨看你有做人偶師的天分?」
「有什麼問題嗎?」自己的努力有被看輕的嫌疑,周霖雨的呼吸有些急促,靈動的大眼睛死死注視著阿隆。
「所以常阿姨才放不下心啊。」阿隆道。
周霖雨沉默了。
「你當初當人偶師不是什麼為了在阿姨面前證明自己這麼幼稚吧。」阿隆一針見血,「快要畢業了,成熟一點比較好。」
周霖雨沉默著把臉埋進雙臂之間趴在茶几上。
片刻後,她朦朧的聲音從雙臂間傳來:「那你呢?你現在還要因為自己不幸這種幼稚的理由,而不想和我們住一起嗎?」
所以說,人就是很彆扭的。
明明還是很想阿隆的,恐怕當初小阿隆一人搬出去的時候,還覺得這件事有自己的問題在而自責過。
「哼~。」阿隆有些好笑,甚至直接笑出了聲。
周霖雨抬起頭,眼眶還有點紅,不解地看著露出笑意的阿隆。
「我從來不是因為什麼覺得自己不幸才選擇一人離開的。」阿隆說出了小阿隆當時真正的想法,不是因為被欺凌,不是因為周霖雨的擠兌,更不是因為什麼不幸。
「我更適合一個人,僅此而已。」
看著阿隆臉上那她從未見過的自信,甚至是自傲,周霖雨仿佛重新認識了一遍阿隆這個人。
「有病。」她小聲嘟嚷道。
這個不是更幼稚了嗎?
但阿隆卻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了。
雖然原身不是自己,但是,之所以身體與靈魂如此契合,這其中的意味,阿隆已經多少體會到了。
異時空同位體,雖然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被前世的自己跨時空影響的關係,在穿越來之前,原身的阿隆,就已經是個註定孤獨的人了。
就和以前的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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