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嫣桑離開之後,周牧川將懷裡的花隨手扔在了地上,抬腳碾上去。
鮮嫩的花朵很快零落成泥。
周牧川臉色陰沉的盯著許嫣桑離開的方向,低聲呢喃,「我為了你,都離婚了,你還是不願意回到我的身邊嗎?嫣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聽話了……」
「是因為那個姓傅的小子嗎?呵,你以為我動不了他嗎?」
「就算他背後有白律師撐腰又怎麼樣,我手段隱蔽一點,誰能知道是我動的手?」
良久,他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陳冉星回到病房之後,還覺得一口惡氣沒出來,忿忿不平的道,「什麼東西,以為他是什麼香餑餑呢,他想離婚就離婚,他想復婚就復婚,把你當什麼了!」
許嫣桑回道,「大概把我當成他的附屬品吧。」
陳冉星一愣,轉頭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戳了她的痛點,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氣不過他這樣輕視你。」
「我知道。」許嫣桑隨意的笑笑,「以前身在其中,很多事看不清楚,現在抽身出來,反而更加清醒了,他從始至終,其實都沒有把我放在一個對等的位置上,他要的是一個聽話的附屬品,能為他打理好大後方,處理所有瑣碎的麻煩事——一個附屬品,談什麼夫妻平等?」
這是她不久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婚姻中的兩年被精神控制了之後,才看清的事情。
陳冉星有些動容,走過來蹲在她面前,心疼的道,「你能這麼想,其實我很高興,可我也有點擔心,你看他離婚又復婚,做什麼事都由他說了算,我怕你一直這麼冷臉以對,他會惱羞成怒,對你做什麼事。」
陳冉星說的這些,其實許嫣桑也怕。
她又不是什麼身經百戰的女戰士,也不是背靠大樹可以隨心所欲的小公主,被周牧川這樣的人纏上,她能不怕嗎?
可是怕也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自己一味束手束腳,還不如無所畏懼。
陳冉星嘆了口氣,說,「要是傅大……傅臻謄回來就好了,他有消息了沒?」
「還沒有。」許嫣桑苦笑了一下。
傅臻謄回來,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啊。他又不是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佬,震懾不住周牧川,最多只能讓她生活中多一個保障,最起碼,周牧川要對她不利,傅臻謄能幫著報警……
「算了,不說這個了。」陳冉星揭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興致勃勃的道,「你知道嗎?我拍的第一部電影,下月初就要上映了!到時候我給你搞兩張票,你跟傅大……傅臻謄一起去看!」
許嫣桑驚喜的問,「真的是電影?你什麼時候上大熒幕了?瞞的夠緊的啊你!」
陳冉星嘿嘿的笑,「不是主角,就是個小配角,我戲份不多的。」
嗯,是傅大佬給的機會。
雖然戲份不多,但是能上大熒幕,對於娛樂圈的女演員來說,意味著一個新的開始,許嫣桑很為她高興,豪氣的道,「到時候我包場支持你!」
包一場電影幾千塊錢,她還是出得起的,主要是,真的替好友高興啊!
陳冉星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冷笑一聲,掛了。
許嫣桑好奇的問,「誰啊?」
「就是那個追我的,上午來的那個,」陳冉星眼也不眨的說瞎話,不過臉上的厭惡卻根本不用演,「咱們不理他,煩死了,整天追著我跑。」
許嫣桑點了點頭,感情的事旁人不能瞎摻和,陳冉星就是這樣的性格,在她心裡,她怎麼做都是對的。
沒想到剛過幾分鐘,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陳冉星跑過去開門,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怎麼又來了?」
那語氣,三分厭惡三分不耐三分嫌棄,還有一分不屑一顧,拿捏的恰到好處。
高源有些手足無措,提著一袋子東西說,「那個,我路過,想起你們在這……你們應該還沒吃晚飯吧?我給你們順路帶了點。」
陳冉星狐疑的看著他,又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現在才四點半。」
誰家好人四點半就吃晚飯啊?
「你到底安的什麼心?」陳冉星氣勢洶洶的瞪著他,「我早上警告過你了,事關我朋友,你再敢亂來我真的要換男主了!」
高源連忙舉手求饒,「別啊姐姐,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覺得你朋友挺不容易的,你也……挺不容易的,來看看你們。」
陳冉星表情怪異的看著他,「我們挺容易的,謝謝。」
高源把袋子遞到她手裡,不由分說的道,「別嘴硬了,我都明白,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以後你們的一日三餐我都包了。」
陳冉星:???
高源把飯給陳冉星之後,就仿佛完成了任務,沖她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那背影挺得倍兒直,舉手投足都好像在說:我是個好人!大好人!
陳冉星莫名其妙,轉身拎著一袋子飯回來了。
許嫣桑問,「他找你什麼事?」
「鬼知道呢,」陳冉星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反正白送的飯,咱們不吃白不吃。」
等看到裡面的包裝盒,她瞪大眼睛,「六禮私廚的?這家店賣的老貴了!」
貴到什麼程度,人均單價六千多。
這一大袋子,不得花個萬兒八千的?
陳冉星突然警惕起來,那狗男人,該不會是看上嫣桑了吧?
媽的他膽子也太大了,傅大佬會扒了他的皮吧?
「人家給你送這麼貴的飯,你不該拿的。」許嫣桑忍不住對陳冉星道,「你對他沒意思,收這個價位的禮物……嗯,雖然只是一頓飯,也不太好。」
陳冉星連忙道,「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讓他送了。」
她也怕高源再來幾次,被傅大佬碰上,隨手碾成渣渣。
倒不是說她對高源有多袒護,主要是高源演技還行,要真被傅大佬秒了,劇組還得找新的男演員,麻煩。
她吃完飯,就麻溜的蹲一邊給高源打電話去了。
而許嫣桑也收到了三天以來傅臻謄的第一條回信。
「我回來了,剛下飛機,見了面再跟你細說。」
許嫣桑捧著手機,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而與此同時,北城機場。
一架私人飛機停落在相應的位置上,機艙門打開,一排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訓練有素的小跑出來,隨即一個穿著西裝馬甲,手上搭著西裝外套的男人走了出來。
特殊通道早就被保鏢圍了起來,他旁若無人的走過這條暢通的路,和旁邊那條諸多人擠在一起排隊登機的通道形成鮮明對比。
他看都沒看一眼人群,因為他的路和他們的路遠遠的隔開,他臉上的表情稀鬆平常,仿佛早就已經適應了這種金錢權勢帶來的差異。
保鏢將他一路護送到機場外面,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四散開去,他正要去路邊叫計程車,一輛計程車突然停在他面前,後車門打開,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下了車就往裡面跑。
那女人也不看路,傅臻謄沒防備,正好被她撞到了肩膀。
周若棠捂著頭停下來,不耐煩的抬頭,一看到傅臻謄,頓時沒好氣的道,「好狗不擋道!碰瓷啊你!滾開!」
一個破銷售也敢跟她搶路。
她打心眼裡看不起許嫣桑,更看不起許嫣桑新找的這個男人,所以說話毫不客氣。
罵完就要走。
傅臻謄腳步一頓,抬手把她攔住了,面無表情的道,「你撞了我,道歉。」
周若棠不屑的看著他,「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讓我道歉?一個小破銷售,要不是本小姐屈尊降貴,你連看到本小姐的機會都沒有,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還敢跟我叫囂?」
傅臻謄沒理會她的話,只冷沉道,「道歉。」
出去六天才回來,中間還遇上了一場意外,傅臻謄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他瘋狂的想念一個人,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看看她這幾天過得可還好。
偏偏這時候周若棠還不怕死的上來挑釁。
周若棠瞪他一眼,「想讓我道歉,沒門!滾一邊去,耽誤了本小姐的大事,我跟你沒完!」
她用力掙了掙,沒掙開傅臻謄的手,不由得有些惱怒,「放開我!」
傅臻謄冷冷的看著她,「我再說一遍,道歉。」
周若棠看了眼時間,開始有些著急了。
她花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打聽到今天槡硯先生會乘機回國,應該就是這個時間段,她死皮賴臉的跟哥哥多要了三天時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她一定要見到槡硯先生,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槡硯先生。
如果槡硯先生接受她,那她就不用嫁什麼海城高家了。
她沒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精力,迫不得已不耐煩的道,「對不起,行了吧,放開我!」
傅臻謄鬆手,周若棠迫不及待的往機場裡跑去。
她一定要拿下槡硯先生,一定要為自己找到退路!
她一定可以的,只要她堅持,槡硯先生一定會喜歡她的。
她堅信這一點。
然而,她在機場守了一上午,也沒找到那個超脫世俗的身影。
她不願接受這個結果,又多等了一小時,幾乎可以確定槡硯先生不會來了。
所以,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周若棠面如死灰,她只能嫁給海城高家那個紈絝子弟了嗎?
她垂頭喪氣的往外走,剛坐上計程車,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你哥說高家那位少爺也在北城,兩家定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你趕緊回來打扮打扮吧。」
周若棠不知道哥哥用了什麼辦法,讓母親改了態度,她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她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了。
與此同時,醫院。
許嫣桑詫異的看著面前的男人,見到他的喜悅還沒平復,就聽到他甩出了一個讓人心驚的消息。
「你在荷蘭差點被槍殺?」
她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國外比較亂她是知道的,但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身邊人的身上。
傅臻謄表情後怕的點了點頭,嘆口氣道,「是的,是一起專門針對華人的槍殺案,我和另一個同事是他們的目標,他們在鬧市動手,我差點中招,後來為了躲避那些人,我在郊外待了兩天,所以沒顧得上給你回消息。」
許嫣桑連忙道,「這時候還管什麼消息不消息,你沒事就好,聽你說的我都嚇死了。」
傅臻謄心中柔軟,說,「我這不是沒事嗎?」
看她眼底散不去的擔憂,他又有些後悔說的這麼誇張了,他遭遇了槍殺不假,可他的保鏢當場就把對方擊殺了,他的手機就在那時弄丟了,之後保鏢被當地警察逮捕,他忙於疏通關係,把保鏢撈出來,就沒顧得上換新手機聯繫她。
故意說的那麼誇張,私心裡就是想看到她在意自己……可是看到她擔心的愁眉不展,他又覺得自己這一手真卑鄙啊。
傅臻謄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陳喬這幾天怎麼樣,乖不乖?」
許嫣桑連忙道,「她很乖的,每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寫作業,然後複習預習,我從沒見過這麼勤奮的孩子。」
傅臻謄點點頭,「她很珍惜你給她的學習機會。」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從裡面拿出兩個粉紅色的小盒子。
許嫣桑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傅臻謄遞給她,微笑著道,「這是媽和奶奶送你的禮物。」
媽和奶奶……
許嫣桑突然意識到,他好像從來沒有在她面前,為兩邊親人做區分。
他的媽,他的奶奶,他都大方的分給她了。
反觀她,每次跟他說起父親,都是我爸怎麼樣,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親人跟他是一家人。
許嫣桑心裡有些微妙的異樣,她刻意忽略,有些奇怪的問傅臻謄,「你去了一趟荷蘭,怎麼還把她們給我的禮物帶回來了?她們不是在國內嗎?」
傅臻謄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一時不察,露餡了。
要怎麼說,難道要告訴她,他奶奶在那邊的農場裡守著一個即將分娩的母牛,只為了能第一時間得到牛初乳帶回來給她補身子?或者告訴她,他媽害她出車禍之後良心難安,在她脫離危險之後就買了張機票跑去荷蘭找婆婆抱抱求安慰嗎?
這些事說出來,就什麼都瞞不住了,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