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副線11

2024-08-19 03:06:30 作者: 荔霧
  番外·副線11

  //路荊遲×曲芸周番外//

  結束。Google搜索

  工作時猝不及防出神, 這個詞驀地就出現在了腦海里。

  路荊遲煩躁地扔開手裡的筆,鋼筆砸在桌上發出悶響。

  已經是深夜, 辦公室內燈光冷白, 落地窗外是漸漸變得冷清的車流與偃旗息鼓的霓虹。

  已經兩個月了。

  從她說結束後已經兩個月,這期間她真的就把一切斷得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留戀。

  就像他們過去什麼也沒發生過。

  路荊遲有點挫敗。

  一開始這的確是他理想的狀態, 興起時兩人開始, 結束後彼此也不拖泥帶水,更不會不願意結束糾纏不清。

  現在他抗拒的都沒有發生在她身上, 反倒是他成了不夠乾脆的那一個。

  他一方面想不明白她怎麼能一點也沒動感情, 可另一方面也為自己這種想法而頭疼。

  畢竟他會想到這一點上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路荊遲閉著眼捏了捏眉心, 半晌又驀地站起來走到窗邊, 卻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她所帶來的影響, 好像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了。

  之前在酒吧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知道自己對她感興趣, 無關感情,只是單純處於男女間的本能被吸引。

  雖然這種情況以前對他來說從沒有過,但不妨礙他看著她那副欲擒故縱的模樣在第一瞬間意動。

  尤其她總是乾脆利落又漫不經心, 所以讓他欲罷不能。

  路荊遲記不清到底有幾次是自己在國內被生意忙得煩了, 然後特意到英國來找她沉迷於一時的輕鬆與放縱。

  然後被她隨口問起時又覺得狼狽,竟然可笑地假裝要應酬出了門, 實則只是在車裡坐了幾個小時。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難以滿足, 即便和她一起大汗淋漓, 故意變著法地折騰她,讓她在那幾個小時裡滿心滿眼都只有他。

  內心深處始終有什麼覺得躁動難安, 宛如隔靴搔癢。

  他變得貪婪,想讓她不再只是「玩玩而已」,想理所當然地驅趕走她身邊的那些男人,即便他們一開始就約定關係存續期間要對對方「忠誠」。

  所以那天清晨有陌生男人找上門時,他想也沒想就裹著浴巾出去了,甚至連衣服都刻意沒穿。

  路荊遲難以想像自己會有這麼幼稚可笑的一面,竟然當著外人的面抱住她親昵,以此舉動示威。

  看著對方臉色難看地離開,他卻格外滿意和愉悅。

  然而在他還沒來得及去細想自己這些情緒的時候,她說:「路荊遲,我們結束吧。」

  話一出口,房間裡還餘溫未散的氛圍頓時冷卻凝結。

  他知道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一旦說出口了,必然就是她真正想要的結果。

  甚至她根本沒用商量的口吻。

  路荊遲很難形容自己當時那一刻的心情。

  「你確定?」

  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問她。

  「我考慮得很清楚。」

  床邊落地燈清晰地照出她臉上的表情,還有眼神。

  平靜,或者說冷靜。

  那雙眼睛裡一分一毫的猶豫和不舍都沒有,就好像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路荊遲面無表情地起身、穿衣,最後拿著行李離開。

  全程身後的女人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

  真是乾脆果斷到了極點。

  忍著怒火回到國內,他讓自己不痛快了兩個月。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路荊遲轉身到沙發上坐下,格外疲倦地仰頭往後靠在沙發背上。

  即便再抗拒他也不得不承認,他一切焦躁煩悶的情緒歸根結底都來源於三個字——

  不甘心。

  *


  曲芸周看著面前的男人一時啞然。

  「……你怎麼來了?」

  半晌,她開口問他。

  路荊遲卻徑直越過她進門,然後輕車熟路地脫掉西裝外套搭在沙發上,又垂眸去解袖扣。

  「路先生。」

  她蹙眉。

  男人驀地笑了,「路先生?」

  他抬眸看過來,放下手垂在身側,目光沉沉,「這麼見外。」

  「路荊遲,」她嘆了口氣,「你現在這樣是準備幹什麼?

  我們已經結束了。」

  「開始是兩個人的決定,結束就成你一個人說了算了?」

  「你別胡攪蠻纏行不行?」

  她皺了皺眉。

  胡攪蠻纏?

  路荊遲咬了咬牙,一步步走過來。

  「如果我說,我還不想結束呢?」

  曲芸周沉默。

  半晌直視著他說道:「原因呢?

  你還沒厭倦?

  但早晚會的。

  你說結束不能一個人單方面說了算,那如果你想結束的那天是我不願意,你會怎麼做?」

  答案顯而易見。

  客廳里驟然安靜下來。

  「你回去吧。」

  她笑了笑。

  路荊遲卻沒動,下一秒忽然問:「那你告訴我一個理由,一個你結束的理由。」

  或者問他這麼堅持的理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莫名期待她問這個問題,但又有些抗拒這種可能。

  「開始是因為有興趣且合適。」

  曲芸周語氣很平靜,「結束當然是因為不合適了。」

  路荊遲目光微動,發現了她話里的端倪。

  「你幹什麼?」

  曲芸周看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心裡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

  然後預感果然成真。

  他用了各種藉口非要賴在她家裡,最後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床上。

  再醒時已經天黑了,她有點懊惱於自己一時沒把持住的放縱,但做過的事也實在是沒什麼後悔的必要了。

  兩個人又暫時心照不宣地恢復了從前的關係,都沒有再邁出第一步去試探什麼。

  曲芸周知道不該再這樣下去了,否則未來會很麻煩,她也不願意讓自己陷入這種麻煩。

  對她來說,從前那種關係和狀態才是最舒適的,也是最安全穩妥的。

  一切事情過了那條界線就會後患無窮,而她很清楚自己和路荊遲之間的界限已經搖搖欲墜。

  正好她假期回了國內,除了陪宋葭檸以外還有不少時間能和他見面,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和路荊遲又回到了從前只忠於身體感覺的時候。

  這樣表面的安穩只持續了一個多月,她知道他的心思和占.有欲遲早藏不住。

  某天晚上她和宋葭檸在朋友的酒吧里打發時間,後者一不小心喝的太多,同行的人好心開著她的車將兩人送回住處。

  曲芸周被對方扶著下車,一抬頭就看見門口黑著臉的男人。

  這是他們第一次爆發爭吵,雖然只是暗流洶湧的冷言冷語,可他表現出的模樣卻不是一個普通的「固定約會對象」會有的。

  浴室一場荒唐後,她裹著浴袍靠在床頭靜靜打量他。

  路荊遲神色如常地俯.身想替她擦乾頭髮,卻被她抬手輕輕擋開。

  「路荊遲。」

  曲芸周笑了笑,「我們之間只可能是兩種關係。

  一種是像一開始那樣,我們各取所需,不用太交心。

  但現在看來似乎很難,對嗎?」

  「另一種是什麼。」

  他不答反問,卻等同於默認了她的話。

  「陌生人。」

  搭在她肩上的手一頓。

  「這就是你之前想要結束的原因?」


  「第一種不是你想要的,但我想要的選項里,沒有第三種。」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才啞聲問她:「為什麼。」

  「我不喜歡,也不想要。」

  路荊遲看著她的表情,試圖找出和上一次相比不同的地方,但卻一無所獲。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一件事可以束手無策到這種地步。

  「沒有任何可能?」

  好一會他才低聲道,語氣甚至帶著點卑微和祈求的意味,不過卻被他懸崖勒馬地掩藏乾淨。

  曲芸周沒說話,然而沉默即是默認。

  「我們回不到一開始的關係,那樣的狀態也不是你想要的。」

  她轉頭看向窗外,「又不是非誰不可的地步,早點結束,大家各自抽身吧。」

  趁著為時未晚。

  對於路荊遲來說,尊嚴不允許他一次次妥協糾纏到更過分的地步。

  是啊,他輕笑,他們又不是非彼此不可,時間長了還不是該怎樣就怎樣。

  愛?

  深情?

  還遠遠談不上。

  那就到此為止吧。

  *

  在此之後兩人正式斷了聯繫。

  路荊遲沒再留意有關曲芸周的任何消息,但霖城圈子就那麼大,或多或少總會聽到關於她的事。

  比如她母親心血來潮想給她安排訂婚對象。

  當然,這個消息是梁宴辛「不經意」告訴他的。

  他聽完只是淡淡應一聲。

  「這麼坐得住。」

  梁宴辛笑一聲。

  「你自己情場得意,就見不得別人好?」

  路荊遲忍無可忍,冷冷瞥他一眼。

  這人自己倒是抱得美人歸了,現在來看他好戲算怎麼回事。

  「我心情好,願意扶貧。」

  他面無表情地回:「沒那個必要。」

  「行,那我也不浪費時間了。」

  說完梁宴辛起身就走,臨出門前腳步一頓,回身輕嗤一聲,「要真是你想要的東西,怎麼也不會到此為止。

  盡力?

  你費的力氣還不如你當年為了掙脫你爸,拿下第一筆生意時的狠勁。」

  路荊遲一怔。

  門關上了,辦公室里重新陷入寂靜。

  他悶聲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手邊的文件有些出神。

  想要嗎?

  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否則他也不會到現在也耿耿於懷。

  那他為此付出了多少?

  她不鬆口,他也就只是再回頭去找了她一次,除了做一場其他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進展,他們依舊還陷在僵局裡。

  他不清楚她的真實想法,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確切想法,只是朦朧不甘地想要更進一步地擁有她。

  沒有誰真正交心。

  他其實什麼努力也沒付出,明明為的不是上.床這麼簡單,卻好像把這個當成了那天的最終目的。

  為什麼?

  為什麼她覺得他們之間不能存在第三種關係?

  要麼是她不夠喜歡自己,要麼就是她覺得他不合適。

  可這兩個方向,他都沒有再為之努力過。

  路荊遲抬手搭在眼睛上,心裡沉沉地嘆了一聲。

  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他前所未有的輕鬆,也前所未有的疲倦。

  忽然腦子裡浮現出梁宴辛剛才提起的話:「她家裡人有這個意思,人選卻還沒定。」

  他一下放下手睜開眼,恍然之後沒忍住在心裡罵了梁宴辛幾聲。

  既然是來故意給消息的,剛才再把話說透一點兒不行嗎?

  *

  曲芸周隨意略一眼菜單,點了自己要吃的那份,然後抬眸問坐在對面的母親,「你要吃什麼?」


  「和你一樣吧。」

  曲母笑了笑,又轉頭吩咐侍者,「不過不用現在上菜,需要的時候我會叫你的。」

  侍者應聲離開。

  「為什麼現在不用?」

  曲芸周蹙眉,聯想到某個可能後臉色不太好看,「媽,你不會是真的約了別人吧?」

  「芸周,你聽我說,我和你爸爸現在各自有了新的生活重心,但是依然很牽掛你,希望找一個人能好好愛護你、照顧你。

  除了父母,丈夫難道不是陪伴你最久的人生角色嗎?

  所以——」

  「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們不必站在自己的角度替我考慮,否則誰也不知道這個做法到底是為我好還是為你們自己安心。」

  曲母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笑了笑,「我不否認,兩者皆有。」

  「那更沒有這個必要了。」

  曲芸周面無表情,「我對你安排的那些人不感興趣,你也不用費心思想說辭來勸服我。

  陪伴最久的角色?

  你和我爸陪伴彼此又有多久?

  當然,你們的感情生活與我無關,但我從沒有想過跟誰建立起這種長期穩定的關係。

  你知道的,我從不相信。」

  話說到這個份上這頓飯已經註定不歡而散。

  曲芸周不想再多留,拿起包起身就走。

  「誒,芸周你先別走啊,路先生馬上就到了。」

  路先生?

  她一愣。

  是陸,還是路?

  怔愣的片刻她已經徑直走出了包廂,下一秒就跟門外走廊上的男人四目相對,她詫異地停在原地。

  路荊遲看著她,神色難明。

  一瞬間她全明白了,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最後笑了笑,笑意卻沒到達眼底,「是你啊,路先生。」

  「路」字她咬得很重,和臉上平靜的表情截然相反。

  「是我。」

  四目相對,路荊遲看見她再次笑了笑,但卻沒問他是否聽到了剛才的談話,也沒有再說其他的什麼,而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抱歉,路先生,這只是我家裡人單方面的意思,我們沒這個可能。」

  「不夠喜歡,還是你覺得不合適,」他一把企圖離開的人拉住,「是哪一種?」

  「都有。」

  曲芸周以為自己這麼說了面前的人就會鬆開手,沒想到他忽然沖她一挑眉笑了,「那就說明還是喜歡的,對不對?」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他擰眉不耐煩地看向手裡的手機,忍無可忍似地終於接起來。

  剛才她就留意到有人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打電話,不過他都視而不見。

  「知道了。」

  路荊遲抓著她的手沒鬆開,黑著臉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再多打一個電話,可以直接走人。」

  曲芸周猜測他是有什麼要緊的公事。

  果不其然,掛了電話後他叮囑:「我要出差,兩小時後的航班,這件事等我回來後我們再好好談,或者我去英國找你。」

  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她簡直快氣笑了。

  他不想結束,甚至還夥同她媽一起搞聯姻和訂婚這一出?

  還理直氣壯地讓她等,憑什麼?

  還有說那句「還是喜歡的」時的表情,就差把得意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喜歡又怎麼樣?

  不喜歡當初會睡他嗎!

  曲芸周聯想到路荊遲幾次三番的「糾纏」,莫名忍不住和他較勁,於是掐著時間在他登機後將他的聯繫方式統統拉黑,然後聯繫英國的同學替自己重新找了新的公寓。

  乖乖等著他?

  做夢去吧。

  ……

  回到家,曲芸周洗了個澡終於冷靜下來。

  一冷靜下來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至少面對從前那些不死心想繼續追她或者不願結束戀情的男人,她通常都很平靜,為了對方搬家更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要不還是不搬了?

  她遲疑著拿起手機,最後又放了回去。

  算了,既然都已經托人幫忙了,那就乾脆搬了好了,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態度。

  她身邊沒什麼路荊遲的共同朋友,所以不用擔心地址被「泄漏」,雖然最終他肯定還是能找到,但多少也得費一點功夫。

  她知道自己已經過於在意了。

  過於在意這些事,或者乾脆就是過於在意這個人。

  但就像她告訴宋葭檸的那樣,她抗拒於去改變一段關係,更不願意去建立一段穩定的,甚至是恆久的關係。

  那樣一來很多東西就徹底改變了,卻並不是她想要為之冒險的。

  及時止損吧。

  她想。

  可是曲芸周怎麼也沒料到,假期結束回到英國的第一時間,她的好朋友就送來了一份大禮。

  好吧,現在她不僅跟路荊遲有共同朋友,還是近得不能再近的朋友。

  梁宴辛竟然不聲不響就把溫書語那個傻瓜給拿下了!

  出於客觀原因她讓溫書瑜住進了自己的公寓,但心裡還是懷著某種僥倖的。

  直到第二天傍晚有人敲響了她的公寓門。

  那一瞬間曲芸周有了點不好的預感,打開門後猜測得到證實——門外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眉眼間透出疲憊和掩蓋不住的怒意,眼底的紅血絲難以忽視,整個人風塵僕僕。

  那是第一次,她看到這副模樣的路荊遲。

  即便從前他第二次猝不及防地找上門來也猶帶著從容與平靜,不像現在,如同困鬥許久情緒呼之欲出。

  曲芸周愣在原地,心跳難以察覺地漏了一拍,難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路荊遲什麼也沒說,徑直上來重重吻住她,把她整個人驟然托起來抵在牆面上。

  熟悉的氣味和令人微醺的酒氣將她緊緊包裹著。

  「阿周……」溫書瑜的喊聲驟然驚醒她。

  曲芸周推拒幾下,可男人完全不為所動甚至愈發過火,她最後勉強才掙開,「路荊遲,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瘋了。」

  他緊盯著她冷冷嗤笑一聲,全然是自嘲的意味。

  路荊遲覺得自己是瘋了,那天航班落地後才發現根本聯繫不上她了,趕來英國又發現她換了住址。

  她擺明了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可他還是忍不住找她。

  「你喝多了,路荊遲。」

  曲芸周抵住他胸.膛,「等你清醒了,我們再談。」

  清醒?

  路荊遲扯出一抹笑。

  他早就不清醒了。

  或許一開始他就不該去那間酒吧,不該被她引誘。

  可如果重來一次,恐怕他依然會將錯就錯。

  「聽我說。」

  他閉眼抵住她額頭,半晌才艱澀地、喃喃似的低聲道,「……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從另一個起點,重新開始。」

  試著讓她喜歡,試著讓她卸下防備去相信。

  試著去找一找另一種可能。

  「我們試試吧,阿周。」

  ——番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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