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特別想笑,他覺得自己24歲的時候也不這樣啊,怎麼晏明修跟個小孩兒似的。
「記得吃飯啊,涼了要熱一熱。」他換上衣服後就出門了。
跟工作室的人碰頭後,他被拉到了一個馬場,有專業的訓練員教他騎馬,聽說後續還要在馬上做一些有些危險的動作。馬上的這場戲據說只占整個電影的三四分鐘,卻特別重要,工作室要求他必須練好。
周翔以前就跟同事去康西草原騎過一回,純粹是玩兒,那個時候他工資不高,覺得太貴,十分鐘就下來了。以前他覺得坐在馬背上能累到哪兒去,坐著的時候果然也沒太多感覺,沒想到在上邊兒坐了半個小時下來,他兩條腿都站不直,都快不會走路了。
幸好訓練員也沒為難他,給他安排了一個訓練的進度表,讓他有足夠的時間適應。
周翔一下午的時間都消耗在了馬場,到了五點多,工作室的一個員工順路把他送回了家。
周翔下車後,發現他家樓下停著一輛軍牌的大吉普,特別扎眼,他覺得這個吉普有點眼熟。
吉普的車窗突然降了下來,從司機的位置伸出一顆帶著軍帽的腦袋,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縮了回去,接著,那人下車了,朝他行了個軍禮,「你是周翔同志嗎?」
「是。」周翔想起來了,這輛車他上次去晏明修家裡的時候見過,雖然不記得車牌號,不過這個外形錯不了。
「首長想見你。」
周翔心裡緊了起來,他往車裡看了看,什麼都看不到,「哪……哪一個?」
那個軍官跑回車后座打開了門,沖裡面說了什麼。
不一會兒,車裡的人下來了,是晏明修的父親。周翔那天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上網查了查他爸的消息,在一堆晃眼的軍功裡面找到了他的名字,叫晏飛。
周翔插在口袋裡的手滲出了虛汗,他很想打個電話叫晏明修趕緊回來,但是對方肯定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否則就不會趁晏明修不在的時候來堵他。
這是衝著他來的。
周翔這輩子直接接觸過的大人物,最高也就到王總了,他還從來沒和軍部的人打過交道,看著晏飛那張嚴肅剛硬的臉,想著他對這件事的態度,周翔多少有些打怵。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朝晏飛客氣地彎了彎身,「晏……」該怎麼稱呼呢?周翔想著這畢竟是晏明修的爹,叫得太正式好像不合適,叫得太親近是自取其辱。
晏飛擺了擺手,根本沒給他思考這個的時間,「帶我上去看看。」
「上去?」
「對,你和他住的地方。」
周翔啞然,在原地僵了幾秒,才攥緊了口袋裡的鑰匙,在前面帶路。
晏飛進屋之後,站在玄關處把屋子打量了一番,「你們就住這裡?」
周翔也不在乎他滿不滿意,又不是他住,很坦率地點點頭。
「可以,樸素一點好。」晏飛往客廳里踏了一步,突然想起來自己穿著鞋,又原樣退回了一步,換上了拖鞋,才走進屋裡。
「您坐。」
周翔讓座的同時,晏飛早就坐下了,眼睛還在屋裡子轉來轉去,似乎不太能相信自己的兒子會住在這裡。
周翔從保溫壺裡倒了兩杯熱水放到桌上,然後坐到了晏飛旁邊。
晏飛睨了他一眼,「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你比明修大了四歲?」
周翔心想,還不止四歲,要按原來的年紀算,是九歲。
晏飛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麼,趕時髦?找刺激?」
周翔淡道:「我們只是跟普通人一樣,找對象,談戀愛。」
「胡扯,兩個男的能算對象?能談戀愛?要真能,那人類早死絕了。」
晏飛的音量不大,但是聲音特別渾厚有力,好像夾帶著某種無形地威嚇力,幾句話說完震得周翔頭皮發麻。
他苦笑道:「晏……晏伯伯,這件事在您眼裡再怎麼大逆不道,也是我們頂著無數壓力做出的選擇,我不相信在您眼裡,真的覺得我們是在趕時髦,找刺激,您知道明修是認真的,我也……我也是。」
晏飛冷哼了一聲,「兩個男人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丟人?你們怎麼要孩子?」
周翔不安地搓著手,「以後如果有這個想法,可以領養一個……」
「領養一個?我們老晏家生不出兒子嗎,為什麼要領養一個?領養的孩子長大了認你嗎?給你養老嗎?」
周翔深吸了口氣,「您有話就直說吧。」
「看你那樣,明修是還沒和你說吧。」
周翔嘴唇有些顫抖,「說、說什麼?」
「他答應我會結婚,給我弄個孫子出來。」
頭頂的燈光很亮,周翔卻覺得眼前發黑。
原來晏明修之所以能獲得自由,是因為答應了他爸這個?
晏明修,你不會真玩兒這麼一舉兩得占盡便宜的事兒吧?
周翔顫聲道:「這個,我確實不知道。」
「我估計他也不敢告訴你,哼,畏畏縮縮的,不像個男人。」晏飛朗聲道:「這已經是我對你們最大的讓步了,只要他結了婚,你們的事兒我也懶得管。給老晏家延續香火,本來就是他作為晏家子孫的責任,你要是有自知之明,你就該知道怎麼做。」
周翔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知道。」
「嗯。」晏飛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也是演電視的?」
「是。」
「年輕的時候玩兒幾年就行了,你們這個行業,不就吃的青春飯,以後要安頓下來,幫著明修打理一些家裡家外的事務,你這個身份,就不要太招搖了。」
周翔已經麻木到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是機械地點頭。反正,晏飛說什麼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因為沒有一件事是他能讓這個長輩滿意的,索性他一樣都不去滿足。
他一直都這樣和晏明修在一起這件事是很難的,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難,克服外界的障礙也難,沒想到,比他想像中還要難很多。
他才在無憂無慮地假象里快活了三天,就遭到了當頭棒喝,提醒他現實從來沒改變,逃避不起任何作用。
他終究要面對很多讓他煩心、憂慮甚至退縮的事。
比如眼前發生的。
如果晏明修當時說明白,他獲得自由的代價是答應了他爸要結婚,那自己肯定轉身就走。
可是晏明修沒有告訴他,隻字未提。
如果不是當老子的親自找上門,他要到哪一天才會知道呢?晏明修結婚那天?那一定是個天大的喜劇,他會成為劇里最滑稽的丑角。
晏飛看話撂得差不多了,就站起了身,「我就說這麼多,你們倆既然是這麼個關係,這件事就好好商量商量吧,你要真心跟明修過,我們家也不會虧待你。」說完他轉身往門口走去。
周翔站起身送了他一下,他雖然被一些情緒沖昏了頭,基本的禮貌卻還記得。
等晏飛走了之後,周翔癱坐在沙發上,頓時覺得身體裡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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