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切皆有可能
第一縷陽光傾瀉而下。
氣溫隨即攀升。
擠在一起補覺的八人被熱醒，紛紛攜著倦怠感起身，穿上鞋襪走出兩頂帳篷。
「欸……房車怎麼上岸了？」懷疑自己看錯了的池雲彥，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
謝長瀟和明彰以隱晦地目光瞟向坐在樹下乘涼的池玥，下意識替她想著說辭。
「多半是湖水衝上來的。」前者率先開口，極認真的語氣說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池雲彥：「？？」
他表示懷疑。
同樣不信湖水能將房車衝上岸的姚成圩，扭頭盯著謝長瀟：「你覺得可能嗎？」
「一切皆有可能。」
「……」
「先想辦法把房車拖過來吧。」明彰及時轉移話題，省得他們再胡亂猜測一通。
姚成圩也懶得猜了。
他們找到尼龍繩，穿過車身兩側的窗戶，像拔河似得，一點點把車頭往後拉。
「姐，汽修箱在哪兒？」池雲彥仔細在後備箱找一通，仍沒瞧見汽修箱的蹤跡。
「儲物櫃。」
池玥揉了揉眉心。
待池雲彥在儲物櫃找到汽修箱，繼續和聞祈舟倚靠在樹幹上，閉著雙眸小憩。
知道他們處在精疲力竭的邊緣，負責打掃房車、檢查車況和準備早餐的八人，皆放輕了動作，以免打攪到他們休息。
「修好了麼？」姚成圩探頭看向站在引擎蓋前的趙澎和謝長瀟，壓低嗓音問道。
趙澎：「馬上。」
房車外殼的破損嚴重，但內部的問題不大，經過一番檢修，已能繼續行駛了。
他們收起汽修工具，瞧見明彰和雲麒把早餐準備好了，便叫醒池玥和聞祈舟。
池玥聳拉著眼皮走過來。
她接過雲麒遞來的碗，舀起一勺濃稠的白菜稀飯，吃一口再夾鍋里的玉米餅。
酥香漫在口腔。
毫不油膩的玉米餅摻雜著甜味，淡淡甜味裹挾酥香，讓人咬一口便停不下來。
稍稍填飽肚子，她起身活動一下僵硬的肩頸，又走到房車的後備箱，趁著旁人沒注意，取出一扇房車的備用玻璃窗。
「雲彥，你過來裝一下窗戶。」她拿起那扇在黑布下「找著」的窗戶，遞給對方。
池雲彥沒有懷疑。
畢竟後備箱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先前沒看見備用窗，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上車安裝窗戶，等他們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把曬乾的被褥、睡袋及帳篷等物拿上來，由謝長瀟載著他們繼續前行。
隕石使得路況變差。
太多必行之路，被倒塌的建築物及隕石擋住，他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繞路。
夜晚時分，輪到姚成圩開車。
副駕駛上的池雲彥，發覺他頻頻透過後視鏡往後看，疑惑問：「你在看什麼？」
「後面有車。」
「有車不是很正常？」幸運躲過一劫的不僅僅是他們一車人。
饒是他們不得已繞路數次，可目的地終究和別人一樣，途中碰見也屬實正常。
「我知道。」姚成圩再度看一眼後面那輛SUV，擰眉道：「但他們跟得太緊了。」
聞祈舟走到車頭。
他倚靠在副駕駛的座椅後背，觀察斜後方的SUV：「他們應該是想蹭遠光燈。」
「……？」
一心裝滿陰謀論的姚成圩，壓根兒沒注意SUV沒開遠光燈。
他徐徐往前開一段路，發覺SUV老老實實跟著，沒有其他意圖，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我還以為他們想搶劫呢。」
結果鬧個烏龍。
「有警惕心是好事。」他遞給池雲彥一支打火機半盒煙，再走到沙發旁陪池玥。
*
飛馳在道路上的房車，根據路標的指引，終在上午九點順利到達罕薩岳草原。
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草浪在風中飄揚，似浪濤般不斷湧起。
處處都透著自由的氣息。
然而，人間仙境般的景象僅有眼前這一片，隨著房車往深處行駛，隕石砸落留下的痕跡，亦逐漸遍布在他們的眼底。
「師傅，那邊有馬兒！」尋崧趴在窗戶上，指著在遠處慢悠悠行走的棗紅駿馬。
馬背上坐著一人。
那人穿著草原的軍隊制服，時而拿起手中的望遠鏡注視遠方，似在觀察什麼。
負責開車的趙澎，操控方向盤繞過正前方的隕石，放慢車速開到軍人的身旁。
「同志──」
他聽見聲音回過頭，勒著韁繩朝房車靠近，停在駕駛室外。
趙澎：「請問基地在哪兒？」
草原之大，以他們不熟悉地形的情況驅車亂躥，不單單浪費時間還容易迷路。
唯有求助他最為妥當。
軍人：「跟我來。」
他「駕」一聲騎馬往左前方奔行，趙澎驅車跟在他身後，為避免驚到他身下的那匹駿馬，一直保持著不僅不遠的距離。
坐在沙發上的池玥，吹著徐徐拂來的清風，眺望右前方被牧羊犬追趕的羊群。
一道道白影點綴著綠地。
它們肆意奔跑，像懸浮在天際的雲團，被風推動著，緩緩悠悠消失在視野間。
「好肥的羊……」只關注羊群有多肥膘體壯的姚成圩，依依不捨看著它們跑遠。
池玥輕笑：「你饞了？」
「有點兒。」他撥弄著打火機，隨即道：「等氣溫下降了，我們買幾斤燉著吃。」
「烤羊肉才好吃。」池雲彥回憶起以往吃的烤羊肉，特意給他描述它的滋味兒。
愣是聽得人口齒生津。
「別說了。」姚成圩忙往嘴裡塞一塊肉乾，望向窗外的建築物：「我們快到了。」
一棟棟沒有被圍牆包裹起來的圓狀形建築物，隨著車輛靠近，清晰映入眼帘。
陰影籠罩下來。
趙澎停穩房車，拔下車鑰匙打開車門，後面的人亦背上雙肩包，先後走下車。
他們仰頭望著這一切。
五根高至二十多米的圓柱，斜立在草原上，支撐起外形酷似甜甜圈的建築物。
圓柱盡頭的第一層，延伸出一條玻璃棧道，銜接著附近的建築物，時不時能看見步伐匆匆的人，在建築物之間穿梭。
池雲彥：「科技感好強……」
他們驚嘆一陣，池玥注意到有不少建築工人在修復左斜方兩棟，被隕石砸壞的「甜圈圈」，目露可惜地看一眼，隨即跟著前方的軍人，走向三號樓樓體內部。
陽光通過鏤空的頂部傾瀉而下，折射在玻璃窗上，散發出的璀璨光芒，似一層斑斕的薄紗，籠罩在他們每個人身上。
「同志。」聞祈舟沒在內部瞧見電梯或樓梯，唯有詢問軍人：「我們怎麼上樓？」
「坐吊籃。」
「……？」
軍人帶領眾人走向第二根圓柱，示意坐在一旁的工作人員，帶他們上樓一趟。
「你們是荊市過來的？」工作人員起身，按一下圓柱上的按鈕，使得中間一塊方形板升起來，露出嵌在內部的刷卡器。
「對。」
「居住卡還在嗎？給我一張。」
池玥遞一張給他。
待刷卡器傳出一道「嘀」聲，他們正前方的位置，倏然降下不鏽鋼材質的吊籃。
「上來吧。」鋼板吊籃能容納二十餘人，工作人員推開弔籃門，讓他們站上來。
眾人一一站上吊籃。
看著工作人員按下按鈕，由兩根纜繩吊著吊籃，緩緩上升。
「這個吊籃還蠻有意思。」謝長瀟倚靠著到腰部的鋼板：「像在坐熱氣球一樣。」
「確實。」
「你們不覺得嚇人嗎？」雲麒往下看一眼，二十多米的高度讓他沒多少安全感。
明彰：「還好。」他揉了揉雲麒的發頂，笑道：「你要是害怕，就別往下看了。」
「我也沒那麼害怕。」
不到兩分鐘，吊籃升進建築物的內部，工作人員帶領他們走出轉設的吊籃間，步入外面的走廊時，介紹著大致情況。
他道：「我們現在所在的3號樓集辦事區、商業區、醫療區、教育區為一體，共有6層樓，1樓是辦事區，2樓是商業區，34樓是醫療區，56樓是教育區。」
「辦事區除了任務大廳、租房大廳和舉報建議廳以外，還新設了一個警署廳，如果遇到危險，可以過來向他們求助。」
他止步在租房大廳外：「你們都知道租房的流程吧？直接到窗口辦理就行了。」
「知道。」
聞祈舟道一聲謝。
待工作人員離開，他看一眼不遠處的任務大廳：「你們先進去排隊，我和玥玥到任務廳看看，待會兒再過來找你們。」
「行。」池雲彥掂了掂背在身後的雙肩包，跟其餘人進入租房廳，到窗口排隊。
池玥上前兩步。
她挽著聞祈舟的胳膊，行走在寬闊整潔的走廊上，一步步朝著任務大廳靠近。
多數居民還沒遷來，任務廳的人很少，他們一眼便看見坐在窗口後面的譚淙。
「譚淙！」
驀然聽見熟悉的聲音，譚淙整理資料的動作一頓，抬頭透過窗口往外看一眼。
而後，欣喜走出來。
「你們提前過來了？」譚淙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們，眼含關切問：「都沒受傷吧？」
「沒有，你們呢？」
「我們也躲過去了。」隕石降落那一天，他們及時進入地下庇護所才躲過一劫。
他和葛沁瑤一直在擔憂他們，生怕他們遭遇不測，如今瞧著人全須全尾站在面前，他提起的那顆心，總算能落下了。
「你們現在住哪兒？」
「2號樓。」
1-2號樓相當於荊市的中央區，仍是普通人不能進入，譚淙和他們解釋一下情況，接著道：「顏碩他們住在5號樓。」
池玥「嗯」聲。
確定他們安然無恙，她亦不再打攪譚淙工作了：「那我們傍晚在顏碩家集合。」
他笑著應下：「好。」
*
租房廳。
為方便管理，給居民提供便捷性服務，荊市辦理的居民卡也能在罕薩岳使用。
居民無需辦理別的業務，直接拿出居民卡，即可用卡內的積分在罕薩岳租房。
住宅區為5-10號樓。
房型全部一樣，皆是包含廚房、洗手間的標間，每月租金也統一為一千積分。
他們租下五間5號樓的標間。
聞祈舟和池玥一間，明彰師徒三人一間，謝長瀟和池雲彥一間，趙澎和孫蕊一間，剩下的姚成圩則一個人單獨一間。
拿到門鑰匙，他們沿著玻璃棧道到5號樓，5號樓共有16層樓，每一層皆有400間標間，分布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他們在第一層的1070-1075，距離通往3號樓的棧道不算遠，通行還算方便。
池玥和聞祈舟走向1075。
室內面積在三十平左右，進門左手邊是開放式廚房，右手邊是衛生間，再往前走則是客廳及臥室，兩片區域沒有牆體相隔，僅擺放著一套桌椅和兩張床墊。
此外，還有一扇飄窗。
「看起來還不錯。」池玥逛一圈，很滿意標間的面積：「衛生間也沒那麼逼仄。」
「嗯，比單間好多了。」
「就是不知道隔音怎麼樣？」
「你敲兩下牆試試？」聞祈舟站在一旁，微挑眉稍，看著真要往牆上敲的池玥。
「叩叩」兩聲落下。
沒得到來自隔壁的回應。
她彎起點綴著陽光的杏眸，剛要跟他說「實驗結果」，一張薄唇忽而覆了上來。
被她可愛到的聞祈舟，微抬右手托著她的後頸，闔上眼眸，漸漸加深這個吻。
呼吸交織良久。
敲門聲打斷曖昧的氣氛。
「舟哥，下樓拿行李了！」姚成圩拔高嗓門兒，懟著那扇緊閉的防盜門喊一句。
聞祈舟退離那張嫣紅的唇。
他噙笑地摸了摸池玥的發頂，攬著她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走向房門的方向。
──「來了。」
他們下樓拿到行李，仔細將各自的房間打掃一通，再拎著食材到顏碩和溫雅嫻住的那間1031，一起準備豐盛的午餐。
待夕陽西下，葛淮兄妹和譚淙如約而至，眾人才結伴下樓，到草原上逛一圈。
漫天遍野的紫紅色雲霞，照映著整個世界的輪廓，霞光一如既往的溫柔浪漫，毫不吝嗇給予這個崩壞的世界以柔情。
葛沁瑤失神的看著夕陽。
她不久前剛哭過的眼，染上些許惆悵和迷惘：「也不知道天災多久才能結束。」
自從酸雨降臨，華國乃至整個藍星的人口，在這五年內，大幅度減少一大半。
一場天外隕石，又讓世界變得千瘡百孔，人和動物的生存環境，亦越來越差。
他們……
或是說藍星的一切生物，還能在接二連三的毀滅性天災下，堅持多長時間呢？
「或許快了。」
池玥望向美輪美奐的霞光。
她微揚唇瓣，一如前世經歷多次絕望後，仍抱有期望的心態。
他們悠悠往前走，聞祈舟盯著一棟棟建物，忽而問道：「官方建這麼多房子，是準備讓其他基地的人全遷移過來麼？」
一棟住宅按照家庭來算，起碼能容納二十萬人，五棟加起來上百萬毫無問題。
但荊市沒那麼多人。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官方準備將國內存活的所有人，全部遷來罕薩岳草原。
譚淙頷首：「對。」他循著姚成圩的視線往遠處看：「他們都在過來的路上了。」
「現在只剩百萬人了？」
「隕石墜落前是兩百多萬。」他停頓兩秒，無聲嘆一口氣：「現在說不清楚了。」
眾人沉默下來。
皆不再談論如此沉重的話題。
待霞光散盡，他們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再一次乘坐吊籃，回到各自的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