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禍躲不過
朦朧的霧緩緩透開，梅雨季節雨水淅淅瀝瀝落下，天空像洗過般乾淨剔透。
林荍撐著一把傘在雨幕中慢慢走著，到了斑馬線前，一輛黑色的車從她面前快速駛去，水坑濺起的水花直接潑到了她身上，臉上都有了。
林荍都有些懵了，看著前面的水坑，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已經滿是污漬。
車裡的司機發現自己濺了人家一身水，當即停下車，「水濺到人家了。」
后座的男生聞言沒有太大的反應，表情淡得像是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樣。
司機將車倒退回去一些，搖下駕駛位的車窗，拿出錢包，「對不起小姑娘，我們有事，所以開得比較快，你看你這衣服，我賠你。」
林荍這個位置正對車后座的車窗，隱約間看到裡面男生的側臉，輪廓模糊卻還是能看出好看驚艷。
裡面的人對這好像並不在意，明明只是這麼一眼，那種階級感無形之中就出來了。
林荍往後退了一步，沒有在意笑了笑，「沒有關係，我自己洗一下就好了。」
霍圾看向站在車外的女生，白色的裙子已經滿是污漬。
他看了一眼，收回視線沒有在意，見她不要錢也不打算再耽誤時間，「走吧。」
「好。」
司機連忙應聲，沖林荍點點頭，開車往前，開口夸道：「現在的小姑娘真懂事，給錢也不拿。」
霍圾笑了下，有些嘲諷，「不拿錢是傻子，除了髒衣服就沒有別的了。」
司機也沒能接話，畢竟這話也是事實。
……
林荍擦了臉上的水，撐著傘回家，路過四通八達的胡同，進了院子裡。
想起剛才坐在車裡的男生，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司機叔叔卻對他特別恭敬，天生就給人一種距離感，好像不是特別好相處，不知道霍家會不會也是這樣？
她才換好身上的衣服，霍家的人就過來接她了。
林荍跟著王奶奶上了車，車裡很安靜，只有老人家絮絮叨叨的交代，「到了那裡要聽大人的話，大戶人家規矩多，不會無條件縱容你。」
林荍梳著馬尾，皮膚蒼白得透明，看上去很乖巧，「我知道的，王奶奶。」
王奶奶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她白淨的小臉，有些擔心，「別和人家裡吃喝玩樂的富家少爺靠太近，你也大了，要自己多注意，他們和你不一樣，他們錯了沒關係，多的是機會從頭來過，你錯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黑色的車在雙排鐵藝大門前停下，門衛確認了身份才讓他們進去。
林荍以為已經到了，可沒想到車進了裡面，又開了很久，繞過望不到邊的高爾夫球場和觀賞湖才停下來。
林荍知道霍家很大，卻沒想過會這麼大，連高爾夫球場都建在家裡，讓她所了解的都遠不如現在看見的震撼。
更多的，還有未知帶來的不安。
「送過來的時候只知道叫林荍，別的什麼證明都沒有，一直沒人來領，就在我們院裡住著了，我們幾個老人輪流帶著，一直帶到這麼大。」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聽了來龍去脈，非常惋惜，「小林既然去了，他的孩子我們不能不管，以後就留在這裡吧，霍家會培養她的。」
上位人做慣了，從來都是一錘定音，王奶奶不好多留，囑咐了林荍幾句就離開了。
林荍抱著書包，看著唯一熟悉的人離開，心裡的不安更重了，可她知道什麼是分寸。
男人旁邊坐著的女人很美，中式改良旗袍襯得溫婉淡雅，她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拉著林荍坐在沙發上，「今年幾歲了？」
林荍聞到一陣淡淡的香風，看向眼前的漂亮女人，「還差一個月就滿十六歲了。」
趙碧郡聞言一笑，看向霍興國，「這看著小，反而還比阿圾大上半年。」
她說著又看了過來，「阿圾比你小六個月，晚上你就能看見他了，他成績很好，還是班長，以後你們一起上學，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問他。」
霍興國坐了沒多久，電話響個不停，接了電話起身就走，「這孩子你看著安排。」
趙碧郡開口挽留，「晚飯不一起吃嗎，好不容易人都聚齊了？」
「有你在就行了，我還有事情。」
霍興國聲音才落下，人已經出了客廳。
趙碧郡聽著就心氣不順，也沒心情理會剛來的孩子，喊了聲孫嫂，就起身上樓去了。
林荍看著離開的趙碧郡摸不著頭腦，大戶人家的脾氣好像有那麼點抽象……
孫嫂從外面進來，「林小姐，我帶你去你的房間看一看。」
「好。」
林荍起身跟著人離開這裡，霍家很大，卻沒有王奶奶李大爺的小院兒來得自在。
孫嫂帶著她去了準備好的客房，一開門，林荍差點被滿房間粉嫩的顏色晃瞎了，她從小跟著老人家長大，審美距離主流其實有一點距離。
孫嫂：「這就是你的房間，我住在後面那棟樓，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
林荍提著大包小包進了房間，粉嫩得沒敢落腳。
桌上擺著一個黑色禮盒，上面一張卡片，寫著林荍收。
字跡很漂亮，溫柔平和的感覺。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可以寫得這麼好看。
孫嫂上前替她打開禮盒，「這是阿圾給你準備的禮物，他是先生的第二個兒子，人很好的，你以後見到就知道了。」
阿圾？
林荍看向禮盒，裡面是一件小裙子，很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穿，就算以她不怎麼主流的審美也能分辨出好看來。
林荍想起剛才霍太太說的話，成績好，性格好，還會替來家裡的陌生人準備禮物，和王奶奶家裡那兩個愛抓她辮子的淘氣鬼相比，真是天差地別。
——
晚飯是林荍自己吃的，趙碧郡心情不好，一大家子人吃飯，事情也多，根本沒功夫管她。
霍家多個人，少個人其實沒什麼所謂，到了第二天趙碧郡就完全遺忘了她，霍興國更忙，自然也沒時間過問。
林荍就像一個透明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她在房間裡呆了兩天，這樣忍不住下樓走走。
霍家生態環境很好，還有可供觀賞的動物，沒事可以喂喂鹿，摸摸羊駝，看看天鵝，這些都有專人管理的，只有她沒人管。
林荍百無聊賴看著天鵝游來游去，隱約間聽見後面獨立的小洋樓，傳來奶貓叫聲。
她一路進去，就見什麼東西竄了出去，快得只有一道白光，應該是只小貓。
林荍追上前，卻連影子都沒看到。
身後房間傳來了聲響，她轉頭看去，一個男生正從琴盒拿大提琴，白衣黑褲，清瘦修長。
白色的紗簾被風輕輕拂起，陽光透過明淨的窗戶照進來。
那人微微側身，是輪廓好看的側臉，有一種熟悉感，可她想不起來。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人，一時有些愣神。
男生察覺到有人，抬眼看來，看見她這個陌生人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林荍反應過來，伸手打了招呼，友好一笑，「你好。」
林荍長得很白淨，像一頭小鹿，滿眼好奇，眼神乾淨沒有雜質，在霍家很少見。
霍圾沒說話，視線落在她身上有些直白。
林荍很少被這樣直白的打量，像是一寸一寸地分解，不過這個人的視線卻沒有讓人討厭，不像那些小混混讓人渾身不舒服。
許久，他開口打了招呼，眼裡很快浮起了笑，「你好，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他是天生眉眼帶笑，看起來溫和無害，聲音和清風過耳一樣，輕易就能讓人放鬆下來。
林荍突然有些緊張，「我聽見貓的聲音才走到這裡，打擾你了，不過你的貓跑了，我沒能幫你抓回來。」
男生唇角一彎，聲音隨風拂耳，竟然聽出了寵溺的味道，「沒關係，它很快就會回來。」
這個就不好說了吧？
那麼點兒的貓最頑皮了，跑得都沒影了，找都不知道去哪兒找，怎麼可能回來？
男生放下手裡的大提琴，邁著長腿走向這邊，俯身按了機器的按鈕，只聽到沙沙聲，貓糧嘩啦啦往下面倒。
男生抬眼看向門這邊，林荍有些晃了神，這個男生有點過於好看了，看過來的時候竟然有種勾人的感覺。
林荍下意識眨了眼。
下一刻，拐角處一隻小奶貓飛奔而來，到了這裡剎不住車，臉往地上一貼硬生生剎住！成功不浪費一點時間，衝到了貓糧容器前，整隻埋進去吃。
林荍看直了眼，她第一次看見用臉剎車的小貓咪，而且還這麼胖，才一點點大，竟然吃得這麼圓滾滾，像顆湯圓。
養它的人是不是該給它列一下減肥計劃？
不過……眼前這個人好像不太可能剋扣貓糧，一看就是貓想吃多少就給多少的人。
男生伸手揉了揉小貓的腦袋，垂著眼，「吃飽就想跑？」
林荍忍不住走近幾步，看著小奶貓不錯眼。
他見她靠近，忽然抬眼看來，如果不是他眼裡帶笑，林荍都要以為他不喜歡人突然靠近。
「你要抱嗎？」
「啊？」
林荍有些愣神，他已經抓起小胖貓遞了過來。
小傢伙吃得正歡，被一下抓起，有些嚇壞了，小短腿拼命蹬啊蹬，「喵嗚！」
林荍連忙伸手去接，小毛團吃得肚皮很撐，到了她這瞬間放鬆了，軟綿綿癱在她手上，很有分量。
霍圾看著她，「它叫湯圓。」
真的叫湯圓……很形象……
她抬眸看了眼男生，好看的像一幅畫，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溫和無害的男生。
「你叫什麼名字？」
男生看了她很久，忽而一笑，像陽光落下，浮浮沉沉的細碎塵埃跳躍其中，是連一顆塵埃都不會忽略的溫柔。
「霍圾。」
原來是他啊，是他給自己準備了禮物，還讓她抱了貓，像天使一樣的存在。
可惜她還是年少無知太天真，天使哪有這麼容易遇見？
如果當時見第一面就知道這個混蛋的真面目，她一定當場以頭搶地，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