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星的意識，驟然復甦。
心底的呼喚徹底消失，
而一種靈魂出竅的奇異感覺，則涌了上來。
視聽嗅味觸之外，仿佛出現了第六種無形感知。
它如橋樑一般，向外界探去。
空無一物的白霧中，竟有黑白二色的奇異光點，緩緩飄蕩。
它們從身體穿過，不可視、不可聽、沒有味道、甚至沒有實體。
原身關於這個世界的常識，似乎並沒有提到過這種東西？
陸遠星微微發怔。
突然想到什麼。
據原身的記憶，主宰這個世界的神秘能量——魔能，剛好可以分為兩種，
沉靜安寧、數量稀少的【純淨魔能】；
活力四射、密密麻麻的【污穢魔能】。
其中，純淨魔能惰性極大，只能被特定的體質吸收，成為極少數人進化的根基。
而污穢魔能，卻如生命的舔狗一般極度殷勤，從而成為污染的根源。
兩百多年來，人類想盡辦法接引前者，逃避後者。
只因為他們對魔能的特性，無可奈何。
一個公認的觀點是，
魔能既不是物質，也不是能量，
它是一個神秘的黑箱，無法直接觀測，
只能通過各種手段，一點點貼近、理解魔能的本質。
即便是進化者體質的天選之子，
也只能通過體感反饋，間接推測魔能的運作變化。
但種種跡象似乎表明，
「我……直視了進化的本質？」
陸遠星心臟怦怦直跳。
此刻，兩種魔能，竟直接在他的感知中涌動！
人人聞之色變的高濃度污染，也在「橋樑」的強制疏通下，大量排出。
隨之而來的，是晶體增生的速度斷崖式下跌，
身體的疼痛，一下子就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水平。
陸遠星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
而後單手撐地，站了起來。
瀕臨魔化帶來的磅礴力量，讓撐手的岩石咔嚓一聲崩碎。
一股強烈的殺戮欲望，如波濤重疊般洶湧而來，差一點讓他失去理智。
「呼……魔化畢竟不是進化。
龐大的污穢魔能，在空間裡虎視眈眈，必須小心應對。」
陸遠星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勉強讓意念沉靜。
心裡默念，
希望疏通污穢魔能的速度，再快一些
第六感橋樑——陸遠星將其稱作【魂橋】，完全響應陸遠星的意念，
立刻轟隆震動，擴大了排污的規模。
只是一縷鮮血，從陸遠星鼻孔中流下來，
他的頭腦也微微發熱。
「看來，這東西對精神有所消耗。
還從沒聽說過和精神有關係的生命進化。」
陸遠星抹去鼻血，立身在濃霧中，
像一隻站在礁石中央的海鳥，
於兇猛的殺慾海浪中，努力保持平衡，並等待海面平靜下去。
他突然改變主意，不逃了！
今日事，今日畢。
與其逃跑，不如等到意識更加清醒一些，
借著這股力量直接殺出去，收掉今天的帳！
似乎是見陸遠星終於認命般不動了，
霧牆之外，也沒有子彈再次射來。
雙方都在安靜地等待。
突然間，前方傳來了快速接近的腳步聲！
陸遠星睜開眼，
竟是被押者中最小的那名小女孩，逃過霧牆，飛速奔跑過來！
她可能只有十一二歲，瘦得像猴，卻仿佛燃燒生命一般敏捷。
但她的運氣，比陸遠星差上太多。
一顆子彈鑽過腹部，讓她如遭雷擊，倒在地上。
污穢魔能洶湧纏了上去，從毛孔湧入。
沒幾秒終，她就全身覆滿晶體，發瘋一般嘶吼起來。
霧牆外又射來一槍。
這一次，是固定靶。
女孩脖子上，半截沒被晶體覆蓋的肉質脖頸，血肉炸開。
她躺倒在地，立刻失去了生息。
濃郁的血腥味飄散，
穢能隨著女孩死亡，又從屍體中爆發出來，
濃度超過空間環境，向不遠處的陸遠星撲去，狠狠將他籠罩。
陸遠星暗道不妙。
晶體再次席捲身體。
心靈也瞬間被蒙昧覆蓋。
眼中萬物都染上了鮮血的顏色。
他站在原地，眼神一下迷茫，忘了要幹什麼。
只有最後的意念，勉強浮出水面：
「平帳……利息……」
霧牆外。
「解決了？」雷二問。
「解決了！小的打槍還行。」周強點頭哈腰，嘿嘿笑道。
雷二眼裡露出不屑。
而後轉頭看了看陸遠星若隱若現的身影，皺了下眉頭。
周強的察言觀色能力爐火純青，立刻抬起手槍，重新對準陸遠星。
「他沒進化天賦，八成是已經魔化。
我先來吸引他注意力。一會兒就靠您了！」
目標、準星、照門，三點一線。
一顆子彈射出，乒的一聲，似乎撞在了一塊晶體上。
下一瞬間，
濃霧中的身影，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開始放大！
周強退後一步，咽了口唾沫，
不知怎麼的，看著那道身影，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他衝過來了。大人。」
「知道了。」
雷二不以為然，抽出狗腿刀橫在身前：
「瞧你怕的！初生魔人就那逼樣，老子可是二階……」
「可他……他好像還有意識？」
周強的聲音愈發驚恐。
因為他突然看見，
陸遠星抬起了小女孩的屍體，行雲流水地擋在身前！
這不可能！
砰砰砰砰砰！
驚慌之下，周強連開五槍，瞬間打空了彈匣。
每一顆子彈，都精準打在了晃動的陰影上。
然而，身影來勢未減！
小女孩殘破的屍體，被凌空拋飛，攔腰直撞了過來。
雷二自然是眼疾手快，彎腰躬身，立刻便向後跳得老遠。
但周強就沒有這樣的反應了，
他躲閃不及，被別了腳踝，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斜坡土石上。
塵土飛揚，
又立刻被前方的勁風吹散。
他慌忙之下，手上短矛往前一紮。
鏗的一聲，槍尖結結實實頂在堅硬的晶體表面，力量孱弱，未入分毫。
下一刻，霧牆被洞穿，
一隻布滿晶體的異形手臂，如龍出海，一下咬住周強腳踝。
只是自然而然地一捏，周強便痛呼慘叫起來。
晶體手臂後面，陸遠星的身體，跨越霧牆兩端，
雙目血紅，凶氣四溢！
「陸……陸哥！不要殺我！
不是我要害你的！我也是不得已啊！」
周強大叫起來，聲音顫得像是斷斷續續的省略號。
「殺你？」
陸遠星歪著頭，四肢打開，像是一隻不適應人類身體的野獸。
「不是殺我！
是不要殺我！」
周強差點哭出來，
但瞬息之後，他又發現陸遠星狀態似乎有點不對，
神智未熄，卻又好像不是特別清醒。
周強精神一振，頓時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們是朋友啊！陸哥！
你忘了，你還救過我，你還是我恩人呢？
你不會想殺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