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微微嘆了口氣,緩緩解釋道:「我與強子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完成婚禮的,他的父母離世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親眼看到我們成婚。」
「如今,我們已在二老面前完婚,也算是圓了他們的遺願,事已至此,我們也該走了,我倆本來一直在城裡打工,辦完事自然就要回去上班。」
此時,蕭凜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屋內,就見正屋桌子上擺放著兩座靈位,上面分別刻著「父先考×××之靈位」和「母先妣×××之靈位」。
他心中暗自揣測,想來那應當是女子公婆的牌位。
「敢問一下,我剛才在寨子裡碰到一個老頭兒,他聲稱昨晚這裡根本就沒人舉辦婚禮,而且你們這個寨子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操辦過喜事了。」
蕭凜尋到機會適時地問出了心中疑問。
女人聽聞此言,眉頭微微一皺,緊接著便向蕭凜詳細詢問起那位老者的外貌特徵。
待到確認完之後,她不禁無奈地嘆息一聲。
「那老頭兒啊,其實早就瘋掉啦!他的兒子幾年前死了,自那以後,他整個人也變得神志不清、瘋瘋癲癲的,我們也是看他實在可憐,所以才特地叫他過來的,沒想到這老傢伙昨晚還吃得挺多……」
說到最後,女人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不屑和抱怨之意。
「還有個問題,我一直覺得奇怪。」
蕭凜看著滿屋子素白的布置,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結婚怎麼是這種布置呢?這是寨子裡的風俗嗎?」
面對蕭凜突如其來的疑問,女人並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緊張和慌亂,緊緊咬住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又猶豫不決。
她的一雙手緊緊揪住衣襟下擺,時而鬆開,時而又再度攥緊,如此反覆多次。
終於,當女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準備開口時,從裡屋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
「鈴花啊,動作快點,可別耽誤了時間,要不然就趕不上車了。」
聽到丈夫的催促聲,玲花那原本緊繃的面容稍微放鬆了些許。
轉頭對蕭凜說道:「你還是先離開這裡吧,我們還得趕緊收拾行李呢。」
說完,她便不再多言,轉身開始忙碌起來。
從鈴花家出來後,蕭凜心情複雜地走在寨子裡。
與之前相同,這裡的村民們見到他總是遠遠地避開,仿佛他身上帶著某種不祥之氣。
蕭凜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準備返回民宿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前方不遠處。
是黃老。
然而此時,黃老的行為卻顯得頗為怪異。
儘管天空陰沉,可並無下雨跡象,但他卻手持一把黑色雨傘,似乎在刻意遮擋著什麼。
只見黃老走到一戶村民家門口,輕輕敲響了房門。
過了一會兒,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黃老低聲對屋內的人說了幾句話,他甚至連門都沒有踏進半步,便急匆匆地轉身離去。
黃老此舉,讓蕭凜想起一個傳統習俗,在老一輩人中,如果有人去世,就需要向親朋好友報告噩耗。
而在這個時候,有個規矩,報喪時不能進屋門,報死信者,無論晴雨,均須帶傘。
俗信以為死者的魂魄會躲在傘內跟著去的,所以,傘拿在手中,傘柄必須向前。
可蕭凜確定自己沒看錯,黃老手中握著的傘柄,是向後的。
這個習俗太久遠了,在當今社會許多地方幾乎沒有人使用。
然而,黃老依然堅持這種做法,這無疑表明他對這些傳統規矩瞭然於心。
可是,報喪時傘柄向後握著乃是一大禁忌。
按常理來說,了解此習俗之人絕不可能混淆其中要點,如此行為實在有些奇怪。
究竟是他故意為之,還是另有緣由?
蕭凜直接邁步向前,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黃老,您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
黃老停下腳步,語氣沉重地回答。
「我正要去找人過來幫忙處理一下這些屍體,總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吧,畢竟人是在我這兒出的事,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蕭凜立刻表示自己可以提供幫助,可黃老連忙擺手拒絕。
「不用了,小伙子,謝謝你的好意,你還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後,再去找你們詳談。」
從黃老的言辭和態度中,蕭凜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並不希望自己這個外來者參與此事。
既然如此,蕭凜也不再堅持。
然而,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緊接著提出另一個問題。
「黃老,寨里昨晚有人結婚,您也去了吧。」蕭凜試探性開口問道。
「沒有,咱們寨很久沒人結婚了。」黃老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蕭凜心中一驚,黃老這話竟然和那個王老頭說得一模一樣,可是鈴花明明說王老頭是個瘋子。
眼前這位黃老,無論怎麼看,都不太可能是瘋子。
「您再好好想想,真的確定昨晚沒人結婚嗎?會不會是您沒去參加呢?」蕭凜追問道。
「我是寨主,我們寨子就這麼大點,有什麼事情我能不清楚嗎?」
黃老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寨里現在已經沒有年輕人了,那些年輕人都跑到城裡打工去了,他們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黃老那渾濁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傷,這種神情讓人感覺並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看到這一幕,蕭凜看著他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結婚的那個新娘叫鈴花,您認識她嗎?」
「她瘋了。」
黃老喃喃自語般說道。
「瘋了?怎麼回事?」
蕭凜皺起眉頭,急切地追問。
「新婚當晚,她把自己的男人給......」
黃老欲言又止,最後三個字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充滿了難以置信。
「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