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線希望

2024-08-19 04:16:21 作者: 愛吃辣雞粉
  第二十四章

  楊珊和李哥是五分鐘前抵達村中曬穀場附近的, 劉老實前腳進家門,他倆後腳就到了。新69書吧→

  從一戶村民家屋宅後面走出來, 隔著這戶人家的露天院壩和小半個曬穀場,兩名任務者同時看見了那團蠕動的、如雲似霧的黑暗……

  深夜的靠山村,露天環境下唯一的光源只有星光,可即使是在這種並不良好的視野環境下, 那團漆黑如墨、如雲霧般變化萬千又仿佛具有某種生命力那樣蠕動著的黑暗, 仍舊具有強烈而奇詭的詭異存在感。

  李哥頭皮一緊, 立即拉著楊珊退回村民房舍後。

  「居然是……畸變鬼物!」

  正常的鬼魂是保持著生前形體的,哪怕從魂體質變成實體、變成厲鬼、煞鬼、變得再怎麼非人、抽象, 也會保留一定的人形特徵, 能讓人看出來這玩意兒至少生前是個體面人……

  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鬼物,那真是再有想像力的藝術家也沒辦法把這麼個東西歸類到「人屬」去。

  這種異化的鬼物也有資深任務者遭遇過, 資深者在論壇分享的經驗帖中, 將這種喪失人形的鬼物稱之為畸變鬼物、鬼物縫合怪——意為多隻鬼物拼接融合而成,強於普通鬼物而弱於厲鬼,雖無實體但已能直接影響到物質世界。

  一般人被鬼魂纏上, 膽大命大運氣好, 不說逃出生天吧, 至少能多拖延點時間、多喘幾口氣;被這種厲鬼化的畸變鬼物纏上, 那生命倒計時就是以秒算的了。

  「不愧是大型場景任務, 層次果然不一樣。」李哥很慶幸這鬼顯形時他們並不在吳家大院,不然的話……想把同隊倆新人完整保下來,不出點血肯定不行。

  那團以極其讓人不適的蠕動方式移動的黑暗, 卷到了劉老實家的小二樓前。

  在緊閉的大門前停頓數秒,無聲無息地蠕動著的黑暗中……「吐」出來一具直挺挺的屍體。

  李哥、楊珊等人白天在村里活動時並沒見過趙先林,這位村支書似乎沒打算在自媒體的鏡頭下亮相,別說是見著本人了,吳老三甚至都沒對幾人提起過趙先林的名字。

  並不認識趙先林的李哥、楊珊,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他的屍體被蠕動的黑暗托舉著、用額頭「敲」門。

  「咚、咚、咚……」

  膽大如楊珊,硬是被這一幕震得頭皮發麻……

  屋裡似乎有人應聲,趙先林的屍體被「平移」到旁邊的窗戶前晃了下,讓屋主人看到屍體的臉。

  門,開了。

  黑暗將趙先林的屍體「吞」沒,整團擠進屋中……

  這種騙開門的方式,把李哥整個兒看呆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讓李哥徹底懵逼——跟他一塊兒老老實實蹲在牆角下的楊珊,猛然躥了出去!

  「等……」李哥抬手想抓,沒抓住。

  楊珊衝過他們躲藏的人家院壩、幾秒的功夫衝到那戶被騙開門的人家門口,手一伸抓住開了門卻沒被畸變鬼物攻擊的瘦小農婦,蠻橫地拉出來,拽著就跑。

  李哥:「……(゜ロ゜) 」

  不是,你這個學生妹……路子是不是太野了點?

  把懵逼的陳紅妹甩到李哥這邊,楊珊鼓著眼睛問:「家裡還有誰?」

  「我、我家男的,還有兩個小娃在樓上——」陳紅妹本就不擅長應對強勢的人,沒過腦子便回了話。

  「男的沒救了。」楊珊丟下一句,轉身衝鋒……

  陳紅妹還沒理解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強行把她拉出來的小姑娘又衝到了她家小二樓下。

  楊珊朝屋內看了眼,畸變鬼物和男主人都不在客廳內,男主人的鬼哭狼嚎聲和凌亂腳步聲還在響,顯然鬼物還沒得手。

  於是她也沒進屋,直接爬上劉老實家的窗台,用撬棍鵝頸嘴勾住二樓陽台、靈活地往上爬……

  陳紅妹驚恐地看著那個小姑娘順著窗子爬上她家二樓,「哐啷」一聲敲碎窗戶,翻身跳了進去……

  李哥總算明白楊珊想幹什麼,一時間也沒空指責這個小姑娘太熱血沖頭,對陳紅妹吼了一聲「呆在這別動」便跑上去幫忙。

  「我……」陳紅妹下意識往前的步子頓住。

  她不理解這兩人想做什麼,雖然懼怕這兩人把家裡窗子砸了會讓她男人打她出氣,但趙先林僵硬的屍體憑空消失的畫面實在是把她嚇得不輕,一時間,她真的不敢靠近自己家。


  鄉下人家的住宅格局大多差不離,有個過得去的客廳(堂屋)、有個廁所、有個廚房,其餘的空間便全是臥室。

  劉家二樓兩間屋都鋪了床,樓下放不下的雜物堆在床下或任何不阻礙人行走活動的空間中,楊珊翻進的這間屋裡除了左右兩張鐵架床、一張老舊大書桌,其餘的地方皆被雜物塞得滿滿當當。

  樓下的動靜驚醒了這間屋裡睡的小孩,楊珊破窗而入,從床上坐起的兩小孩便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沒等楊珊出聲,看上去像是初中生的大孩子便跳下床、怪叫著打開門衝出去:「有小偷!爸、小偷!」

  小的那個約莫六七歲,梳著小辮子,聽到哥哥喊叫,也倉惶跳下床,跟著哥哥衝出走廊。

  「站住!」楊珊連忙跟在後面追出去……

  樓下,慌不擇路躥進廁所中的劉老實「嘭」地一聲把門關上。

  廁所門沒有鎖,只有個插銷,劉老實哆嗦著把插銷拉上便迅速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撥打趙太平的電話。

  趙先林只有一個兒子,平時村裡有什么小事他懶得出面時都是趙太平在管,在村里也頗有威信。

  電話接通,劉老實控制不住情緒吼出聲:「太平!你家爸、趙支書是怎麼回事?!」

  對面立即掛斷電話,劉老實再撥,直接關機。

  「怎麼搞的?怎麼搞的?!趙太平連他親爹都不管?!」劉老實再笨也知道趙太平的反應不對,何況他本身也不憨,「趙先林……趙先林……死了?!」

  「是死了吧!活像淹死一樣,梁成武家婆娘從水溝里撈起來時也是這個樣子——」

  聯想起家破人亡的梁家,劉老實仿佛被一瓢冷水兜頭淋下,整個人顫抖起來。

  七年前,他曾被喊去幫忙撈屍體,看見那女子悽慘的死狀時,劉老實只覺得可惜、同情,害怕倒是沒有多少。

  雖然他家是外姓人家,真正重要的「大事」輪不到劉老實插手,但同是一個村子裡的人,他還能不知道梁家那一家子是怎麼回事……那麼大一筆外財本來就招眼,還想去搶趙先林屁股下的位置,梁成武真是賺了幾個錢就不曉得天高地厚。

  一家子被搞絕種,在劉老實看來,梁成武的張狂不懂事起碼要負一半責任。

  他自己肯定是不會去做那種憨事的,他一點兒也不怕自己會步梁成武的後塵,所以梁家人死得再慘他也沒法共情,還不如後來全家人湊錢、和村里發下來的「蓋房福利」合到一塊兒,給自家蓋了小二樓、鋪了水泥院壩、買了摩托車來得重要。

  但看到趙先林硬邦邦的屍體,劉老實怕了——那可是村里最狠、最本事的趙支書啊!

  梁家來復仇,趙先林都保不住命、那其他人……還有活路嗎?

  他自覺自己沒有什麼地方對不住梁家,不該被梁家索命。

  可趙先林死了居然來找他,這是不是要拖他墊背?!

  太冤了!

  他劉老實什麼時候不是與人為善,何時得罪過姓趙的?!就連當初村里「分贓不公」、他都沒有指名道姓地說過趙先林不好!

  劉老實正心寒,樓上的兒子不知為何驚叫起來、還蹬蹬蹬地往樓下跑。

  「不要下來!回房間去!」劉老實肝膽俱裂。

  「爸!爸!」兒子的聲音更近了。

  劉老實來不及他想,拉開插銷、打開門往外跑。

  才剛衝出廁所跑出兩步,劉老實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水腥味。

  耳邊傳來水聲,嘩啦……嘩啦……

  頃刻間,劉老實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驚恐地四下張望,入目卻看不到任何異常……他家又不養魚,也沒水缸,蓋新房時水龍頭拉到廚房和廁所裡頭,這些年沒停過水,自然也不會有放木桶膠桶儲水的習慣。

  水腥味越來越近,嘩啦水聲也越來越響。新𝟞𝟡書吧→

  劉老實無助地倒退,邊退邊努力辨認氣味和聲音到底來自哪個方向。

  還沒等他決定往哪邊跑,一道冰冷刺骨至極的涼意,瞬間籠罩住他整個左邊臂膀。

  「唔——」

  劉老實張口想喊叫,喉嚨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那股比冰塊還冷的可怕涼意已經把他整個腦袋包裹住。


  冷,好冷……不……救……

  劉老實的思維像也被凍住了一樣,臨死前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延長……

  仿佛沒有盡頭的、透入骨髓的冰冷痛苦中,劉老實眼前又浮現那個從水溝里撈出來的外地女子,她仍舊那麼年輕漂亮,遍體傷痕在那身白得透亮的皮膚上尤其顯眼。

  還有,那三個被牽到吳老者家的小娃……

  模糊的視線中,劉老實看到了從樓上跑下來的大兒子。

  十三歲的兒子驚恐萬分地望著他,尖叫著轉身往樓上跑。

  而他,在撕裂靈魂的冰冷痛苦中,身不由己地、仿佛被什麼東西托舉著似的,追向他視若命根的寶貝兒子……

  意識變得異常遲緩的劉老實絕望地發出一句吶喊:……放過我兒子。

  這句吶喊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人聽見,也沒有任何人理會。

  楊珊追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剛伸手抓住跑得慢的小女娃,臉色便是一變。

  跑下樓的大兒子倒回來了,一邊哭叫一邊跑;一團噁心地蠕動著的黑暗緊隨之後,把整個下樓的樓梯堵得嚴嚴實實。

  楊珊立即把小女娃往胳膊下一夾、轉頭狂奔到兒童房間,跳到陽台上,撬棍鵝頸勾住陽台欄杆,抓著撬棍往下爬的途中將哭叫不止的小女娃塞給來幫忙的李哥。

  陳紅妹聽到兒子叫聲又看到自家女娃被帶出來,也跑到了自家院壩里。

  李哥沒把孩子還給她,抱著就跑。

  「小丫、小丫!」陳紅妹六神無主,下意識跟著跑。

  「你們幹啥?!」

  先是劉老實鬼喊鬼叫、後是劉家大兒子不住尖叫,左鄰右舍皆被驚醒,一個穿著老頭衫的老人推開窗戶,一看到劉老實家小姑娘被外地人抱著跑,當即怒喝出聲。

  另一家,兩口子起床看情況,見狀男的提鋤頭、女的抓掃把,氣勢洶洶地衝出來。

  李哥一手抱著小丫頭,一手揚起「意志」出品的無限子彈mp5,朝天連開數槍。

  老頭子「哐」地一聲把窗戶鎖死,衝出來的兩口子也驚叫著退了回去……

  這也算是孫井空幹了點好事了,家家戶戶都有人去看過吳家大院的熱鬧,這些村民看見槍械曉得害怕。

  「聽好了!敢出來就要死!開門也要死!」李哥直著脖子大吼,「不要命的就開門出來,看看是你全家腦殼硬,還是槍子硬!!」

  「誰敢亂開門,殺你全家!!」

  李哥故作瘋狂地一通大吼,曬穀場周邊七、八戶人家原本開燈看情況的都被嚇得立馬關上燈,怕被這個拿槍的瘋子盯上。

  李哥這輩子就沒這麼扯著嗓子吼叫過,低低咳了兩聲,抱著小丫頭朝著之前的藏身處狂奔。

  楊珊一把扶起嚇癱了的陳紅妹,快步跟上。

  隔著曬穀場停下來,李哥放下小丫頭、任由農婦將自己閨女摟緊,邊看時間邊問:「你家裡除了男人小孩還有什麼人沒有?」

  「沒、沒了。」陳紅妹被嚇得夠嗆,抱著小丫直哆嗦,「家裡老人、去年走了。大伯子……沒和我們住。」

  李哥、楊珊兩人沒功夫寬慰她,同時看向劉老實家。

  從楊珊抱著小丫頭跳窗出來到嚇退村民、到穿過整個曬穀場,已經過去半分多鐘。

  兩人盯著那扇敞開的木門沒多久,一團漆黑的玩意兒便從門中擠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吞掉兩個活人的原因,這東西看上去仿佛變大了一點點,但並不會給人臃腫感,仍舊似雲似霧、似散似聚,蠕動著緩慢前行。

  「它」的下一個目標似乎是挨著劉老實家院壩的鄰居,剛才有兩口子想衝出來阻攔的那家。邊緣處的黑色霧團不住起伏、像是邁著一點兒也不萌系的小碎步那樣,緩緩地向這戶人家移動。

  「那是誰家?」李哥回頭,壓低聲音問。

  陳紅妹看不到從她家裡出來的黑霧,她直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家裡發生了什麼,只能從楊珊的舉動推測……似乎是這個拿著撬棍的小姑娘嚇到了他的大兒子。

  楊珊從她家二樓爬下來時屋裡還有大兒子的聲響,她雖然本能地覺得家裡出了事、這兩人不是好人,但也明白這兩個凶神惡煞應該沒有實際傷害她的家人,沒有產生太強烈的對立情緒,老老實實地小聲回道:「是大伯子家。」


  李哥瞭然點頭:「你大伯子家幾口人?」

  「兩口子,一個娃娃……」

  楊珊道:「娃娃住哪間屋?」

  陳紅妹神色畏縮,卻還是硬起頭皮咬緊嘴巴,不肯回答。

  李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大伯子家門口看。

  陳紅妹不解地將視線轉過去。

  不久後,這個以蹲姿抱著閨女的農婦,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伯子家門口台階上,先是出現兩條腿,再來是軀幹,再來是雙手、頭……

  這個突兀地憑空出現的人,哪怕隔著幾十米距離、光線也不夠好,陳紅妹仍能認出那是她的丈夫,劉老實。

  她的丈夫直挺挺地站在大伯子家門前台階上,上身僵硬地傾斜,仿佛被什麼東西摁著頭那樣、用額頭撞門。

  咚……咚……咚……

  屋內沒有動靜,李哥剛才放的狠話還是有效果的。

  但「劉老實」並不肯放棄,依然執著地、堅持地,用額頭一下下地撞著門。

  咚……咚……咚……

  曬穀場另一頭,目睹這驚悚一幕的陳紅妹眼睛一翻、就要暈倒。

  楊珊李哥同時出手扶住這個瘦小的女人,楊珊還把已經被李哥麻睡著的小丫頭接了過來。

  李哥抓住農婦肩膀用力抖了下把她震醒,嚴肅地道:「剛才你家門也是這麼被敲響的,我和我同伴都看到了。她把你拉出來、又冒險去爬你家二樓,是為了救你們娘倆。」

  「我們是吳老三家騙來的,和你家沒仇沒怨,沒道理看到能幫的情況不伸手。」

  陳紅妹驚懼的視線控制不地往用腦袋敲門的丈夫身上飄,呆滯了會兒,忽然仰頭,感激地看向楊珊。

  她男人死了……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楊珊:「( '-' )……?」

  李哥古怪地盯著陳紅妹看了兩秒:「那個男的是……你男人?」

  陳紅妹點頭,雖然遇到了這麼可怕的事,她臉上居然浮現出抑制不住的笑意。

  這個看上去仿佛四十多歲的瘦小農婦,其實才剛三十出頭。

  鄉下像她這樣的女人不少,讀完小學、好點的人家能讓讀個初中,就輟學回家做農活。到了十五、六歲的年紀,父母便會安排著找親家,商談彩禮嫁妝、把人嫁出去。家裡少個麻煩,嫁妝還能貼補下兒子們的婚房。

  陳紅妹小學畢業在家裡做了兩年農活便被父母嫁給了大她十幾歲的劉老實,十六歲時,便給劉老實生了個大胖小子。

  熱衷於把子宮變現成人生保障、信奉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的無知女人,熱愛意~淫~不管嫁給什麼男人、包括鄉漢都能「一舉得男」、被嬌寵被疼愛的婚姻生活,而現實是很殘酷的……十五歲嫁為人~妻、丈夫老實憨厚面相端正、夫家在村里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陳紅妹,既沒有嬌寵也不可能被疼愛呵護,照樣要起早貪黑做活,照樣要接受丈夫的鐵拳教育,膝蓋磕在地頭上過活。

  真正的鄉村生活不是田園牧歌,而是永遠曬不完的太陽和干不完的活計,淳樸的鄉間漢子也不是只會憨笑和埋頭幹活,打牌輸了,在外面受了氣,關門揍妻便是最能有效發泄壓力的低成本娛樂活動。

  城市裡的家暴者把妻子毆打躺平後至少會跪下來求懇妻子原諒、回頭,留在他身邊繼續享受老拳教育,鄉村農漢可沒這麼「高素質」,打了就是打了,沒打死繼續當牛做馬。

  小的時候在家裡被家長打,還沒長大又被轉移到陌生環境中、被「家人」打,但被生活鍛打得失去驕傲、自尊、羞恥、希望、理想,變得唯唯諾諾、在強勢的人面前畏畏縮縮的陳紅妹,歸根到底還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活人,意識到劉老實已死的瞬間,哪怕她現在處境不妙、還被拿著槍械的危險份子控制,她最大的感受仍然是一身輕鬆,仿佛壓在她頭頂的大石頭終於被搬開了一般。

  身為男人的李哥,看見這麼個死了老公便喜不自勝的女人,那真是哪哪都不自在……

  不過這農婦沒有痛哭流涕嚎男人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李哥忍住不適,擺出溫和人設:「你們村子裡死過姓梁的一家人,這事情你知道的吧?」

  「知道。」陳紅妹合作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小丫剛出生時出的事。我……我聽說,好像是趙先林害死的那一家。」


  「梁家人的事,你男人和你家大伯子有沒有插過手?」

  陳紅妹慢慢低下頭去,沉默了會兒才磕磕絆絆地道:「梁家人……很好,人太好了,在鄉下要被欺負……」

  「當初梁家回來,第一個就喊劉家兩兄弟去跟他搞大棚,說是勤勞致富,賺乾淨錢……」

  「一開始我男人和大伯子都高興,天不亮就過去忙……」

  「後來梁家男人一死,我男人又說搞大棚太累,還不如聽趙支書的話,跟著趙支書走……」

  陳紅妹聲音漸漸變小,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我也是個沒良心的,梁家媳婦在生時,還說要領我們婦女搞創業,自己兜里有錢,對著男人也硬氣……這些年來,我怕劉老實打我,硬是……硬是沒想過,幫他們家喊句冤……」

  這次,兩名任務者都沒有安撫她,只是沉默地看著這個農婦壓抑著聲音小聲抽泣。

  「這種大事,村里是不讓外嫁來的媳婦和年輕人曉得的。劉老實吃我吃得死,這麼多年我連村子不敢隨便出,怕他找藉口說我和哪個男的眉來眼去、又把我打得起不來……說這些的時候,沒有瞞我。」陳紅妹面色悽苦地自嘲了句,抬頭求懇地看向楊珊,「小妹子,梁家死不瞑目,要報復全村人,我認了,我也活該……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小丫,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娃娃……」

  楊珊嘆了口氣。

  她也是在鄉下長大的,要不是到了入學年齡,她都沒法進鎮裡跟爹媽一塊住。

  就算進了鎮裡,每年寒暑假,父母還是會隨便掏個十幾塊錢車費把她打發到鄉下。

  鄉村生活的野趣、閒趣,楊珊非常清楚那都是城裡人的無病呻~吟,真實的鄉村生活是什麼模樣,她清楚得很。

  可就算是如此……靠山村這些人搞出來的事情,仍舊讓她心浮氣躁。

  眼前的女人也屬於她痛恨的類型,她真的很煩這種被磨去銳氣、不曉得戰鬥的同性,她們那「不得已」的屈服,讓楊珊極其恨其不爭。

  但說到底……這樣的女人也不過是封閉環境中層層向下欺壓的最底層罷了。將矛頭對準她們的,也不過是同樣欺軟怕硬的盧瑟。

  「你真的對梁家心存愧疚,那就好好地活下來,幫我們儘可能救下更多沒有直接參與殺害他們家的無辜者吧。」楊珊認真地道,「殺人是罪,鬼殺人也是罪。梁家人現在已經變成只知道殺死所有活人的一道執念,幫助他們少犯錯,那他們就還能有一絲恢復人性的希望……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活人有喜怒哀樂怨憎愛,因執念而保持不散的鬼魂,只有怨憎。

  被任務者干涉過執念的鬼物中,只有極少部分能恢復生前記憶、靈性,以鬼魂的身份成為任務者,更多的……變成了「意志」出品的道具、裝備。

  內中區別,按資深者們的猜測,有很大可能在於鬼物的執念消解過程中,犯下的罪有多重。

  楊珊越是了解七年前慘被滅門的梁家,便越是期望這家人能夠獲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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