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日課業已經結束,微臣告退。Google搜索閱讀()」
「先生慢走。」容昇起身向先生行了師生之禮,待先生離去以後,才轉身往外走。守在外面的侍衛太監忙跟上,但是他手上的書袋,沒有人替他拿。
這是陛下的命令,說殿下身為學子,就該善待自己的書籍,讓別人拿書,非君子所為。
好在太子雖然只有七八歲的年齡,但卻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陛下讓他自己拿書,他也不覺得委屈。
每日課業結束以後,容昇都會到御書房讓父皇檢查課業,檢查完以後,父子倆半便一同回後宮,與母親一起用膳。但是今日似乎有意外發生,他甚至聽到父皇斥責朝臣的聲音。
父皇向來是喜行不露於色,能讓他發這麼大的火,定是有人踩在他底線上了。
「殿下,」守在殿外的王德看到容昇,上前給他行禮,「陛下正在裡面與朝臣說話,您這會兒要進去麼?」
容昇略思索片刻:「你在前方帶路。」
他想知道,究竟是誰把父皇氣成這樣。
「陛下,您後宮空虛十餘年,如今我大贏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萬國來朝,若是讓各國使臣知道,我國後宮僅皇后一人,您膝下也僅有一子,這讓使臣如何看我們?」
容昇聽到這話,腳下微頓,他面色不變,走到殿中央,給容瑕行了一個禮:「兒臣見過父皇。」
「昇兒,」容瑕看到兒子,面上的表情略緩和幾分,伸手招他到身邊坐下,轉頭對這個朝臣道,「朕第一次知道,衡量一個帝王好與不好,是看他後宮女眷有多少,而不是他的政績。歷史上多少亡國之君毀於女色之上,你竟然還勸朕納妃,沉迷於女色,究竟有何居心?!」
「陛下!」朝臣面色蒼白地跪下,「微臣絕無此意,只是想讓您多為太子增添幾個幫手罷了。」
容昇眉梢動了動,他翻開手裡的課業本,沒有插話。母親跟他說過,跟這些蠢貨廢話,不如多想想下一頓吃什麼,反正這些蠢貨的話,說了也沒什麼用,只會讓父皇更加討厭他們。
越聰明的人就越受不了蠢貨,父皇如此睿智,哪裡忍得了這種人。
容昇想得沒錯,沒多久這個官員就被父皇罵得灰頭土臉,甚至因為「引導陛下迷戀女色」,而被打入了奸臣行列,圍觀全程的容昇表示,父皇在母親心中地位不倒,憑藉的就是這份不要臉與堅持吧。
!「這幾個字不錯,已經初見幾分風骨了,」容瑕點評了容昇的字,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了,把東西都收起來,我們回去陪你母親用膳。」
乖乖把課業收起來,容昇一手抱著書籍,一手被容瑕牽著,邊走邊聽父皇講一些小故事。
父皇待他,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嚴父,他聽幾個伴讀說,有些世家公子從小就要背書習字,若是有一點做得不好,就要受到父親的責罰。父皇待他,倒並沒有如此嚴苛,不過他仍舊很崇拜父皇,因為其他先生,都沒有父皇懂得多。
與父皇待在一起,會讓他眼界越來越寬;與母親在一起,他每時每刻都很快樂,還會接觸到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每每聽說別人家公子如何如何,他都覺得自己有這樣的父母,實在是太幸運了。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允許自己懈怠。父母用心如此良苦,他若不好好回報他們,與畜生又有何異?
父子倆走得並不快,但是御書房離後宮並不遠,所以很快就到了大月宮內殿。
他們進門的時候,班嫿正在歌姬唱曲兒,見到他們進來,班嫿從貴妃椅上坐直身體,笑眯眯地朝容昇招手:「兒子,過來跟母親看看,今日是不是又好看了一些?」
容昇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班嫿面前,白嫩的小臉被班嫿捏了捏,「今日果然又比昨日好看了些,所以乖乖吃飯是有用的。」
「母親,我七歲了。」容昇捂著臉,這種騙小孩的話,母親都說了好幾年了,都不能換換嗎?
「你是七歲,又不是十七歲,」班嫿摸了摸他的手心,確定不熱也不冷後,對容瑕道,「我讓御膳房給你跟昇兒做了兔包子,等下記得嘗嘗。」
容瑕失笑,他一個三十餘歲的大男人,竟然要跟兒子吃一樣的東西。偏偏嫿嫿堅持以為,他小時候的日子過得很無趣,要把他的童年與昇兒一起補回來,所以常常給昇兒備下的東西,還偷偷給他準備一份,弄得他是哭笑不得。
心裡雖然有些小無奈,嘴上卻還是很配合:「好。」
終究是嫿嫿一片心意,他半點也捨不得糟蹋。
小兔包做得憨態可掬,鬆軟可口,容瑕忍不住多吃了一個,轉頭見班嫿笑眯眯地看著他,垂首在她耳邊小聲問:「嫿嫿笑什麼?」
班嫿笑著道:「我在想,你小時候一定像昇兒這般可愛。」
容瑕轉頭看容昇,他正夾著一個小兔包吃得十分!認真,兩腮鼓鼓囊囊,打眼看去,倒像是單純無害的小白兔。
他搖了搖頭:「我小時候可沒有昇兒招人喜歡。」
「誰說的,」班嫿握住他的手,「你現在都已經是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還這般招人喜歡,更別提小時候。」
容瑕:老男人?
用完晚膳,一家三口聊了會兒閒話,容瑕便讓人送容昇下去休息,他與班嫿也準備洗漱睡覺。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高興多用了些飯食,他覺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間,身體有些難受,睜開眼時,嫿嫿已經不在身邊了。
「陛下,您可起了?」王德站在帳外問。
容瑕看了眼空蕩蕩的身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觸手冰涼。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會兒天色剛亮,以嫿嫿的性子,怎麼捨得早起?
上朝的時候,他看了眼右下方某處,岳父與妻弟又偷懶沒有來上朝,還有那幾個老紈絝也沒有來,難道他們今日商量好不來上朝?以往他們不來上朝,好歹也是輪番著偷懶,今日竟然如此光明正大?
容瑕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好在今日朝上也沒有什麼事,他偶爾走神,也沒有誰發現他不對勁。
下了朝以後,他在御書房翻著奏摺,上面寫著西州乾旱,百姓受災,食不果腹。他眉頭頓時皺得更緊,這裡今年面豆剛大豐收,怎麼會食不果腹?
他把奏摺扔到一邊,臉色像是即將下雨的陰天:「王德,娘娘呢?」
「娘娘……」王德愣住,陛下十分不好女色,更不會在御書房提起後宮女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陛下,您問的是……哪位娘娘?」說完這句話,他發現陛下的眼神變得很奇怪,仿佛是在打量他,又仿佛是在防備他。
「你說朕問的是誰?」
王德在心中暗自叫苦,後宮就那麼幾位娘娘,偏偏陛下沒一個看重的,一個月能進幾次後宮便不錯了,他哪兒知道陛下問的是誰?
「興許是……德妃娘娘?」
容瑕眼瞼輕顫,御書房裡頓時安靜下來,他盯著王德看了半晌,「朕問你,靜亭公一家如何了?」
「靜亭公……」王德仔細想了想,「陛下,您說得可是前朝德寧大長公主的!兒子班水清?他們一家,早在十二年前便被戾王削去了爵位,後來還是您照應,他們一家才能到玉京州過上富裕安生的日子。不過許是您記錯了,班水清並不是國公,只是侯爵。」
「嘭。」容瑕端著茶盞的手一抖,茶盞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陛下,您怎麼了?」王德擔憂的看著容瑕,「奴婢這就傳御醫來。」
「不必了,」容瑕死死盯著王德,「那他的女兒班鄉君呢?!」
「遇刺身亡?!」容瑕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嗡嗡作響,王德再說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冷得刺骨。
噗。
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吐了出來,染紅了他的手背。
容瑕沒有管趴在地上的王德,他快步踏出御書房,來到了大月宮後殿,這個地方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裡一磚一瓦並沒有什麼改變,陌生的是,這裡沒有絲毫嫿嫿的氣息,仿佛嫿嫿從未在此處出現過。
「陛下,您究竟怎麼了?」
「陛下。」
「陛下。」
他回過頭,看著身後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捂住胸口連連吐出幾口艷紅的心頭血。
沒有嫿嫿,他要這天下有何用?
昨夜他才與嫿嫿一起用過飯,她就躺在自己身邊,說今天讓御書房給他做水果包,為何一早醒來,什麼都沒了。
嫿嫿死了?
十二年便死了,還死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只以郡主之禮葬了她?
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他怎會如此待她?
王德驚駭地發現,陛下他哭了。
當著所有宮人的面,他哭得傷心欲絕,仿佛失去了最珍貴,賴以生存下去的東西。
陛下當年確實對班鄉君有幾分欣賞,不然也不會以郡主之禮厚葬她,甚至在其死後,特意下令照顧班家人,讓他們搬去了玉京州,免得他們在京城受人欺負。
但也僅僅如此了!,這十餘年陛下很少提及班鄉君,最多只是在冬天最冷的時候,來到御花園結冰的湖面走一走,看著結冰的湖面出神。
十年不曾提及的人,為何忽然在今日提起,還傷心至此?
兩日後,被關押在天牢中的長青王,被陛下處以極刑。
那天王德守在大月宮殿外,聽到了陛下的哭聲,一聲又一聲,猶如孤雁哀鳴。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這個名字。
那是……班鄉君的閨名吧?
有女如嫿,嫻靜美好。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做噩夢了?」班嫿像哄容昇小時候一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她跟容瑕在一起十幾年了,第一次見他在夢裡流眼淚,這是夢到什麼傷心事了。
「嫿嫿,」容瑕哽咽著道,「別離開我。」
「你說什麼傻話,」班嫿摸了摸他的臉,摸到了一手的眼淚,她指尖輕顫,「你跟昇兒都在,我能去哪兒?」
抱著懷中的人,容瑕才覺得全身上下一點點暖和過來,那只是夢,一切都是假的,嫿嫿好好的,在他的懷裡做著他的皇后。
他沒有讓她沒名沒分孤零零地躺在地下,僅僅在下葬之時,給了她一個郡主的體面。
沒有嫿嫿的江山,竟是如此孤寂可怕。
「嫿嫿。」
「嗯?」
「有你在,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噗,」班嫿笑著吻了吻他帶著濕意的眼眶,「我亦如此。」
人生有很多意外,最美好的意外,便是他們遇上了,愛上了,在一起了。
世間有你,才是活著。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有句話放在放在這裡,不太合適,不過還是蠻符合我的心境。那就是「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很感謝陪伴我的各位讀者大大,不過這文真的真的全部完結啦,嫿嫿與龍蝦在他們世界裡會永遠幸福活著,大家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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