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韋宏大此時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因為腸子已經掉出來了。自己亦然渾身是血,幾乎沒有了力氣。
劇烈的疼痛使他這時候已經完全顧不上埋怨那位唐大將軍了。殘存的求生本能迫使他一手捂著小腹,一邊調轉馬頭,拼盡了最後的力氣,在濃濃的黑夜中亡命狂奔。
籃旗大營的包圍圈越縮越小,那些仍然看不清形勢,還在拼命抵抗的洪家軍騎士們,紛紛做了官軍的刀下之鬼。
那輪被鮮血浸染的血紅血紅的朝陽,在緩緩升起之前,戰鬥便宣告結束了。
晨風中,立於馬上的肖大元帥,望著滿地的一片狼藉,嘴角終於重新泛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清涼的微風拂動著他頭盔下沿露出的幾根細發,他在心中發出了一聲感嘆:匪寇雖然窮凶極惡,狡猾狠毒,但我大順帝國的根基堅如磐石,仍將屹立千年!
他此時完全沒有料到,在他眼中堅如磐石的大順帝國在這之後都沒能撐過三年,便轟然崩塌了,連細碎的粉末都沒留下便徹底灰飛煙滅。
歷史的車輪,沉重而冷血。它有自己獨特的運行規律,不以任何人的個人意志為轉移。
興亡誰人定?天道有輪迴。
已經太平了太久的米尼艾爾王國的都城,正遭受著城外兩路兵馬的飽和攻擊。
索隆將軍原先的想法是:消耗兵力,攻堅這類事兒,必須交給小王子的手下去做。這樣才能保留本國兵馬的實力。
但此時他已顧不上那麼許多了。因為他被那位門巴大王子激怒了。
他從內心裡已經認定了,這個呆頭呆腦的蠢貨,就是想傷害溫妮公主的元兇。
只要自己還活著,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儘快除掉這個禍害。
這場攻防戰進行的十分慘烈。敵我雙方都卯足了勁兒,咬著牙拿出了拼命的架勢。
剛剛繼承王位的門巴王子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而那位小王子密陀羅正好藉助外部的力量,拔下這最後一顆釘子,好順利登上王位。
此等狀況之下,他當然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攻方此時還沒有大順的攻城火炮那樣的利器,但他們已經研究出了較為原始的投石器。
這種投石器類似於固定在地面上特大號的彈弓,可以將點燃的火球、巨石等投射出去,也能給防守方造成相當程度的傷害。
這些遊牧民族的城防工事本來就不怎麼堅固,城下沒有壕溝、護城河這些必備的附屬設施。
因此對攻守的雙方來說,都還算比較公平。無非是雙方死傷人數的多寡而已。
論起打消耗戰,密普羅小王子就占據了不少的優勢。由於門巴執行了過於緊縮的戰略,導致外圍的城邦大多被小王子的人馬早早占據了。而這些根據地,可以為他源源不斷地輸送兵源和所需的物資。
雙方經過了長達半個多月的激烈拼殺,都城終於被攻破了。
索隆將軍帶領著屬下阿卡拉的人馬率先沖了進去。他此時已經完全殺紅了眼。完全不再顧及什麼相同的宗教信仰,相通的語言之類的玩意兒了。
像當年對待木托磐尼的異教徒一樣,他們逢人便殺,只是圖個痛快。藉以發泄內心積鬱已久的憤怒。
隨後入城的小王子密普羅,對這支友軍的表現很是震驚。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此時他還沒有登上王位,沒有保護本國國民的義務。
那位大國師更是大睜著兩眼,卻是假裝什麼也看不見。
其實他的心中藏著一個更邪惡的想法:他希望阿卡拉的軍隊在這裡播下更多仇恨的種子。
那樣的話,當他扶持小王子正式登上王位之後,突然反戈一擊的理由更為充分。
門巴國王此時並沒有死,但他已經精神崩潰了。
當他躍馬揮刀,衝出最後的宮殿時,迎面正遇上了那位索隆大將軍。
他高聲喝道:「你滾開。我要找密陀羅,與他殊死一搏。」
索隆將軍猛地一揮手中的丈八蛇矛,冷笑道:「你們兄弟二人之間的個人恩怨,我不想過多插手。先把咱倆的帳算清楚。」
門巴徹底怒了,他覺得面前這個傢伙蠻不講理,有些欺人太甚了,便大吼一聲,沖了過來。
此時他的身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直白點說,他已經大勢已去。
但他本人顯然想不了那麼多。只覺得自己滿腹委屈,不被人理解,也急於想找個出口,出了心中這種這口惡氣。
索隆虎目圓睜,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必須手刃仇敵,方能解心頭之恨。
阿卡拉的將士們此時不慌不忙,圍成了一圈觀看他二人單打獨鬥,因為他們對己方統帥,那位索隆將軍的槍法還是信心十足的。
門巴策馬舞刀,主動衝過來拼命,也是索隆內心求之不得的事。
索隆靈巧地躲過了對方的兜頭一刀,雙手挺槍便刺。
門此巴時窮途末路,已不顧一切了。他還想為城中死去的本國百姓們報仇。
於是,他將平生所學發揮到了極致。二人你來我往,鬥了近百個回合。
最終阿卡拉勇士索隆猛然抖動手中的丈八蛇矛,直刺對方的前心,將其連人帶刀,摜於馬下。
臨死之前,門巴口吐鮮血,手中的長刀丟棄在一旁,一邊無力地伸展四肢,一邊瞪著兩隻突出的雙眼,望著索隆喊道:「你可以殺死我。但我確實從來沒有傷害過貴國公主,因為溫妮公主美若天仙,我從心裡愛她!」
索隆毫不猶豫地拔出長矛,又再次重重地捅了進去。
同時口中罵道:「死到臨頭,還不忘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憑你?」
從後面趕上來的小王子看到自己的兄長曝屍街頭,心裡忽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有欣喜,再沒有人能阻擋他登上王位了。
同時也有一股莫名的傷感。
一瞬間,他腦海中又回憶起他兄弟二人小時候嬉笑打鬧的情景。
所以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哭泣,還是應該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