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白燈籠12
姜姝沒什麼想吃的。
剛吃飽,且這兩日吃完東西後,胸口就悶得慌,一陣一陣地想嘔。
姜姝自己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懷孕了。
並非是林常青告訴周椋的那般是前幾天替她把的脈,而是走的那日,姜姝去找王大夫的半路上,遇上了林常青。
林常青是一代神醫,眾人難求一面,醫術自然好過王大夫。
原本也只是小病,姜姝沒打算去驚動人,恰巧遇上了,再被林常青主動一問,姜姝便粗略說了一下症狀。
林常青當場就在涼亭內的石桌上,替她把了脈,事後欣喜地同她道,「恭喜夫人,有喜了。」
往日她為了要個孩子,沒少操心,盼星星盼月亮都沒盼到,卻在這節骨眼上,有了身孕。
姜姝想不過。
要說不高興,盼了那麼久心頭總是有些雀躍的。
要說高興,要她為了孩子,就此原諒了那狗東西,又有些不甘心。
是以,她連正院都每回,東西都沒收拾,便趕在林常青將她懷孕的消息告訴周椋之前,直接帶著春杏,從寧安王府的後門走的。
來了巫山,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養胎。
沒有府中之事擾她,也見不到周椋。
見不到他,就不會想起那讓人窒息的白燈籠。
待姜姝想起這些,那繃住的唇角,便一點一點地跨了下來,再也半分笑意,轉身要走之時,手已經被周椋握得死死的。
姜姝賭氣地甩了一下胳膊,「鬆開。」
周椋看著她翻書還快的變臉,絲毫不讓步,「不松。」
適才救火的一群子人,突然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地看著兩人當著『正夫』的面,一拉一扯。
就連一向能說會道的劉嬸子和滿口叨叨的二當家,此時也是神色痴呆,再回頭去看了一眼立在不遠處,垂著頭唯唯諾諾地『周世子周大人』,目光不免生出了同情。
這原本還打算拿了和離書,再將姜姑娘介紹給那小伙子的。
怎的如今兩人一見上,倒是自己好上了。
「小伙子......」劉嬸子覺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正要上前去勸勸,便見那俊朗的小伙子,突地整個將姜姑娘抱了起來,頓時傻了眼。
這當初要是大當家的有這本事。
什麼血緣不血緣的,哪還有旁人什麼事。
二當家也反應了過來,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興奮地道,「這小伙子,頗有為匪的潛力,等大當家的回來,咱舉薦舉薦,讓他歸了我山頭,排行算老三如何......」
蔣大人聽得心驚膽戰。
還老三,他不端了你都是好事了。
見人被抱了回去,蔣大人一把拽著王公公趕緊跟上,一面走一面問他,「你會燒菜嗎?」
王公公當初跟著先皇,怎麼說也是宮中的大總管,乾的都是些『大事』,哪裡會燒菜。
見王公公搖起了頭,蔣大人也沒再指望他,回頭便堵住了春杏的腳步,「姑娘,你看院子裡的廚房也燒了,咱這一早上,別說是我,你家姑爺,也沒飯吃,你去附近哪個屋裡借個灶,弄點吃的回來,可成。」
春杏一愣,也沒法子了,點了頭,「成。」
春杏一走,蔣大人的腳步便打了個彎,拉著王公公就往村子裡走,「兩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走,我帶你喝酒去,早前我就同你說過,這村子裡的高粱酒,勁頭可比你那宮裡拿出來的清酒猛,這回你可是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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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裡不比寧安王府,平日屋裡伺候的人,都有自己的良田,大當家沈頌平時若是不在,院子裡便沒有人伺候。
就算這回沈頌走之前交代好了,伺候好屋裡的人,也都是三頓飯的時候過來,過了點兒就沒了蹤影。
今兒早上做飯的下人被周椋趕走了,適才又燒了廚房,院裡早沒了人。
加之房門再被周椋一關,姜姝不想面對他,也得面對。
周椋進屋後才將人放下來,栓好了門扇後,一面解著身上那濕了大半的袍子,一雙眼睛不忘盯著她。
姜姝從他身上下來,便一語不發,坐在了屋裡的椅子上,半側過身子,不想搭理他。
等周椋將外頭的一層沾了黑灰的濕衣褪完,才朝著她緩緩地走了過去。
腳步剛停在她跟前,姜姝便是一個起身,扭過頭又要換個地兒,胳膊便被周椋一把攥住,將她測過去的身子強行地扭了過來,低下頭便去解她被自己沾濕的腰帶。
「不用......」姜姝一巴掌拍下去,又結結實實地落在了他沾了些許黑灰的手背上。
周椋也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回挨了她的巴掌。
許是次數多了,人已經麻了,完全沒有了第一回的驚愕,相反內心極為平靜,抬起頭看著她,目光瞧著霸道,聲音卻沒有了半點脾氣,「怎麼,又想動手了?」
姜姝抿住唇角不說話。
見她老實了,周椋又才低下頭,接著去解她的腰帶,一雙眼睛這才趁勢,認真地落在了她的臉上,主動提起了舊帳,「昨兒跑得倒挺快。」
當真是淨身出戶。
什麼都沒帶。
周椋褪下了她的外裳,一彎身,一股子溫熱的氣息,便若有若無地吐在姜姝的頸項之間,酥酥麻麻,姜姝忙地扭過頭,往後退了兩步。
腳步還未站穩,便又被他握住了肩膀,帶到了床榻邊上坐著,「先歇會兒。」
說完又彎腰扯了床上的被褥,輕柔地搭在了她的肩頭,將那被褥在她身邊壓了一圈,才放心地回了昨兒歇過的沈頌那屋。
再回來時,周椋手裡便多了一個包袱,裡頭裝得都是姜姝的換洗衣裳,「你自己穿,還是我幫你。」
姜姝只得硬著脫皮轉回頭,從他手裡將那包袱接了過來,生硬地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周椋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氣鼓鼓的臉,語氣故作輕鬆地道,「不客氣,應該的。」
姜姝眼皮子一跳,梗著脖子轉過頭,等著他離開。
等了半晌,見他依舊杵在身旁,這才忍不住回過頭瞪了過去。
周椋若有無事地提想她,「脖子彆扭歪了。」
姜姝嘴角突地兩抽。
誰想搭理他......
等到周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出來,姜姝早就收拾好了,一身翠綠襯得那面容更為瑩白,優雅地坐在那,數著竹籃里的豆子。
起初兩人一個坐在東,一個坐在西。
周椋什麼也沒幹,就盯著姜姝。
過上一陣,見姜姝沒再動了,周椋便又厚著臉皮靠了過去,剛走到跟前,姜姝的屁股又開始挪了。
如此幾回,周椋便有了經驗,先拖了一把椅子過去,擋了她的去路,才緩緩地挨著她,坐在了她的身旁。
在姜姝起身去搬那椅子之前,周椋的一隻手又及時搭在她的身後的椅環上,偏下身子,低聲說了一句,「別生氣了,是我的......」
氣氛一切都對了,正在這緊要關頭,跟前的房門,突地「吱呀」一聲被推開,「夫人,世子爺今兒早上還未用飯......」
周椋腦子裡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說辭,突地被打斷,瞬間什麼都不剩,頓時「嘶」地一聲直起了身來,目光涼涼地盯著立在門檻外的春杏。
春杏推開門的那瞬,就知道自己壞了事。
如今再被周椋這麼一瞧,心頭突突直跳,腳步頓時卡在了那,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奴,奴婢端了飯菜,世子爺用,用些......」
春杏硬著頭皮,將飯菜擱在了屋內的木几上。
人來沒走出去,姜姝倒是已先挪開了周椋堵在她身旁的那把椅子,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春杏:......「奴,奴婢去,去替世子爺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