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文錦心忘了,當時她和老太妃分別在即,心中滿是不舍之情。
但彼時她被沈恆璘的花言巧語所騙,又有李氏在旁說沈恆璘的好話,她才會拋下至親陪他上京。
這也是這一世她如此提防李氏最重要的原因,她不知道李氏到底是真的覺得沈恆璘值得託付,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總之,她都要離一切和沈恆璘有關的人事遠遠的。
至於沈玦和葉舒君自然是沒有成親,她記得後來老太妃給她寄的書信中有提到過這事。
正是因為最後兩人也沒成,她才會把這一茬給徹底忘了。
這會打開了記憶的匣子,她又隱約的記起來了,有一回老太妃寄來的書信中還提起過葉舒君。
那會已經是沈恆璘登基後的事情了,信中反覆的擔憂沈玦一直不肯娶妻,為此她什麼法子都試了。
就是這末了的時候說到了葉舒君,誇她樣樣好,還對沈玦痴心一片,非他不嫁,可惜沈玦偏偏不喜歡她。
直到現在文錦心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沈玦一直不娶妻,不接受葉舒君,都是因為他喜歡和他想要娶的人,是她!
她眼前瞬間又浮現出那雙深情又帶著決絕的眼,不知怎的心口一陣刺痛,頓時心中慌亂。
不想,猛地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中。
沈玦知道今晚宴席的事,只是下午去看了盧韜,那小子被他姐拘在府里養傷快一個月了,見了沈玦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是不肯給他走。
這才耽誤了些時間,他想著要見的人裡面一半都不喜歡,也就懶得趕時間,慢悠悠的回來了。
沒想到還沒散席,不免有些可惜,但看在祖母的份上即便不喜也要來露了面的。
剛到門邊,他就看到了席上乖巧坐著的小姑娘,一身粉嫩衣裙,幾日不見竟然還變得更好看了。
然後四目相對。
他親眼看著原本雙目放空正在發呆的小姑娘,一撞上他的視線就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瞬間的移開。
沈玦:……
他最近真是苦惱的很,他到底是長了一副什麼凶神惡煞的臉,她至於每回一見著自己,就被嚇成這樣嗎?
而且她不是還想方設法的嫁給他?這麼快就變心了?
沈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原本只想意思的出現一下的他,腳步不知不覺的就邁了進來。
沈劍青看到他出現臉色好了一些,其實他們父子兩除了除夕宴,平日很少有機會能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只是嘴硬的很,不願意承認。
李氏則是詫異又激動,他們同桌吃飯真是太難得了,趕緊讓後廚再上幾道沈玦喜歡吃的菜上來,老太妃更是臉上的笑意不斷,讓沈玦坐在她的身邊。
等到身邊有人坐下,陰影將她半個身子都籠罩著的時候,文錦心才意識到兩個人離的有多近。
近到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抓著筷子的手都有些不穩,只能逼著自己把腦袋低的更低一些。
才不至於泄露出她的那點慌張和羞澀,她總覺得自己的臉在慢慢地升溫。
她還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合適對待沈玦的態度,這真是太糟糕了。
和她心情截然相反的便是沈玦,一落座他就發現身邊的人好似看不清碗裡的東西,腦袋越來越低,一副恨不得扎進碗裡的架勢。
他雖然平日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但因為從小習武坐姿筆挺,坐的端正,從上往下正好能瞧見身邊人微微蜷縮的模樣。
烏黑細軟的發梳了個精巧的髻,頭上戴著兩朵粉同色系的頭花,點綴紅珊瑚珠子,很是小巧可愛。
因為低著腦袋,正好露出一大段雪白的脖頸,有幾根細碎的毛髮調皮的搭在脖子上,讓人看得心痒痒的。
沈玦心底那一股無名火越發的旺,他還從來沒在誰的手裡吃過這麼多次虧。
想著,手裡放置筷子和勺碗的動作也跟著重了起來,只聽一串清脆的碰撞聲,頓時桌上就沒了說話的聲音。
然後沈玦就發現,身邊這小姑娘,一對圓潤小巧的耳朵下意識的一抖。
連帶著清瘦的肩膀也跟著抖了抖……
不知怎麼的,沈玦肚子裡的那股子無名火突然又消失了,舌尖抵著壓槽發出一聲哂笑。
去年冬天他帶將軍去狩獵,將軍猛追著一隻野兔不放,那隻野兔嚇得躲在了草叢裡,慫成一團,只露出毛絨絨的小尾巴。
瞧她這個樣子,竟然和那隻兔子有些像,他一時覺得可愛,就把那隻兔子給放了。
還真是,又慫又可愛。
沈玦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驚到了,連忙往嘴裡塞了口肉,就是嘶的一聲。
呵,咬到了舌頭……
「怎麼這麼不小心,咬疼了嗎?是不是這些菜不胃口,讓廚房撤了重做。」老太妃一直關注著寶貝孫子,趕忙關心的問道。
沈玦哪裡敢說是因為在想只慫兔子,才把舌頭給咬了的,只能打著馬虎眼隨便糊弄了兩句。
倒是文錦心聽到他咬傷了,下意識的就抬頭朝他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心不在焉的想,表哥這是咬著了哪裡,也不知道疼不疼。
誰想這麼一會,沈玦就漫不經心的低了頭,兩人的目光就撞到了一起。
文錦心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偷偷打量別人被正主抓到了,慌不擇路的轉過去拉著沈韶媛的手,只覺得心都要從喉間跳出來了。
沈韶媛突然被文錦心的熱情搞得有些懵,「錦表姐,怎麼了?」
「沒,沒怎麼,就是,你帶我去一下如廁好不好?」
文錦心憋了好久,憋得臉通紅才想起來一個理由,匆匆的拉著沈韶媛逃也似的往外走。
慌亂之間,自然不知道身後沈玦探究玩味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小兔子,這是害羞了?
直到出來被風吹一吹,文錦心臉上的溫度才降了下來。但就算墨跡的再久她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回到花廳去。
不過她已經想好了,一會只低頭吃菜,不看表哥應該就沒事了,做好心裡準備就和沈韶媛往回走。
應該是正好散席了,走到門邊就碰上了要離開的葉舒君。
「葉姐姐你這就要回去了嗎?」沈韶媛的話語裡是明顯的不舍和依賴。
葉舒君拉著沈韶媛的手,兩人顯得很是親昵,「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先生還要幾日才進府,明兒你還是可以來找我一塊看書。」
因著葉舒君是剛從老家回來,李氏就讓沈韶媛過幾日再去找她玩,沈韶媛自然乖乖的沒去打擾。
聽說又能去找她看書,就高興的直點頭。
葉舒君三兩句話就安撫好了沈韶媛,然後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沒說話的文錦心身上。
「文家妹妹得空的時候也可以和媛兒一起來我院中閒玩,只是我這人無趣的很,院裡也都是書,只怕文家妹妹要覺得悶。」
文錦心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無趣?悶?只怕不然吧,能把沈家的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的,就這能力,整個廣州府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怎麼會呢,我喜靜不愛說話又總生病,還怕姐姐不喜歡,若是姐姐不嫌棄,一定時常叨擾。」
沈韶媛天真的很,以為她真的覺得自己生病別人不喜她,又跑回來拉著她的手很是認真的道。
「錦表姐你這麼好,沒人會不喜歡你的,我就很喜歡你啊。」
話雖是再簡單不過的,卻聽得文錦心的心裡暖洋洋的,雖說她不聰明了,文錦心覺得沈韶媛是這世上最善良可愛的女孩。
葉舒君看著她們姐妹融洽的樣子,寬袖下的指甲暗暗的磕進了掌心中,才不至於讓自己露出難看的表情。
「媛兒說得對,文家妹妹可太過謙了,那咱們可就約好了哦,我就等著你們來找我了。」
說完還輕快的眨了眨眼,等文錦心應答後,才帶著丫鬟離開。
文錦心看了眼她的背影,才和沈韶媛往花廳走,看來上次她並沒有看錯,葉舒君確實對她很有敵意。
可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沈玦嗎?
但又說不通啊,她此刻不過是個剛進府的表姑娘,就算她喜歡沈玦也沒有道理這個時候就恨上她吧?
想不通就只好先防著此人,之前她還不怎麼願意和葉舒君一塊讀書。
現在還有些慶幸,還好老太妃提出讓她也一塊去,如果只是普通人和沈韶媛處的好她自然不擔心,現在葉舒君的性情難辨,她也有些擔心沈韶媛。
文錦心記得自己上京後,沈韶媛遭負心人悔婚,為此沈玦還把那男人狠狠打了一頓,打個了半殘。
她之所以會知道,還是沈恆璘當做笑話說給她聽的。
當時她還和沈恆璘為此發生了口角,即便她與沈韶媛關係一般,但總是自己的表妹,自家表妹遭此等惡人悔婚,作為兄長如何能不憤怒。
故而她並不覺得沈玦有哪裡做錯的,甚至她覺得沈恆璘很奇怪,居然會把這樣的事情當笑話。
為此她還寫了家書回廣州,一併送回去的還有自己庫房裡的兩大箱寶貝,光明正大的給沈韶媛撐腰。
現在想想,沈韶媛如此單純的姑娘,如何會結識外男,又怎麼會遭人悔婚,其中的疑點重重。
她也不是因為葉舒君對自己有敵意就懷疑她,而是打算和沈韶媛多相處,從根本杜絕她再被人騙的可能性。
不管是誰,她都不允許有人傷害到她想保護的人。
想著她就用力的握緊了身邊人的手,沈韶媛可愛的歪頭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問她怎麼了。
文錦心瞬間心就軟了,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事,我們進去吧。」
沈韶媛的心思很簡單,別人說什麼她就聽什麼,乖乖的哦了一聲,跟著她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然後,她們就聽見裡面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聲。
「你這是與長輩說話的態度嗎?你這麼多年書都讀到哪裡去了?好啊,你若是敢走出這個門,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