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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玦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有理智的人,至少能分清欲和念,克制寡慾,偏偏今日在文錦心這栽了個跟頭。
「表哥,你見過雪嗎?」
沈玦沒沉默著沒有說話,他沒有見過,但聽母親說起過,母親告訴他,雪是上蒼給這大地的饋贈。
還說以後有機會,冬日裡讓沈劍青帶著他們去北邊過年,瞧一瞧萬里冰封的雪景。
只可惜的是她沒能有機會實現她的諾言。
沈玦不過是片刻失神,亭子裡的文錦心已經輕快的跑出了亭子,身上也沒有披斗篷,就穿著素色的襖子和下裙。
文錦心是真的高興,以前在杭州時,幾乎年年冬日都會下雪,雙親怕她著涼不許她出門玩雪,她就偷偷的溜出去,每回玩的鞋襪褲腳都是濕的,然後喝下薑茶躲在被窩裡。
就算被抓到了,雙親也是無奈寵溺的摸著她的腦袋,這是她最放肆最不受束縛的時候。
無憂無慮的像是回到了兒時。
明明顏色素淨整個人也未施粉黛,可她看上去卻比任何人都要明亮動人,只是這麼在院子裡站著,便讓人無法忽視。
尤其是潔白的雪花一點點的落在她的發梢衣裙,她就站在院中轉著圈,光是臉上揚起的笑和耳畔的笑聲,就足夠讓沈玦的內心一片柔軟。
沈玦平日的交際和生活看著雖然是豐富多彩,沒有一刻是閒著的,可他的內心一片荒蕪。
他看似成日的笑,卻從未曾向任何人打開過心門,直到看見了小姑娘的笑容,被直擊心口深處。
沈玦突然覺得她很眼熟,腦海里一些深藏心底的記憶竟然被打開了。
他記得祖母之前說過,小的時候文錦心隨父母來府上拜過壽,他一直都沒放在心上。
這麼多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可這會他卻想起來了,那年他十歲,文錦心七歲,穿著紅粉的小裙子,臉上還是肉嘟嘟的,卻已是玉人一般的可愛。
那日是祖母的生辰,他想親自給祖母準備壽禮,就偷跑出府了,府上的人找了他半日,沈劍青更是急的頭上冒火。
等他買好壽禮回來的時候,沈劍青氣得發急,也不顧問他為何出府,就罰了他不許吃飯,去祠堂面壁。
沈玦自然不會乖乖聽話,前腳被關進祠堂,後腳就翻窗逃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碰到的小丫頭,文錦心的珠花不知怎麼掉在地上,被院子裡的小野貓給抓了玩,這會小野貓抓著珠花上了樹,玩膩了就丟在樹上,自己卻是跑的不見蹤影了。
沈玦鬧了事,府上現在正是一團亂,文錦心是偷偷溜出來找珠花的,這會就只能站在樹下無助的看著高高的大樹。
這朵珠花是老祖宗賞給她的,她很喜歡,寶貝的緊,就很可愛的央著母親給她戴上,結果這才半日不到就丟了,既心疼又害怕丟了老祖宗的賞賜會挨罵。
正在發愁的時候就看到了沈玦,因為之前沈玦不在府里,兩人之前也沒見過。
文錦心看到陌生的小哥哥,頓時就找到了能求助的人,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亮亮的看著他,「哥哥,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沈玦此刻正在發脾氣,恨不得把沈劍青的書房給燒了砸了,見誰都想遷怒,突然之間聽到一個甜甜軟軟的聲音,低頭去看。
就看到樹下站著的小姑娘,穿著漂亮的齊胸襦裙,梳著雙丫髻還戴著漂亮的珠花,好看的不像是真實存在的。
脫口而出的髒話瞬間就啞在了嘴邊,大人似的擰著眉,兇巴巴的道:「說。」
文錦心被他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但珠花還是戰勝了恐懼,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指著樹上的珠花,「哥哥,我的珠花被小貓叼到上面去了,你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沈玦這才知道她傻站在這裡做什麼,心裡道了句麻煩,但看著她小手拽緊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
「等著。」
然後文錦心就看著他踩在了旁邊的大石上,飛快的攀著樹幹往上爬,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經坐在樹上了。
文錦心大氣都不敢出,瞪大眼睛攥緊了手心,生怕他會掉下來,「哥,哥哥,你要小心……」
沈玦摸了摸鼻尖,哼了一聲,就這麼點高有什麼好怕的,真是嬌弱,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小麻煩。
然後不等文錦心說完,他就拿到了珠花,從樹上跳了下來,穩穩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這麼突然的動作,把文錦心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結果猜到了自己的鞋子,直接就摔在了地上,疼的淚花都涌了出來。
沈玦覺得自己的眉心直跳,怎麼有這麼麻煩的小姑娘,連站著都能摔倒,她是水做的嗎?
但看著她委屈的憋著嘴,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凶人的話語又說不出口了。
文錦心正想要抹眼淚,就看著眼前出現了一隻手,比她的要大一些,掌心臟髒的應該是剛剛爬了樹,她楞了一下,在淚眼模糊間看見了男孩不耐煩神色。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就是覺得這個大哥哥雖然兇巴巴的,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沈玦也看到自己掌心黑乎乎的了,他看文錦心沒有動作,還以為是她嫌棄他手髒,忍不住的就皺眉要把手收回來。
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真是不識好人心,可就在他要收回來的時候,肉肉的小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掌。
沈玦頓時整個人都有些愣住不知道反應了,他好像除了妹妹,從來沒有人這麼親密的抓著過他,被人這麼依賴著。
但這樣的感覺好像並不賴。
不等他回過神來,小姑娘已經抓著他的手站了起來,漂亮精緻的小臉上淚痕還沒擦乾就咧嘴在笑,彎彎的眉眼像是天上的月牙兒,可愛的讓他說不出一句狠話。
「哥哥,謝謝你,你真好。」
沈玦切了一聲,好?可沒有人說他好的,大家都說他是小魔頭,誰都怕他。
他不僅不覺得這樣不舒服,甚至還覺得很好,他就喜歡別人都畏懼他的感覺,他不用別人對他好。
可這小姑娘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哥哥,你好厲害啊,居然還會爬樹,我爹爹都不敢爬樹,你就像是畫本里說的大俠一樣,好厲害呀。」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爬樹?他還會下水呢,是不是更要厲害的上天了?
沈玦雖然心裡不屑的想著,可嘴角卻忍不住的微微上揚。
然後把手裡的珠花塞到了她的手裡,「好好拿著,再丟了我可不幫你找。」
文錦心乖乖的點頭,然後還覺不夠的跟在他屁股後面,「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叫阿錦,我是頭一次來這裡做客。」
沈玦看著她咧開嘴笑,露出可愛的小兔牙,突然也不覺得暴躁了,心裡的怒氣不知怎麼的也消了。
阿錦?
在心裡念了兩遍,點了點頭,沒說自己的名字,但也沒有反駁她,就隨著她哥哥哥哥的叫著。
就算沈玦早慧,但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架不住她小嘴不停的說,就真的陪著她說了一會的話。
直到聽著有下人說話的聲音,沈玦猜測大約是有人發現他不見了來追他,就轉身要走了。
文錦心下意識的又抓住了他的手,「哥哥,你要走了嗎?」
兩人經過這麼一會的相處,沈玦對著她已經不會兇巴巴的了,就點了點頭。
文錦心臉上就露出了些許失望的神情,但她不粘人也不會纏著他別走,只是想起了什麼,把自己的小荷包遞給了他。
一晃動,裡面就發出了好聽的聲音,「哥哥,這個糖豆豆很好吃,送給你。」
她來的時候從家裡帶的,準備在路上解饞,只剩下半個荷包了,她都不捨得吃,現在全送給了沈玦。
沈玦以前是不吃這種甜不拉幾的東西,他覺得這是小孩子才吃的,可看著小姑娘臉上不捨得的小表情,心裡忍不住的想,大概真的很好吃吧,就接了過來。
還想和她說什麼,他就聽著下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大概是已經找過來了。
就把荷包往自己兜里一塞,然後對著可愛的小姑娘霸氣的道:「這個廣州城是我的天下,以後若是你受了什麼委屈,想找人幫忙,就來廣州城。」
文錦心這會才七歲,很多意思還不能理解,但她聽懂了,有事可以找他。
就不委屈了,又咧開嘴笑得一臉燦爛,朝他揮了揮手,「哥哥不要忘記阿錦哦。」
沈玦不耐煩的嗯了一下,在下人們趕到前快步的跑開了,等到出了府後,又忍不住的把荷包拿了出來。
撿了顆糖豆子丟進了嘴裡,甜甜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難吃。
後來那個荷包,沈玦記得一直被他小心的收藏著,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丟。
「表哥,你見過雪嗎?
表哥,下雪好美。
表哥,你要一起來賞雪嗎?」
沈玦的思緒被打斷,視線回到院子裡,看著眼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正睜著當年一樣漆黑圓潤的大眼睛看著他。
這一次她甜軟的喊他,「表哥。」
沈玦低笑了一聲,怎麼就沒認出來呢?原來一直被他記在心底的那個小姑娘,此刻正站在他的眼前。
她已經出挑的成了眼前的佳人,而那笑容從未改變過。
從那日之後,沈玦時常會到梅園賞梅,也經常會各種巧合的的在園中碰上文錦心。
他也養成了習慣,在自己的書房插上一枝紅梅,伴著幽香入眠。
但可惜的是,他想起來的太晚了,回京的沈恆璘再次來到了鎮南王府,這次他是來求娶文錦心的。
沈玦喝的爛醉,猩紅著眼跑去將小姑娘攔在了院外,啞著嗓子的問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沈恆璘。
文錦心被這樣的沈玦給嚇了一跳,害怕的往後退了又退,她沒有特別想要嫁的人,但沈恆璘說愛她,李氏也說他好,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勸她。
這讓文錦心也以為自己應該是對他有好感的,既然所有人都覺得相配,那嫁給他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是,我已經答應他了,表哥,你是不是醉了。」
沈玦聽到這句回答,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臉上的害怕刺痛了沈玦的內心,他不過是個被人不喜的紈絝,不過是個混世魔頭,文錦心又如何會喜歡他?
這是她的選擇,那他只能祝福。
沈玦什麼都沒說,轉身又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文錦心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心口悶悶的,像是缺了些什麼,忍不住的喊住了沈玦,「表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沈玦的腳步一頓,最終什麼也沒有說,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後,文錦心就收拾了行囊,坐上了去京城的馬車。
再然後,畫面一轉,他身穿盔甲,站在了宮殿之外,裡面是他心愛的姑娘,她這一生最是愛雪,喜梅。
可如今大雪落滿了整個皇宮,她卻沒有睜開眼。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他沒有勇氣進殿,若是當初他將她留下來,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的結局。
沈玦此生只流血從不流淚,今日風雪迷了他的眼,誰都看不見他混在雪中的淚。
「阿錦,我來接你回家。」
若有來世,我願以天地為媒日月為聘,娶你為妻,你可願意?
*
心臟微微抽疼,渾身就像是被撕裂開一樣的痛苦,下一秒,沈玦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屋內點著昏暗的燭火,屋外已是天明。
沈玦翻身下床,問了身邊的人才知今夕是何日,難道昨日之種種全是他做的夢嗎?
他經歷了生死離別,竟然全是夢境,這也太過真實了。
同樣夢醒的還有院子裡的文錦心,她剛到鎮南王府投奔老太妃,在王府住下不過一個月,身上的病剛好了些,卻整宿的做夢。
夢裡她錯嫁他人,慘死宮中,她看見她的表哥身披染血的盔甲一步步的向她走來。
然後她就從夢裡驚醒了。
文錦心覺得這個夢實在是太過驚險也太過真實了,仿佛她真的經歷了一遍從生到死的人生,那些撕心裂肺那些悲痛的情緒她都能感覺到。
原來在她不知道是時候,自己和表哥竟然錯過了那麼多。
如果這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能不能改變這一切?
文錦心在床上躺不下去了,換上衣裙,不顧後面丫鬟的叫喊,一路跑了出去。
她只知道,她現在很想見到夢裡的那個人。
剛跑到前院,文錦心一眼就看見了紅衣似火的少年郎。
想也沒想的就朝他跑了過去,聲音發顫的喊了一聲表哥,撲進了他的懷中。
周圍的下人都看傻了眼,小嬌花招惹了混世魔頭,這可真有好戲看了。
但沒想到的是,方才怒氣衝天一副誰也別惹我的小魔頭,非但沒有發怒,還僵著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哭什麼哭?真是嬌氣,說!誰欺負你了?爺收拾了他全家。」
文錦心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他,感受他懷中的體溫,低低的喊了聲:「表哥。」
只此一生只此一人,不再錯過。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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