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聽到這種無恥的話,氣勁兒馬上就上頭了。葉梓楠也十分無語,剛才凌重煜的人為了阻止他們摘鶴靈蘭,大部分的攻擊都衝著葉梓楠來。葉梓楠雖然被洛晗嫌棄,可是實際上,他並不弱。
無論身份,還是修為。
更不必說他十萬八千歲,是朱雀族雲州王的世子,資歷放在新生代後輩面前,就算是龍族也要敬稱他一聲「葉世叔」。凌重煜二話不說就在背後攻擊葉梓楠,這是非常失禮的舉動。
葉梓楠臉色很快沉下來,他單手背後,看著凌重煜冷冷道:「凌大公子這話說的奇怪,仙界的規矩歷來是先到先得,這株鶴靈蘭是我們先找到的,守護雪妖也是我們殺死的,你一個後來者不避嫌就罷了,還一上來就對著我的後背攻擊。凌大公子,這就是你們鐘山的禮數?這幾萬年我在外玩樂,疏於修行,竟不知天界的禮法變了。等改日,我必攜朱雀雲州王府十萬之眾,來鐘山向凌家家主討教一二。」
凌重煜只有一千歲,而葉梓楠光不務正業就已經幾萬年,他怎麼能認得葉梓楠的臉?現在聽到葉梓楠自報家門,凌重煜才知道原來這位看著吊兒郎當的騷包鳥族,其實雲州王府的人。
凌重煜陰沉地朝剛才喊話的跟班掃了一眼,跟班立刻嚇得冷汗涔涔,趕緊向葉梓楠告罪:「前輩恕罪,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前輩。剛才之事俱是小人一人所為,和少主無關,請葉前輩切莫錯怪家主和少主。」
無趣,搶東西時衝鋒在前,一遇事就推跟班出來抵帳。葉梓楠很是鄙夷地嘖了一聲,說:「我趕時間,沒空和你們一群毛小子耽擱。我們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省得出去後你們說我仗老欺人。」
葉梓楠說著就要取花,被凌重煜再一次叫住:「且慢。」
葉梓楠不耐煩地抬頭:「你到底還有什麼事?你是看不起雲州朱雀一族,還是看不起我?」
「世叔說笑,晚輩不敢。」凌重煜說著道歉的話,可是目光里卻沒什麼認錯的意思,「只是這株花是我凌家的情報,雖由葉世叔和二弟捷足先登,但是畢竟源自我之手。而且我表妹體弱,急需鶴靈蘭續命,我願意以其他寶物相換,請葉世叔不要相爭。」
葉梓楠驚訝地看了凌重煜一眼,又回頭望了望洛晗,反應過來後破口大罵:「放屁!誰說我們是從你那裡偷來的信息?我們一早就知道了。」
「葉世叔不肯承認,我也沒有辦法。」凌重煜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有禮有節地拱了拱手,可是動作和語氣中沒有一點謙讓之意,「但是表妹的病等不得,若是你們不肯相讓,那我只能動武了。」
這時候落在後面的宿飲月慢慢走過來,聲音聽著就細弱:「表哥,怎麼了?」
雲夢菡也跟在宿飲月身旁,不情不願地照顧著她。一隊護衛環在宿飲月身邊,宿飲月看見凌清宵,意外了一下:「二表哥?我剛才聽說有人和我們搶東西,莫非這個人正是……」
宿飲月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自然消失在風聲中。凌重煜小心地扶住宿飲月的胳膊,輕聲道:「沒事,你不用擔心,表哥會為你取來藥的。這裡風大,你們快護著表小姐去結界裡歇著。」
凌重煜說完後看到雲夢菡,立即皺起眉,當著眾人的面呵斥她:「你怎麼也出來了?盡給我添亂,快回去。」
雲夢菡對凌重煜吐了吐舌頭,一點都不怕他。凌重煜總是這樣欺負她,在外人前厲聲挑剔她的短處,可是雲夢菡知道,他雖然霸道,其實是真心對她好。
雲夢菡對凌重煜做完鬼臉後,轉身對上凌清宵,瞬間變得拘束規矩。她似乎有些猶豫,欲言又止道:「二公子,你也想要鶴靈蘭嗎?怎麼會這麼巧,你換一個要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陪你去找。」
這是什麼神奇的言論,洛晗被女主的邏輯折服了。宿飲月捧著心口,臉色白的像紙,見狀拽了拽凌重煜的袖子,微弱道:「表哥,算了,我沒事的。只怪我這副身子不爭氣,修煉都能運岔了氣,我只是想離表哥近一點,卻總是給表哥添麻煩。表哥,你不要管我了,我從小到大給你們添了多少麻煩,死了倒也清淨。」
宿飲月說著,就軟軟摔倒,正好被凌重煜一把攬住。凌重煜心疼不已,皺眉道:「飲月,不許說這種話!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說完,凌重煜抬頭,目光炯炯,裡面全是勢在必得:「不瞞幾位,我表妹在進入碧雲秘境後運功出了岔子,傷及經脈。她自小體弱,經脈也比旁人細弱,若是沒有鶴靈蘭救治,恐怕會留下終身隱患。這本就是我們凌家的東西,我願意用其他藥材補償葉世叔,我們相互行個方便,請世叔不要故意為難。」
原來是宿飲月用,葉梓楠悄悄看向凌清宵。宿飲月是凌清宵的正經表妹,這是他們的家務事,葉梓楠也不好插手。葉梓楠說道:「雪妖是凌清宵殺的,鶴靈蘭也是他找到的。這株鶴靈蘭不歸我做主,到底如何,讓他來決定吧。」
凌重煜聽到是凌清宵找到的,越發確信凌清宵是從他手裡偷走了情報。凌重煜心中升起濃濃的戾氣,表面上不顯,口吻淡淡道:「二弟,飲月從小身體有多麼弱,你最是清楚不過吧。她在秘境中傷了經脈,現在一運靈氣就疼。你故意與我作對,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飲月的性命,你也不顧了嗎?」
雲夢菡也跟著勸:「是啊,二公子,表小姐撐不住了。這株鶴靈蘭你就讓給表小姐吧。」
說完後,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凌清宵。這是凌清宵的家事,而且宿飲月是凌清宵嫡親的表妹,洛晗不好插手,於是靜靜等待著凌清宵的決定。
如果凌清宵不忍,讓出去也無妨。反正他們知道許多株鶴靈蘭的位置,不差這一枝。
凌清宵的側臉看著冷冷淡淡的,他膚色白,唇色也白,一雙眼睛卻黑極亮極。此刻他靜靜站著,長發隨著衣角獵獵佛動,越發像是雪中仙,冰中玉。
你就讓給表小姐吧,多麼熟悉的話。
凌清宵不止一次覺得,活在這世間實在很沒有意思。這一千年來,他聽到最多的一個字,就是讓。
讓給凌重煜,讓給宿飲月,到後來已經不再是讓,而是理所應當。
以至於到了現在,雲夢菡都能不假思索地說出,你讓給別人吧。
凌清宵練功岔過許多次道,若說損傷經脈,恐怕沒一個人比他更熟悉。他僅是遠遠看著宿飲月,就知道她其實沒有傷到經脈。
即便真不小心岔了氣,那也是靈氣運行到這一段時會微微刺痛,再多的不會有了。
凌清宵不知道凌重煜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裝作不知。宿飲月根本沒病,她只是在裝病,以此爭奪凌重煜的注意,喚起他的憐惜罷了。凌清宵覺得這些男女之情非常無聊,宿飲月和雲夢菡如何為了凌重煜爭風吃醋他管不著,但是讓他配合,那就太不知所謂了。
雲夢菡的話說完後,雪地中寂靜了剎那。風聲呼嘯而過,凌清宵的聲音也淡淡響起:「先到先得,天經地義。」
這就是不肯讓了。
凌重煜和雲夢菡極為吃驚,就連宿飲月都顧不上裝病弱,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凌清宵:「你竟然說先到先得?我的命,不比這些規矩更重要嗎?」
洛晗心裡立刻高興了。果然,即使她剛剛做好心理準備退讓,實際上她還是不想讓的。洛晗馬上來了勁兒,說道:「眾生平等,誰的命都重要,你要救你自己,豈不知我們也要救人呢?先來後到,天理昭昭,他給你是兄長恩情,他不給你,才是正常。宿小姐,麻煩你下次讓自己善良大度,而不是要求別人對你善良大度。」
凌重煜生氣,忍怒道:「飲月情況危急。」
「凌清宵也情況危急。」洛晗毫不示弱,說,「既然你們口口聲聲善良仁義,那想必你們一定做得很好了?那正好,這株鶴靈蘭更應該留給凌清宵了。他經脈受了重傷,急需救治,片刻都耽誤不得。」
重傷?凌清宵無奈地看了洛晗一眼,最終沒有拆穿她,而是由著她胡掰。
這個幼崽真的好喜歡吵架。
雲夢菡聽到這話身體一晃:「二公子,你……」
凌重煜則皺著眉,語氣斬釘截鐵:「不可能,他若是受傷,怎麼能獨自一人斬殺雪妖?」
「呦,原來你知道雪妖是他殺的呀!」洛晗語帶諷刺,「他替你受了五十道天雷,因為你落下絕靈深淵,經脈為此受了重創。你們幾個有什麼臉面,站在他面前,要求他為你們讓靈藥?」
洛晗這一番話說的鐘山眾人臉色訕訕,凌清宵當日落入懸崖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本來都以為凌清宵死了,所以沒有人願意下去救他。誰能猜到,凌清宵竟然又活下來了呢?
凌重煜和雲夢菡幾人都接不上話。凌清宵心底,卻被什麼東西輕輕拂了一下。
他意識到,洛晗並非喜歡吵架,她只是為他打抱不平。似乎,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說話。
凌清宵心裡最後那一根刺也消失了,凌重煜這些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麼關係?凌清宵一揮袖,鶴靈蘭被靈氣裹著脫離地面,不等靈氣逸散就被裝到玉盒中。眾人眼睜睜看著那個玉盒被凌清宵收入袖子,想阻止都來不及。
凌清宵收起袖子,抬手為洛晗擺正幕籬,雪地風大,她的幕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吹歪了。洛晗驚訝地扶著帽檐,凌清宵極淡地對她笑了一下,說道:「我們走吧。」
洛晗怔怔點頭。她轉身走了一小截,都不敢確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剛才,凌清宵笑了?
天哪。
葉梓楠發現這兩人又不叫他就走,他暗罵了一聲,趕緊跟上。凌重煜眼睜睜看著他們三人走遠,目光越發陰沉。
凌重煜突然開口道:「且慢。這位姑娘到底是何人,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洛晗攏了攏隨風飄舞的長紗,頭也不回道:「沒有原因,我就是不想露面。」
洛晗話音剛落,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勁風。誰都沒有想到凌重煜突然發起進攻,洛晗此刻離凌清宵有一段距離,她自己又沒有靈力,她只感覺眼前一亮,她的幕籬就被凌重煜挑開了。
大雪紛揚而起,寒風將白紗吹的獵獵作響。洛晗的長髮忽的被風吹起,一張美到超乎想像的臉就這樣現於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