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最開始消失的時候,凌清宵還想過,或許她只是遇到了意外,很快就會回來。一年過去,凌清宵想,她大概走的有些遠;一百年過去,他想她興許是記錯了時間。直到四百年過去,凌清宵已經不敢再期待洛晗會回來。
希望卻得不到,遠比沒有希望更加痛苦。
凌清宵全身僵住,一瞬間甚至不敢說話也不敢動。他怕這是夢,他一動,夢就醒了。
洛晗見到他不動彈,以為他還不相信。洛晗手裡化出一粒雪花,雪花融化成水珠,水中慢慢長出一截嫩綠的芽,最後,一簇火燃燒了一切。
水生木,木生火,這樣熟練的操控能力,不會是幻境人物能模擬出來的。
凌清宵終於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眼睛中的世界仿佛一瞬間坍塌,俯身牢牢抱住洛晗。他的手臂極其用力,都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洛晗眼睛中湧出水光,伸手抱住他。
鄒季白看到這一幕鼻子一酸,他悄悄回頭擦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大老爺們,會冒出「想哭」這種娘兮兮的感情。
鄒季白難得識眼色一次,帶著天宮侍衛悄悄離開,將空間還給洛晗和凌清宵。凌清宵用了很大力氣,又拼命克制住,洛晗都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洛晗沒有再提醒他,任由他緊緊抱著。過了很久,凌清宵才壓抑著聲音,問:「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我那天無意觸發了時空契機,被抽到了時空縫隙里。」洛晗簡單解釋了自己的失蹤,輕聲道歉,「我並不是故意離開,當時被吸走的時候,我也完全沒有預料。我一直想趕快回來,但是那邊有事情纏身,我不得不耽誤一段時間。抱歉,我明明說了會陪著你。」
洛晗都不敢想,凌清宵醒來時,發現她不見了,會是什麼心情。凌清宵更加用力地擁緊她,說:「你回來就好。」
「我說過,無論我去哪裡,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只要我活著,就會不顧一切回到你身邊。」洛晗越說這些越傷感,她輕輕掙了掙,凌清宵鬆手放開她,洛晗拭去眼角的淚,問,「你的傷呢,好些了嗎?」
洛晗的記憶還停留在九州會大戰,凌清宵血戰群敵,受了很重的傷。然而對凌清宵來說,這已經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凌清宵沒有拆穿她對時間的概念,輕描淡寫道:「好多了,你不必擔心我。」
洛晗點頭應了一聲,多少放下心來。她想問問凌清宵這些年的經歷,眼角瞥到一個天兵站在不遠處,欲言又止,似乎有事稟報的樣子。洛晗瞭然,主動說:「我去那邊和鄒季白說說話,一會來找你。」
凌清宵也看到了侍衛,他的親衛不會無的放矢,現在過來,多半是有大事。
但是凌清宵理智明白,情感上依然不願意放開洛晗的手。洛晗用力握了握凌清宵的手,說:「沒事的,我就在不遠處。」
洛晗抽手,朝另一邊走去。凌清宵手中落空,忽的產生一種慌亂感。
他心底湧起一道聲音,不斷叫囂著抓住她,困住她,將她鎖在天宮,永遠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現實中,凌清宵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洛晗背對他,一步步走遠。
鄒季白見洛晗過來,無意識站直,他身後的士兵也瞬間警醒。洛晗走近後,看著他身後的士兵,疑惑道:「這是……」
鄒季白回頭掃了一眼,說:「哦,這是我麾下的人。這次護衛陛下出行,我帶了手底下最精銳的人出來。」
鄒季白說著示意手下撤退,等人走後,鄒季白感慨道:「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洛晗嘆氣,她問,「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們來尋找萬木之源菩提樹的蹤跡。」鄒季白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飛快掃了眼洛晗的臉,說,「自從你失蹤後,他一直在尋找你。他去過過東海,也去找過輪迴之主,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裡。最後,玄龜說,菩提樹可能知道你的消息。」
「陛下得知後四處尋找菩提樹的本體,可是菩提樹神出鬼沒,六界無人得知它究竟在哪兒。陛下久尋無果,前段時間有人傳言,在南越叢林中長著一株巨大的菩提樹,他聽到立刻帶人來南越。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幻境……」
還遇到了洛晗。
洛晗若有所悟,她明白她為什麼降落到這裡了。洛晗又問:「怎麼只有你?葉梓楠和風羽嘉呢?」
「他們?」鄒季白哦了一聲,隨口道,「葉梓楠回雲州準備婚禮去了,這次沒有跟著出來。」
洛晗明顯露出意外之色:「婚禮?」
「對啊,他和風羽嘉的婚禮。」鄒季白突然想起來洛晗這些年不在,並不知道葉梓楠和風羽嘉的事。鄒季白解釋道:「五十年前葉梓楠和風羽嘉求婚,兩國締結了婚約。現在,朱雀和鳳凰兩族正在熱熱鬧鬧準備大婚呢。」
洛晗更意外了:「五十年前?」
鄒季白點頭,一副為什麼你連這個都要驚訝的表情。洛晗呆滯良久,趕緊問:「現在是哪一年?我不是只離開了一小段時間嗎?」
一小段?鄒季白深深嘆氣,緩慢搖頭道:「你消失了很久。如今,已經四百年過去了。」
四百年……洛晗驚訝,怪不得剛才凌清宵的目光總讓她覺得奇怪,原來,她並不是離開了一兩年,而是四百年。
洛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是特意和菩提樹提及,一定要讓她回到天啟五千七百年左右嗎?菩提樹這一左,就晚了四百多年?
但是洛晗又知道不能怪菩提樹,對於菩提樹漫長的壽命來說,四百年的誤差實在可以忽略不計。
鄒季白看到洛晗的表情,也頗覺意外:「你竟然不知道?剛才,他沒有和你說?」
洛晗搖頭,鄒季白啞口無言,過了一會長長嘆氣:「他真的什麼都不和你說。任何事情一旦扯上你,他就毫無理智可言。」
這個話題兩人聽著都沉默。片刻後,洛晗低聲問:「這些年,他過得怎麼樣?」
鄒季白不敢說,凌清宵畢竟是天帝,即便有以往的情面在,鄒季白也不敢挑戰凌清宵的底線。洛晗,就是凌清宵不可觸碰的逆鱗。
鄒季白忽然默而不語,洛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洛晗突然心疼到無法抑制,回頭看向凌清宵,鄒季白陪她一起看。凌清宵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快速將侍衛打發走,折身朝洛晗這裡走來。鄒季白識趣,主動離開。
走前,鄒季白壓低聲音,飛快地在洛晗耳邊說:「這些年,他找了你很久。」
鄒季白還想說凌清宵很不容易,他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洛晗既然回來了,就一定要好好和凌清宵相處。但是話到嘴邊鄒季白又咽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做其他出格的事情,凌清宵都能容忍,唯獨這一點不行。
即便是鄒季白、葉梓楠這些親信故友,也不能對洛晗指手畫腳。
凌清宵走到洛晗身邊,靜靜望了眼走遠的鄒季白,問:「他和你說了什麼?」
看樣子鄒季白如今在天宮從仕,洛晗當然不可能在上司面前告自己小夥伴的黑狀,她含糊嗯了聲,道:「沒什麼,我們剛剛在談葉梓楠和風羽嘉的婚禮。」
說到這個洛晗來勁了,她興致勃勃地問凌清宵:「他們婚禮什麼時候舉辦?給你送請柬了嗎?」
凌清宵早就知道葉梓楠和風羽嘉的事,雲州和梧州的公主世子聯姻,必然要上表請示天宮。雲州的國君前段日子親自寫奏摺為世子葉梓楠請封,同時告知了世子和梧州王女的婚事。至於邀請天帝蒞臨……雲州國君還沒有這個膽子。
然而如今凌清宵有什麼地方是去不得的,他看著洛晗輕笑,說:「在三個月後。你若是想去,我讓他們準備。」
「當然要去。」洛晗眼睛亮晶晶的,她是當真為風羽嘉和葉梓楠高興,沒想到回來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竟然是兩位好友的婚訊。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振奮人心了。
凌清宵看著洛晗雙眸晶亮,整個人閃閃發光,他嘴角帶著笑,可是心裡卻覺得悲悵。
她還是這樣熱情洋溢,很輕鬆就能感到快樂,一如當年初見。而他卻一日日死寂下去。
他越來越難以共情到別人的快樂,每日的生活冷清、死板,除了日復一日的公務,似乎再難找到其他可說道的點。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彩,就是她。
如果有一天,洛晗終於受不了他的沉悶,會怎麼樣?
洛晗非常興奮,已經想到去參加婚禮的時候要帶什麼禮物。她說完之後,許久不見凌清宵反應,意外地抬頭看他:「怎麼了?」
凌清宵回神,說:「沒什麼。」
「那你覺得,剛才那兩樣禮物,帶哪一樣好?」
凌清宵想都不想,道:「何須做選擇,都帶著吧。」
好有道理,洛晗被說服了。凌清宵這一次是來尋找菩提樹,如今洛晗已經找到,沒有必要再去尋覓菩提樹。凌清宵帶著大部隊打道回府,他們登上飛行法器後,洛晗碰了碰凌清宵的袖子,問:「你現在有空嗎?」
正要稟報朝事的侍衛一噎,頓時不敢說話。凌清宵看都沒看周圍的人,柔聲道:「最近宮中沒有大事,時間有的是。你隨我來。」
洛晗在初元紀見識過天帝凌清宵的工作量,對凌清宵話中的「有時間」持懷疑態度。洛晗被凌清宵拉著走,走時她回頭,見一眾武官閉著嘴,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洛晗明白,凌清宵應當有許多要緊事要安排。
洛晗進入凌清宵的屋子,很自然地找地方坐。凌清宵突然產生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洛晗對他太熟悉了。
或者說不是對他,而是對天帝這個身份。
洛晗離開時,他的登基大典還沒有舉行,許多天帝規制的東西尚不能用。然而現在,洛晗對他的儀仗擺設、器皿用具,甚至對他的辦公流程,都了如指掌。
凌清宵什麼也沒說,他坐在洛晗對面,伸手倒了兩杯茶,將第一杯放在洛晗身前。這是洛晗在玉清宮喝慣了的茶,她壓根沒有意識到差別,洛晗緩慢攪動,問:「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凌清宵一垂眸就看到了洛晗的動作。冰島玉葉茶味苦,靈力精粹,產量少且珍貴,歷來是貢茶。除了天帝身邊的近臣,很少有人知道,玉葉茶需要醒一段時間才好喝。
可是現在,洛晗醒茶的動作,熟稔自然。
「尚好。」凌清宵緩緩說道,「先帝留下的底子好,我接手後天界太平,各地安居樂業,一切都好。」
「那你呢?」
他?凌清宵似乎笑了一下,笑意淺淡,不達眼底:「我已是天帝,我若是過得不好,置天下其他人於何處?若非要說遺憾,大概就是登基大典那天,親族俱無。」
洛晗記得在初元時天帝凌清宵說過,他登基時萬國朝宗,聲勢浩大,可是場中卻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沒想到對於眼前的凌清宵,不光父母親人不在,連洛晗也不在。
洛晗驟然心痛,她悄悄握住凌清宵的手,說:「對不起,你最重要的一次典禮,我卻缺席了。」
凌清宵聽到這話頓了下,說:「你若是當真過意不去,可以下次補上。」
「嗯?」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典禮,應當是婚禮。」凌清宵靜靜看著洛晗,一雙眼睛漆黑又沉靜,他身後是尊貴典雅的山河插屏,眼前是氤氳的茶霧,隔著水汽,他的容貌被柔化,若隱若現,不似真實,「如果你願意,將是我畢生之幸。」
洛晗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婚禮。他之前擦著邊試探過好幾次,洛晗總以時間還短含糊過去,沒想到這一次,他會說的如此直白。
洛晗從未想過成婚,但如果對方是凌清宵,她想想也並不覺得排斥。她之前一直覺得以後的日子還長,沒必要辦這麼急,但是經過這次,她覺得或許自己想錯了。
洛晗從天啟離開時,葉梓楠還在追求風羽嘉。這就和求偶前雄性要展示自己的羽毛,不斷捕捉食物討好雌性一樣,代表著葉梓楠的誠意,一旦風羽嘉被打動,接受對方的示好,那麼成婚就提上日程了。
在仙界人眼裡,同意表白就等於訂下婚約,對凌清宵來說,更是如此。若是對女子示好卻隻字不提婚姻,這是不負責任,隨便玩玩,要被女方家族責罵的。
洛晗曾經覺得現在就提訂婚太早了,在她看來這是先戀愛再結婚,但是在凌清宵看來,卻是迴避。這可能,也是他不安的原因之一。
洛晗心裡已經不再抗拒,可是她想到曾經天帝凌清宵說過的話,故意開玩笑道:「我倒是一切好說,不過,之前有人告訴我,我現在還小,這個年紀應該讀書,不要成婚,免得遇到騙子。」
騙子?凌清宵皺眉,殊為不悅:「是誰說的?」
洛晗噗嗤一聲笑出來,她連忙忍住笑,說:「一個很厲害的人,大概比你大六千歲左右。」
凌清宵心情更不好了,他冷冷瞥了一眼,問:「他成婚了嗎?」
「沒有。」
「那他有什麼資格指點別人?」凌清宵冷聲道,「多管閒事。別理他。」
洛晗忍著笑,點頭:「好。」
洛晗在他面前提起另一個男人,凌清宵的心情明顯變糟糕了。洛晗見他表情不善,趕緊轉移話題:「風羽嘉為何還是王女?風羽晨呢?」
「鳳凰族的國君必須大婚才能繼位,所以他們先辦婚禮,再由鳳凰女王禪位。」凌清宵解釋道。其實凌清宵根本不記得風羽晨是誰,聽到洛晗說,他想了想,才從記憶深處找到這個名字:「風羽晨早先是鳳凰族的王儲吧?不過早就被廢了,如今被限制在宮中,輕易不得外出。」
「那夜重煜和雲夢菡呢?」
「夜重煜在魔界,正在和暗夜城主爭奪魔尊之位。至於雲夢菡……」凌清宵微微停頓,似乎在想這個人的事跡,最後說,「不知道。大概還活著吧。」
雲夢菡在初元時已經死了,沒想到在這裡,洛晗卻聽到她還活著的消息。這實在是種很奇怪的體驗,洛晗記得先前在天宮聽人提過,仙魔大戰最激烈的那七天,雙方死傷慘重,尤其是魔界,精英折損一半,魔尊的夫人、寵妃,全部在混亂中死了。
官方說雲夢菡死於亂箭,但是洛晗卻感應到,雲夢菡死時心有怨氣。雲夢菡到底因何而亡,恐怕只有夜重煜知道了。
洛晗又問:「夜重煜呢,他成為魔尊的勝算如何?」
「目前看來,恐怕不小。」凌清宵看起來非常平靜,道,「他不知從何處學了一套上古魔功,可以吸收別人的修為為己用。當初他就是靠這一招暗殺了雷烈王,奪走雷烈城。現在,他又扯著仙界的旗子,不斷煽動民心。暗夜王在魔界根基深厚,但是和低層魔族隔離已久,恐怕,爭不過夜重煜。」
如此看來,夜重煜最終還是會成為魔尊。但是洛晗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知道在初元紀元時,凌清宵對夜重煜非常狠,公然提出讓魔界交出夜重煜,以換取魔界平安。魔界沒什麼抵抗就妥協了,洛晗離開的時候,夜重煜已經被押送到天界。
一個修建誅仙台、叛仙墮魔、在戰爭中殺了很多仙族的魔尊,來到仙界成了階下囚之後,會過什麼日子,其實並不難猜。到了那個地步,死反而是解脫。
洛晗知道日後的發展,並不在意夜重煜。她看著凌清宵,突然笑了,問:「你是不是很討厭他?」
凌清宵一直淡淡的,仿佛對什麼都無所謂,直到現在提起夜重煜,凌清宵看起來客觀公正,實則眼神非常排斥。
有點像小孩子置氣。
凌清宵冷冰冰否認:「沒有。」
「沒關係,我又不是你的父母,我當然向著你啊。」洛晗握住他的手,親昵地搖了搖,「換身處地,要是我從小身邊有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要和我比,就連長大了都要不斷攀著我,我一定煩死他了。他再作妖,也只能活在你的光芒里,他連競爭魔尊都得提出你的名字,這才有人搭理他。相比之下,他才是那個可悲的。」
凌清宵心情果然好受很多,這些話天宮官員也說過,然而同樣的話從洛晗嘴裡說出,就是有著不一樣的魔力。
洛晗大致問了幾個重要人物,大體明白局勢發展到哪一步了。後世凌清宵和夜重煜發動最終一戰,那時候他們倆人已經是名震天下的帝王,然而此刻,凌清宵剛剛繼位,正是大刀闊斧、積累聲望的時候,夜重煜也在為成為魔尊做準備。
她在見狀一個強大帝王的成長,也在經歷史書中最激盪的一個時代。
洛晗已經說起他們日後的安排:「等我們去參加了葉梓楠和風羽嘉的婚禮後,可以順道去雲州遊玩。葉梓楠早就說過要請我去雲州,卻一直沒有兌現。六界還有許多有趣的城池,我們可以慢慢體驗。比如我們去過的無憂城,就很有意思。」
凌清宵低眸不語。洛晗說了許多,察覺到凌清宵神情不對,問:「怎麼了?」
凌清宵慢慢抬起眼睛,眸中光芒明滅,意味不明:「我沒有去過無憂城。」
洛晗整個人愣住。
天啊,她記混了。
屋子中安靜至極,茶水的霧氣緩慢上浮。洛晗面部表情停滯良久,硬著頭皮說:「你聽我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一起去無憂城。」
她說完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她隨口談起過去的回憶,完全沒有意識到,兩個人並不同。
和她一起去無憂城的並不是面前的凌清宵,而是另一個。
這個解釋漏洞百出,洛晗自己都覺得沒法信服。然而凌清宵什麼都沒說,輕輕點頭:「好。聽聞無憂城沒有律法,有錢可殺天下任何人。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識一二。」
洛晗嗯嗯應是,心想凌清宵還是別見識了,不出幾年,他的名字就會出現在無憂城懸賞榜上,居高不下,無人撼動,成為天底下最貴的買賣。
洛晗本意是和凌清宵聯絡感情,順便安凌清宵的心,結果安沒安心不知道,倒是踩了挺大一個雷。洛晗無比尷尬,茶都不喝了,趕緊告辭。
等洛晗走後,凌清宵看著桌子上已經變涼的茶,眼神越來越冷。
洛晗之前說,她掉入時空縫隙後,被一些事情絆住,無法脫身。現在,凌清宵知道另一個人是誰了。
原來是他。
凌清宵剛剛才放下的心,再度緊繃起來。他一路上都沉浸在洛晗回來的驚喜中,他本以為,事情到此就該結束了。可是,洛晗並非像中古那樣被抽入虛空中,而是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如果,另一個人不願意放洛晗回來,他這邊會發生什麼?
凌清宵身邊的靈氣瞬間暴虐起來,水靈氣受到感召,結成尖銳的冰刺。桌案上的茶水受到的影響最大,名貴的茶壺被裡面的冰震碎,露出一條條裂紋。
凌清宵盯著那杯凝成冰的茶,緩慢收回靈力。四周恢復原樣,可是這套茶具卻徹底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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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沒有遇到意外,他們很快抵達三清天。鄒季白很知道自己的斤兩,一落地立刻說自己有要緊公務,不能陪洛晗敘舊。才一眨眼,鄒季白就不見了。
洛晗在天宮認識的人寥寥,現在沒有鄒季白,她只能跟著凌清宵走。洛晗眼睜睜看著凌清宵一路帶著她來到玉清宮,推開高大的殿門,對她說:「這是一處偏殿,尋常無人走動,清淨安全,你可以安心在此住下。」
洛晗看著熟悉的玉清宮寢殿,靜默良久。
不久之前,她就被禁錮在這座宮殿內,如今,同樣的地點,同樣的理由,同樣的人物,她又來到這裡。
只能說這確實是一個人,思維方式如此相似,連地點都選同一個。凌清宵見她不說話,問:「怎麼,不喜歡嗎?」
「沒有。」洛晗勉強笑著,說,「宮殿很好,謝謝。」
「你喜歡就好。」凌清宵說,「你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回。過一會,會有侍女來報導,你若是不喜歡哪一個,直接趕走就是。」
洛晗點頭:「好。」
凌清宵看起來在前殿有事,簡單囑咐了兩句就走了。他離開時,以保護洛晗安全為名,打開了寢宮的結界。
如果不是洛晗事先經歷過,實在很容易被他現在的樣子蒙蔽。等凌清宵走後,洛晗看著熟悉的宮殿,熟練地找地方躺下。
既然回來還是一樣的局面,她到底在折騰什麼?
洛晗躺了一會,拿出玉淨瓶和化厄瓶,緩慢摩挲。她當然記得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她要想辦法解決凌清宵的心魔,殺死魔神最後一塊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