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時寒睡在隋禹的臥室里。
寧心給他換了新的枕套被套,淺藍色的格子床單,看起來特別的樸素居家。
和時寒房間裡,黑色暗紋的絲綢被,形成鮮明對比。
床板又硬又硌人,時寒躺在雙人床上,輾轉反側。
他想到剛才經過隔壁房間,晃眼看到小姑娘穿著件純棉的睡裙,跪在床上整理床鋪的景象。
時寒漆黑深沉的眼,晃過連自己都弄不懂的莫名情緒。
他一定,是太閒了。
才會多管閒事,到這種地步。
呵……
黑暗中,時寒將手背搭在前額。
輕輕敲了兩下。
時寒,清醒點……
別被趙叔那個老傢伙帶歪了,盡想些禽獸不如的事。
第二天早上,大約是因為前一晚太累,又或者是因為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家』,放下戒心。
寧心一覺睡到了早上6點過,比平時晚了整整一小時。
她醒來後,連忙起床。
她準備洗漱過後,就下樓去買早餐。
寧心能感覺到,寒哥留下來,主要是為了陪自己。
寒哥平時的生活環境優渥,寧心不能讓他跟著自己一起受苦,最少也要在飲食上照顧好時寒。
誰知,她剛推開臥室門,就聞到了陣陣食物香氣。
循著香氣望去,寧心看到客廳旁側的餐桌上,放著各種早點。
豆漿油條、燒麥包子,熱騰騰的冒著香氣。
時寒正坐在桌邊,單手撐著下顎看手機。
聽到響動,他抬起頭,幽沉的眸亮了亮:「快去刷牙,過來吃飯。」
寧心:「……」
小姑娘的鼻腔里,沒出息地泛起酸。
即使搬去了顧家,她早上也是靠著自己一個人去冰箱裡翻些冷麵包冰牛奶帶到學校吃。
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像這樣,一早起來,就有人準備好溫熱的早點等著自己。
寧心連忙轉身跑進洗手間,不讓時寒看到自己小小的感動。
時寒撐著下巴看著寧心『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唇。
他把洗乾淨的碗筷擺放好。
過了一會兒,寧心出來,坐到他身旁。
小姑娘一開始沒說話,就低頭拿了根油條塞嘴裡。
吃了一會兒,她叼著油條瓮聲瓮氣說:「寒哥,謝謝你。」
時寒挑眉:「從昨晚到現在,你道過多少次謝了。等會,是不是又該給我發好人卡?」
寧心抬起烏黑透亮的眸子,有點懵懂地點頭:「寒哥你本來就是個大好人啊。」
艹,果然又給他發好人卡了。
時寒把筷子放下,板起臉:「聽著,小慫包,以後不許再說我是個好人。」
他最近,越來越討厭,做好人。
寧心嘴裡的油條,掉碗裡。
她不解:「為什麼啊?」
寒哥就是個好人啊,很好很好,寧心都有些著急了。
「因為,老子就不是什麼好人。」時寒語氣透著煩躁。
「總之,以後不許再說我是個好人,如果再說錯一次。小慫包……」他的目光落在她那油亮亮的小嘴上,又沉了沉。
「……後果自負。」
寧心:嗯麼麼麼……
寒哥盯著她的眼神好可怕,那雙漆黑幽沉的眼看著她的時候,像能吃人。
寧心是見過時寒冷漠不理人的樣子。
她不敢有任何反駁,只乖乖點頭,又夾起那個掉了的油條塞自己嘴裡。
兩人吃完早餐,寧心站起來收碗。
時寒沉著臉,像個家長似的說話:「以後早上也不許不吃早飯就跑步去學校。看看你這幅發.育不良的樣子,再不好好吃早飯,別想長了。」
時寒的本意,是嘲寧心個子比自己矮不止一個頭。
讓她好好吃飯,是為了長高一點。
可是話一出口,他就突然發現意思好像有些不對。
寧心愣了愣,因為時寒的話,猛地低頭往自己身上看。
她就算膽子再小,再怕時寒,但她也是個女孩子啊。
女孩子,都是有尊嚴的。
特別是在那種事上……
寧心的小嘴瞬間就癟了下來,寒哥怎麼能這樣說她,她好歹也有B+!!!
再努力一把,就有C了!!!
她只是小時候在孤兒院,吃得少,才比別人發育晚了那麼一點點。
她才沒有發育不良!
小姑娘一下子就耷拉下了腦袋,低著頭,看自己腳尖,一副自閉的模樣。
實則內心正在無能咆哮。
「咳,我不是那個意思。」時寒見寧心好半天不說話,撇了撇唇角,偏頭看她。
他坐著,她站著,他偏過頭去,正好能看到她緊緊咬著的嘴唇。
粉嫩又飽滿,明明那麼生氣,卻又那麼讓人想要多欺負她一點。
時寒突然覺得,自己真他媽是禽獸。
寧心沒說話。
時寒感覺到小姑娘的喪氣,只能低聲哄:「真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你腿短,個子矮……」
寧心:……他居然還嫌她腿短個子矮!
小姑娘羞憤地抬頭,用那雙又羞又憤的眸子紅紅地瞪著他。
看上去,就跟憤怒的小獸差不多。
時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真說錯話,把人惹急了。
時寒正想說些什麼,哪怕是表揚她這樣也挺好,嬌小可愛也好。
就聽到寧心,用那種又軟又糯的聲音,忿忿不平地說:「寒哥,你昨天半夜起夜了兩三次。年紀輕輕,就……就不好……晚上回來,我給你燉點補湯。」
寧心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反擊的話。
一說完,她就跟狡猾的兔子樣,端著碗跳開,跑向廚房。
時寒坐在座位上愣了兩秒,才突然明白寧心的話。
少年稜角分明的臉突然垮下來。
媽的,他昨晚那都是因為擔心她,裝成上廁所,從她臥室外過。
神特麼才是腎不好,起夜兩三次!
「寧心,你給老子回來,老子跟你講清……呃。」時寒剛站起身就悶哼一聲,按住了後腰。
媽的,昨晚那個硬板床睡得他腰窩疼,起來得著急了一下,就不小心扯到腰。
寧心剛跑到廚房門口,聽到時寒悶哼,連忙停下腳步。
結果,她抱著碗回頭,就看到時寒撐著餐桌,按著後腰的動作。
小姑娘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瞬間透露出許多惹人聯想的情緒。
時寒一抬頭,就看到寧心那關切擔憂中帶著羞赧的目光。
這和昨晚,她看到那兩盒腎寶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艹,你那是什麼眼神!老子不是……是昨晚那個床太硬……」
小姑娘沒說話,見時寒還生龍活虎的,看起來情況不嚴重,就抿著唇抱著碗溜廚房去了。
她直接屏蔽了時寒的『解釋』。
反正,已經決定好。
今晚回來,就給寒哥做鍋大補湯。
……
差不多到上學時間了,寧心跟著時寒一起下樓。
因為昨天時寒是開車來的,今天肯定要把車開走,所以寧心跟著坐時寒的車上學。
當時寒彎腰進駕駛座時,已經坐在副駕駛位的寧心,張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緊張地看著他。
時寒一回眸,就看到她那個緊張兮兮的小樣子。
「別他麼用這種眼神看老子,都說了,老子沒事!」他只是昨晚睡得不習慣,剛才起來急了扯了一下。
小慫包那個眼神,就好像在關愛殘障人士一樣。
但是身為男人,殘哪都不可能殘腰!
「嗯。」寧心乖乖點了點頭,其實心裡還有點後悔和愧疚。
她剛才不該衝動之下,就刺激寒哥的。
說寒哥起夜過多什麼的……逞一時口舌,卻傷害了寒哥的自尊心。
小姑娘低頭,絞著手指,開始想今晚是買生蚝煲湯好,還是買點牛肉紅燒。
要不然,做幾個韭菜盒子?她好像在哪看過GG,說韭菜對男人好?
只是……
寧心忍不住偏頭偷看時寒,她難以把時寒和韭菜這種食物聯繫在一起。
也不知道,寒哥願不願意吃韭菜盒子。
正當寧心小腦袋瓜一路跑偏的時候,正開車的時寒瞥她一眼。
「待會兒去學校,我陪你去找老唐。這學期和下學期的學費,你不用管了,我幫你繳。」
寧心和顧家脫離關係。
先不管顧連成和蘇柔會不會『趕盡殺絕』,但是主動權,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裡。
「不行,學費的事我自己有辦法。寒哥,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讓你破費。」誰知,寧心卻拒絕了他。
時寒『嘖』了聲,皺眉:「你知不知道樂學一學期的學費要多少?你孤零零一個人,有什麼辦法?」
「申請助學金啊。」寧心想也不想地說。
「我也不是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跟顧家斷絕關係。
我早就查過了,樂學這種貴族學校是有助學金的。只不過以前,從來沒人申請過。」
樂學的學生非富即貴,所以沒有人需要助學金。
也是因為這樣,時寒居然都不知道還有助學金這種東西存在。
可是,申請助學金,就代表承認自己是特困生。
時寒眉頭擰得更緊:「你知不知道申請助學金代表什麼。你想讓其他人對你指指點點,笑話你是特困生?」
寧心眼眸輕顫了顫,卻特別勇敢地點頭:「嗯,我知道。可是我不覺得,特困生有什麼丟臉的。
我本來就是孤兒,我不偷不搶,努力生活學習,沒有對不起誰。
如果有人要因此嘲笑我,那就是他們自己膚淺無知。
而且,我不覺得,我們23班,會有人笑我。」
其他人她管不著,只要身邊的同學、朋友,不傷害她,她便有足夠的能量,支撐自己樂觀堅強。
寧心說話的時候,朝陽淡淡的金光落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甜美而耀眼。
沒了過去那厚重的劉海遮擋,她臉上的自信都變多了,仿佛和從前不一樣。
那一瞬,時寒呼吸微緊,只覺得胸腔里心臟跳動的聲音就在耳旁。
他喉嚨緊了緊,忍不住伸出手掌,揉上小姑娘柔軟的腦袋。
「好,誰敢笑你,我替你揍他。」
作者有話要說:不立FLAG了,第二更22點30左右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