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難不成他們也撐不住了？不應該呀……」
巫珏清左右踱著步子。
她看著愈發澎湃的江水，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緊張之色。
本來她只是被安排將白雲辰調理醒過來，可沒說還有性命之危啊！
「喂，接下來該做什麼？」
「唔？」
「。」
二人面面相覷一眼，皆是一愣。
「欸？難不成，你不知道？」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的任務就只有讓你醒過來而已。」
「。」
聽聞此言，白雲辰鬱悶地咂了咂舌。
而隨即，那盤旋而上的樓梯頓時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這裡……還不是頂層？
那上面還有什麼？
想到這裡，白雲辰也已顧不得太多。
只剩這一線生機，比起下去送死或者被水淹沒，他寧願賭一把上面有生路！
「哎，白，雲辰……」
「嗯？」
他剛踏上樓梯，聽著後方細若蚊嚀的呼喚微微一愣。
而回過頭去，某人臉上竟多出了一抹難堪。
「沒，沒什麼。注意安全，別讓我的草藥白費。」
「——」
眼看著白雲辰頭也不回地衝上樓閣高層，巫珏清也不禁輕抿起了嘴。
她粉眸微斂。
望著悄然出現在樓閣椅凳上的某人，頓時露出了一抹幽怨之色：
「你怎麼不親自與他說？反正藥材都是你提供的不是麼，這種話……讓人家怎麼說得出口。」
「我與他現在關係有點微妙，還是不宜多見了吧。」倩影望著樓閣上方苦笑道。
「至少……在解開誤會之前，你先幫我一會。」
「放心吧，我已經調理好了，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而且你呀，都打算為他去扛通緝了，還不再與他見一面？你若是死了，我該如何向他解釋？」」
「無妨，他們還奈何不了我，只要按我們約定那般，我便不會死的。」
正說著倩影扭過頭來，熠熠注視向了巫珏清。
「我相信他做得到。」
「嘁~把自己生命託付給一個幾乎沒希望的魔道愣頭青，你怎麼會這麼蠢。」
「是嗎？你別忘了是誰拿了最後一塊無字靈碑。」
「嘖。聽你這語氣怎麼像是在嘚瑟你夫婿似的，處處為他說話。」
「我，我們只是朋友而已！我只是比較了解他！」
「好好好~」
——
——
伴著步子循循而上，白雲辰也頓時發覺了這樓閣的詭異之處。
看著上方本就不多的樓層，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每每視野盤旋移轉，腳下的台階卻像是活了似的，不停地將自己帶往下方。
如今的他就好似一直在原地踱步。
鬼打牆？結界？還是其他？
伴著膝蓋愈漸酸痛，白雲辰的不安也更加深重了幾分。
即便是他掉轉過頭去，下方的樓梯也與方才一樣，不停帶往自己反方向挪動。
不知不覺間，他已困在了死路之中！
正值困惑之際，眼前的樓梯驟然迴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萬事萬物，皆有終始本末，光憑依凡胎肉眼，不免顛倒迷惑，如此可通過修行，漸入真道，得至五眼圓明，入以知見。」
「久居樊籠，何不放下屠刀，悔悟真我？」
「……」
聽著這淡漠而渾厚的聲音，白雲辰頓時一惱。
【確認執行命令：賦怨】
「——」
只聽得砰砰砰一陣仇怨爆散！
眼前的樓梯和牆體訇然被擊了個粉碎，可還沒等碎片四散紛飛，它們又莫名停滯在了半空。
緊接著，恍若時間逆轉般，又漸漸歸回了原位。
「痴兒，如此戾氣怎能擊得空慧之道？」
熟悉的聲音淡然嘲諷道。
「念想破除此晦，須要克破己念，開悟歸元。」
「如此一來，方能固本培神，布施天——」
「開你嗎了個比的元！！」白雲辰大聲咒罵道。
「老子趕時間，哪有時間陪你們這幫教徒過家家！！」
說罷！
白雲辰再度掐咒凝決，渾黑的鎖鏈暴射而出，無差別的拍向了四面八方。
只見眼前的樓梯上下翻飛，驟然調轉向了自己。
原本盤旋的樓梯頓時將白雲辰包攏在了其中，恍若一張血盆大口般，朝著白雲辰閉合了下來！
想吃我？
白雲辰見狀，戲謔一笑。
只有我吞噬別人的份！！
且見鎖鏈墊在了即將閉合的樓梯鋸齒上，只聽得硿硿一陣電光火石，澎湃的金光瞬間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白雲辰見狀渾然一怔，不知怎的，身體竟漸漸開始發軟起來。
「皈依我門，方見真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眼見著饕餮鎖氣勢愈發萎靡，白雲辰也驚愕地瞪大了眼瞳。
！！
重如千鈞巨石般的樓梯猛地砸在了他的背脊上，引得某人又是一陣氣血翻湧。
但與此同時，他也已咬緊了牙關。
他……怎能放下屠刀？
月氏滅門之案未了……他如何放得下。
自己爹娘下落未補，生死不明……他如何放得下。。
自己想殺之人還在活蹦亂跳站在面前……他如何能放得下？！！
「成佛？」
白雲辰聽著樓梯空然迴蕩的聲音，哂然一笑。
漆黑的仇怨雲湧進了身去之中，樓梯的表層也瞬間沾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
霎時間，他的眼睛已充血變得通紅。
「我本就是從九泉之下鑽回來的厲鬼。。談何成佛！！」白雲辰瞪視著樓梯，忿然怒吼道。
「想讓我歸順？試試看啊蠢蛋！！！」
「——」
說時遲那時快！
且見某人化作一道黑閃，來回奔竄著硬生生撕開了那樓梯的整張嘴。
伴著樓梯裂散，他踩著石塊腳下一凝，砰然轟擊出了數十級！
破空之勢如響箭般，徑直朝著上方衝去。
而與此同時，一盞金燦燦的千手佛像驟然出現在了正上方。
只見那金像手掌微抬，訇然自半空朝著白雲辰落了下來。
不知怎的那手掌掌心變得愈發寬大，眨眼間變得足有百萬丈之寬！！
而看著那巨大的掌心，白雲辰眼中也是一厲。
【確認執行術法】
「——」
砰！！！
一掌訇然落下，樓梯應聲俱碎！
飄散的碎片直接被那揮散的威壓碾作了齏粉，倘若受這一掌，即刻便會魂飛魄散！
然而，對於某人而言這種慢悠悠的攻勢也不過是虛無縹緲之物。
『？！』
金像剛欲收手，飄忽間那漆黑的詭影竟又出現在了它的肩膀上。
它看著眼前獰笑著的某人，微微一呆。
噗！！
噗噗噗！！！
伴著鎖鏈瘋狂蠶食，恍若細針般的漆黑光束從金像四肢百骸破裂而出。
還沒等金像再多反應，一柄閃爍著金光的黑劍與懸立於其頭頂。
白雲辰凜然高舉，凝望著金像瞳目霎時瞪得渾圓：
「給我倒下去！」
「——」
——
伴隨金像破碎倒塌，白雲辰整個人再度摔墜入了樓梯之間，
只見四周的樓梯碎片恍若一雙雙溫柔的手掌般，將他那不斷墜落的身軀託了起來。
白雲辰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咚地一聲又摔回了樓梯地面。
「……」
他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
而此時的自己，已然坐在了樓梯頂端，下方的路也不知何時恢復了正常。
「哈哈哈~看來，老衲還是難不住你呀。」
中年僧人合掌觀望著白雲辰，淡笑著言語道。
「這般橫衝直撞什麼都不顧的模樣，跟阿鳶那時候還真是相像呢。」
「阿鳶？」
「啊，沒什麼，不過是老衲自說自話而已。」
說話間，僧人已然走回了樓閣房間。
只見他慢慢跪坐於拜墊上，望著金像靜默了下來。
「……」
白雲辰也一副莫名其妙地緩緩走入了其中。
看著正前方擺著的那偌大的金像，他頓時感到了一陣不爽。
「此地陣腳在哪？」
「慧明開悟，已在其中。」
「哈？」
聽著這玄里玄氣的話語，白雲辰不禁又是撇了撇嘴。
直接說在這金像裡面不就行了？
說得這麼麻煩有什麼意義。
正思忖著，白雲辰抬手一招，吞無直接便纏住了那金像的身軀。
不過……看著還在跪拜的某個老僧人，他仍是猶豫了一瞬。
「既然白施主已然通過考驗，那我也無需再多攔阻。」
僧人見狀淡笑著說道。
「冥冥之中，自有其意。」
「老衲引導至此，至於之後是生是死，就要看白施主如何抉擇了。」
「令堂此前與我教有緣，今日救少當家，也不過是解緣罷了，望施主莫要介意。」
「……多謝。」
說罷，白雲辰神念一動，那鎖鏈不費吹灰之力便直接碾碎了金像的身軀。
伴著金像碎裂開來，一道藍色光束也瞬間穿破樓層升入了雲霄。
只見他如法炮製將戒指的意念再度投射在了光束間，緊接著，吞無便再度絞住了陣腳的底端。
「——」
僧人默默看著這一幕，腦海間卻是不由得浮現出了另一個身影。
那人永遠是穿著一襲花邊紅裙，開懷笑望著自己。
一姿一容，都是那麼的美。
『唔？你是和尚？法號是什麼？空真？好沒意思的名字。』
『喂，臭和尚，你天天念叨這破文幹什麼？多沒意思啊。』
『哎你說，要是我燒了你們這廟會怎麼樣？嘿嘿，別這麼嚴肅嘛~我開玩笑的~』
『讓我信這個？不可能不可能。這都是騙人的東……唔。。當著你們面說是不是有些奇怪？』
『臭和尚，你快走！鷹派引發爭鬥，必然禍殃你們！我來拖住他們！』
『欸？你已經突破加行了？那接下來還有兩重便可飛升仙尊之位了！恭喜呀！怎，怎麼了？你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啊，這不是好事嘛？』
『那，那個……臭和尚，近日可能沒法來你這邊了，我……已心有所屬，而，而且已有身孕，所，所以……不過沒關係，我以後還會常來看你的！』
『——』
畫面一轉。
那說著不信經文的不羈女子，竟雙手合十挺著肚子跪立於拜墊前向金像祈禱。
她臉上也再無當初半點豪邁之氣。
而那副潸然淚下模樣，更是令僧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拼命想忘卻那聲音，然而它卻像是業障般纏在了心頭：
『阿真，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兩個孩子。。』
『我夫君已經……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如今我派勢力微薄，我必須，我必須要……嗚。』
『求你，就當是……解我們之間的緣。一定要……保護好辰兒和默兒。。』
「……」
僧人那看空一切的眸子，望著那金像的碎片竟不禁動容了一瞬。
「喂，餵？」
「喂，不至於這麼入神吧？叫你半天了。」
「唔？」
中年僧人聞言，怔怔地忽又抬起了頭來。
望著眼前不耐煩的某人，他連忙恢復了神色。
「我之後要如何離開這裡？勞煩指點一二。」
「直接躍下便是。」
「哈？」
白雲辰聽聞此言，嘴角頓時搐了搐。
從這樓閣上跳下去？那還不得粉身碎骨？
為什麼偏偏這個地形的空間傳送這麼逆天？！
「還請白施主放心，我等慧眼開明，自然不會欺騙你。」
「……」
白雲辰半信半疑地緩緩走到了樓閣邊沿，看著下方那瘮人的高度，他不禁一陣頭昏腦漲。
從這麼高跳下去？這和殺了自己有啥區別？
「喔，對……對了。」
白雲辰為緩氣連忙回過身來打岔道。
「你們，是不是之前也有姓氏？」
「……」
「唔。。當著你們面說是不是有些奇怪？」
「……」
中年僧人聽言，淡然一笑。
伴著他的氣息已開始愈發微弱，身形竟也若隱若現起來。
白雲辰看到這一幕，猛地一驚。
他的生命在消逝？何時開始的？！
「生殺大權，自有聖明定奪，不是我等可以控制的。」
說著，只見他再度雙手合十，笑眯眯地看向了白雲辰：
「白施主莫要在意，俗世之物哪怕是生死，我等出家人也自要拋去才是。」
「如此這般，亦是天地造化，明慧之理。」
「而且……我們的緣，已經解了。」
「就讓我來送施主最後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