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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別走。」

2024-08-19 07:47:22 作者: 言言夫卡
  華慎道長手中的縛仙索倏而鬆開,下一瞬,已經纏繞在了虞兮枝身上,他手腕微抖,顯然為了防止有什麼其他的變故,所以想要將虞兮枝鎖在身邊。

  虞兮枝卻突然道:「我還有一事要做,道長且慢。」

  華慎道長握著縛仙索的手微頓,神色有些不悅,卻到底沒有阻止她。

  縛仙索在身,虞兮枝只覺得自己身上靈氣凝滯至極,甚至連邁步也變得艱難了起來。

  但她到底是從謝君知手上接過千崖峰劍冢滿山劍意的人,此刻再痛苦,總也比不過她被淬成後天劍骨之時。

  所以她只是微微擰眉,旋即便舒展開了眉眼,再施施然向八意蓮花塔的方向而去。

  「她……她要幹什麼?!」有人低呼道。

  「不是說縛仙索在身之時,滿身靈氣盡鎖,靈脈凝滯,便是連凡人也不如嗎?為什麼看起來好似卻並非如此?!」

  「你仔細看她的步伐,其實已經不穩……所以還有什麼事情是她要忍著這份痛也要去做的?是要去救昆吾山宗的那幾個人嗎?」

  華慎道長看她向前的方向,也以為她是要去與已經解除了束縛的人說些什麼,又或者再做些什麼,於是握住縛仙索的手下意識一緊。

  痛楚倏而加劇,少女不由得一個趔趄,堪堪扶住了八意蓮花塔的邊角,再硬生生站直了身體。

  謝君知本可以上前攙住她,但他知道此時此刻,虞兮枝想一個人去做這件事。

  虞兮枝探手入芥子袋,緊盯著她所有動作的眾人心中頓時收縮,就算她身上有如此厲害的縛仙索,卻也還是有人懾於她破塔而出再破境時的劍,下意識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一聲清脆於半空響起。

  那清脆有些渺渺,清脆之後,又是一連串的鈴音。

  虞兮枝微微歪頭,仔細將手中的東西重新懸在了八意蓮花的塔檐之上。

  微風吹拂過她掛上去的那枚鈴鐺,發出一聲叮噹。

  縛仙索紅光灼灼,如此纏繞在她身上,便如同有荊棘在身,而抬手掛鈴鐺的少女,便宛如荊棘之中不屈引頸的天鳥。

  所有人都對她即將要做的事情如臨大敵。

  可她只是探手將自己方才方才一劍摘下的所有鈴鐺都取了出來。

  再重新掛上八意蓮花塔。

  ――包括那枚紅色的、代表比劍大會魁首的紅色鈴鐺。

  鈴鐺被風吹響,八角上,八枚鈴鐺重新作響,有那麼一瞬間,好似此後的一切變故都未發生,他們還是在此爭奪那鈴鐺的弟子。

  「之前劍氣沒收住,一口氣摘了所有鈴鐺,實在不妥。」她一邊掛,一邊開口道:「讓有著妖女之名的我來做這魁首,也實在不妥。所以鈴鐺還給你們,我走了以後,比劍大會也不是不能再繼續。」

  如此掛完以後,她後退一步,似是有些感慨,認真看了那飄曳的鈴鐺片刻,又對著尚被困於消音結界中的虞寺嫣然一笑:「謝謝阿兄,我拿過第一了。」

  她與虞寺如此遙遙相望,再輕輕衝著結界中人搖了搖頭。

  縛仙索既然已經到了虞兮枝身上,結界中人卻也還沒有重獲自由。

  來自華慎道長的大宗師威壓沉沉疊疊覆蓋,然而虞寺卻已經在咬牙抬手,想要喚回方才被謝君知借走的劍,他的手指上都已經沁出了血漬,但他卻好似無知無覺,只想要將面前的結界擊碎。


  虞兮枝眼眶微紅,可她已經被縛,此時此刻便是連凡人都不如,又哪裡能去阻止虞寺等人的舉動,只能逼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去再看。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酸澀,這才轉頭看向謝君知,努力揚眉一笑:「那就一起。」

  謝君知抬步向前,走到她身邊,抬手隨意叩了那紅色鈴鐺一下,發出一聲清脆,再垂眸看了一眼尚被困於消聲結界中的幾人。

  覆天蓋地的威壓在他的一眼後,倏而消散。

  垂落於地的劍再起,卻沒有劍光閃爍,只見那許多劍出時浩浩蕩蕩,此刻被還回來時,卻靜謐無聲。

  華慎道長身形微微搖晃,結界是他所布,威壓自然也由他而出,此刻威壓如此輕易地被消釋,他當然也遭到了某種反噬。

  謝君知消了其中壓迫諸人的威壓,卻並沒有擊碎那層消音結界。

  如此一眼後,他伸手向虞兮枝,徑直道:「走吧。」

  分明此去便是渡緣道無量山下不見天日的十八層妖獄,他卻語氣輕鬆,甚至這樣伸出一隻手,就像是在邀請虞兮枝去踏春郊遊。

  虞兮枝看著他,方才還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變得輕鬆了起來。

  縛仙索壓於她身,她卻好似未覺,只抬手放在謝君知手心,看著他的眼睛,眼眶依然抑制不住地再帶了一絲紅意,眼中卻已經有了笑意:「嗯。」

  「此去乃是謝小施主自願而為。」了空大師抬指一點,有巨大蓮座於郎日之下浮現,下一瞬,他已經端坐在那蓮座之中,手中結印,面露寶光莊嚴之相,沉沉宣一聲佛偈,再綻放金光。

  他如同西天之上的真正高僧,如此開口之時,聲音更是帶了無上釋意與壓迫,又有一絲悲憫之意:「此事不會牽連到昆吾山宗,老衲向你們保證。」

  「牽連到昆吾山宗,你也配?」謝君知卻嗤笑一聲:「你還是先跪在無量山念百年經,請求你釋道的祖宗保佑此事不會牽連到你渡緣道比較好。」

  他邊說,邊牽著虞兮枝施施然踏入了空大師散步的金光之中,橘二被那樣的光芒照耀,顯然十分不適,變回了此前小貓咪大小,再跳上謝君知肩頭,順著他的胳膊爬到了他胸前,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既入金光,便每向前一步,都會距離了空大師更近。

  端坐蓮座之人慢慢轉動手中菩提珠,看似十分鎮定,實則轉珠子的頻率早就被打亂了幾分,僧衣中也有虛汗微滲。

  謝君知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似是已經看穿了他的強作鎮定。

  分明受困、被脅迫、要入妖獄的是他,可他這樣站在這裡,便是蓮座高聳,金光盛放,釋意濃濃,卻也好似那蓮座與釋光都不過是襯托他的背景。

  他抬腳,用足尖點了點蓮座下的一瓣蓮。

  了空大師目光一頓,渡緣道僧人齊聲怒喝他對蓮座的大不敬,卻見那片被他輕蔑地點了點的蓮瓣已經從蓮座上脫落了下來,到了他腳邊。

  謝君知鬆開牽著虞兮枝的手,微微俯身,一手繞過她後背,一手穿過她膝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旋即,他就這樣坐在了那瓣蓮花之中。

  蓮座巨大,脫落的蓮瓣自然也足夠容納他這樣隨意地靠坐其中,再將虞兮枝認真護在懷裡。

  縛仙索紅光隱隱,不知為何,那光芒竟然在靠近謝君知的時候,仿佛懼怕什麼一般,黯淡了許多。


  虞兮枝靜靜靠在他的胸口,橘二從他衣袍中探出頭,輕輕蹭了蹭她的頭,再一躍而下,窩在了蓮瓣中緊挨著謝君知的角落。

  渡緣道的僧人面色鐵青,又帶了痛心疾首之色。

  那蓮座乃是渡緣道真正的鎮派之物,無數渡緣道的先輩高僧在這蓮座上渡化世人,悟道坐化,乃是所有渡緣道僧人心中最為神聖的存在。

  然而此刻,原本完美的蓮座卻硬生生少了一片蓮瓣,再被謝君知這樣近乎褻瀆地靠坐其中。

  「此去迢迢,借了空大師一瓣蓮,想來大師應當不會介意。」他輕描淡寫道,再看向臉色極為難看的華慎道長:「這縛仙索有些礙眼,我都已經這麼配合了,道長還非要這麼鎖著她嗎?」

  華慎道長沉默片刻,慢慢抬起手,便要收了縛仙索。

  謝君知卻先一步握住了那緋紅繩索:「鬆手。」

  華慎道長眼神一縮。

  如此先天靈寶,全天下也只有這一條,不僅僅是太虛道的鎮派靈寶,也更是他自己壓箱底的寶物。

  然而此時此刻,謝君知開口便是要他這根縛仙索!

  他心中劇烈權衡掙扎,還在計算自己要怎樣才能保住這根縛仙索,卻已經有一股靈氣在不知不覺中,順著蜿蜒的縛仙索竄入了他的掌心,再沒體而入!

  華慎道長大驚,下意識猛地鬆開了手中的縛仙索。

  然而卻已經遲了。

  如火般的灼燒感倏然點燃了他體內的經絡!

  原本立於高天之上的太虛道宗主不顧形象地痛呼了一聲,下一瞬,竟是直直從半空墜下!

  太虛道有弟子飛身而上,硬生生在他真正墜地之前將他接住。

  然而才觸碰到華慎道長的身軀,那幾名弟子便忍不住縮回了手,再去看指尖,竟然有靈火燃燒其上!

  便是渡大宗師雷劫時,被那劫雷劈在身上時,華慎道長也沒有感受過此時此刻這般痛楚,他的身子不斷戰慄,分明已經到了大宗師境界,軀體也到了理應難以被摧毀的強度。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自己脆弱如凡人般,不堪一擊。

  有聲音從蓮座金光中傳出。

  「我說過鬆手了。」

  謝君知手中握著縛仙索,而虞兮枝身上束縛的紅光已經徹底消失,他隨手將那珍貴至極的靈寶塞進了虞兮枝的芥子袋裡,再取出一方手帕,將她頭上因忍耐縛仙索帶來的痛楚而出的汗珠擦盡。

  「還不走嗎?再不走,說不定我就要改變主意了。」他再開口道。

  了空大師神色尷尬至極,明明是他捉了此人去無量山妖獄,結果竟然反過來被他這樣催促,偏偏他還不能反駁。

  下一刻,金光籠於場內所有渡緣道弟子身上,再收所有弟子於蓮座葉瓣之中。

  他只坐在一瓣蓮花之中,卻好似這蓮座其實是他的坐騎,而所有渡緣道的僧人,都是為他牽坐騎的芸芸眾生。

  金光鋪散,乾坤郎朗,如此金色,一路向立於西方的渡緣道而去。

  無數人都在抬頭看著那樣的釋道燦爛,也有人在聽華慎道長的慘叫連連,還有人在看那懸於八意蓮花塔上的鈴鐺。

  有弟子足尖一點,向著八意蓮花塔上而去,顯然想要去摘那被虞兮枝掛回去的鈴鐺。


  什麼妖皇容器,什麼妖靈氣,所有這些之外,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就如同比劍大會的鈴鐺還沒摘,便總要有人去將它摘下一樣。

  劍光閃爍,劍意飄搖,然而見過此前虞兮枝的劍,再見過謝君知的劍,此刻這些五派三道天之驕子們的劍看起來,便顯得少了許多意思,再細看,還能從其中看出幾分模仿兩人劍色的意思出來。

  如此一路戰之,鈴響滿谷,終於有人陸續摘到了鈴鐺。

  伏天下榜上的名字位序不斷變幻,最終定格。

  只見有七人手中握著鈴鐺,或立或坐於八意蓮花塔上。

  而那枚殷紅的小鈴鐺,卻始終掛在原地,無人去取,無人願取。

  虞兮枝說自己做這魁首,實在不妥。

  可若是她不來做這第一,又有誰敢摘那鈴鐺呢?

  殷紅飄搖,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叮叮噹噹,天光大盛,便讓那孤獨一枚搖晃的鈴鐺更為明顯。

  所有謾罵詆毀過虞兮枝的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然而有資格去爭奪那枚鈴鐺的人不去取鈴鐺,便是有再多的人,有再多怨言嗤笑,那枚鈴鐺也會永遠地掛在哪裡。

  那紅色鈴鐺的每一聲清響,都像是在訴說一次虞兮枝的名字。

  蓮座瞬息向西,虞兮枝臉色依然有些蒼白,她消耗太巨,早已是強弩之末,便是躺在精純靈脈之中,恐怕也要許久才能恢復,更何況此去乃是妖獄這等兇險之地。

  前路荊棘滿地,兇險難測,甚至比她原本會被夏亦瑤穿胸而過的下場還要更難明晦暗許多,然而她此刻蜷縮在謝君知懷中,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謝君知臉色並不怎麼好,虞兮枝這樣依靠在他懷裡時,也才感受到他有些微快的心跳和疲憊。

  他感受到她這樣抬著下巴看他的目光,垂眸與她對視片刻,突然笑了一聲:「害怕嗎?」

  「怕。」虞兮枝老實應道。

  「怕還硬要留在我身邊?」謝君知看著她的眸光漸深:「讓你走的時候你不走,現在想走也來不及了。」

  虞兮枝卻眨了眨眼,道:「現在也不想走。」

  謝君知靜靜看了她片刻:「真的不想走?」

  金光璀璨,將少女的睫毛和她眼中的他都照得十分清晰,她一隻手抓著他襟前的衣領,另一隻手微微垂下,放在了自己的劍匣上。

  煙霄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悄然醒來,附於煙霄上的瀟雨劍靈也睜開了眼睛,將狹小的劍匣照亮。

  她有很多話想要說。

  她想說自己的劍會永遠為他而亮。

  她想說她的劍式名為山有木兮。

  也想說他之前說的話,她都聽到了,聽清楚了,也認認真真地記住了。

  但末了,她莫名為自己心中這所有話語而微紅了眼眶後,卻只說出了一句:「怎麼,難道你想要我走嗎?」

  回應她的,是謝君知微側俯首再逼近的氣息。

  他先是吻了吻她的眼角,再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眼瞳很深,其中好似有無數風雪暗潮湧動,而他沒有閉上眼睛,就這樣一邊吻她,一邊近在咫尺地看著她,再讓她看清自己眼底的所有情緒,看清那釋道的金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鍍上一層並不溫柔的璀璨。

  蓮座金光,西去渺渺,他坐在天下最想要殺他困他之人的蓮座之上,卻只想吻住懷中的人。

  輾轉反側,貪婪克制。

  「別走。」

  ――第六卷?匣中霜雪明?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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