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政·變

  「陛下慢點喝，只可惜這個茶是涼的，陛下先喝吧，待會兒臣妾讓洪大監進來為陛下換上熱茶。」

  皇帝把茶涼茶喝進嘴裡，狠狠的順了一下氣，擺擺手道：「不必了。」

  「陛下。」林昭儀還在猶豫著，但皇帝已經開口道：「朕已經無礙了。」

  皇帝想著自己真是老了，突然就莫名其妙的開始咳嗽了，連自己的內力都派不上用場，終究練武是不能讓自己長生不老的，終究是抵擋不了生老病死的趨勢。

  人越到老了就越想做一些之前從未做過的事情。亦或者想嘗試一些別的東西，但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勸他不要這麼做，被俗稱為老頑童，以前他總覺得自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當真正老了的時候，他卻發現有些共性是任何人都逃脫不了的。

  就比如現在最近他突然迷上了吃海蜇，但太醫告訴他這種東西對身體不好，偶爾吃吃解饞也就罷了，像他這樣時不時的吃上一點，而且年紀大了也不好消化，實在是不應該吃這個東西。

  但皇帝就是忍不住，總覺得這個東西有什麼魅力，讓他欲罷不能。

  皇帝捏了捏眉心，林昭儀見狀立即貼心的將手按上皇帝的腦袋，皇帝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兒，他感覺自己並沒有休息多久，可再一睜眼，御書房裡的一切已經大變了模樣。

  裴居道領著他的暗衛走進了紫宸殿中，皇帝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洪大監已經被裴居道的人劫持了起來，而林昭儀早就鬆開了按在他頭上的手，緩緩的走到了裴居道的身後，在他的身後站定，林昭儀是裴居道的人，這樣的一個念頭冒上皇帝的腦袋。

  「你……你朕寵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皇帝話都沒有說完，卻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下去。

  林昭儀淡定的看著他：「陛下是不是覺得這些日子活的比過去更累，更難受，看奏摺越發的力不從心了。是的，這也是我們的功勞，你最近之所以會迷上這個之前從不願意碰的食物海蜇皮，這是因為我們在這裡面加料的緣故。這個東西就算不加不下毒也不會對人體有什麼好處，更何況太醫再三叮囑您不能吃，而您硬要吃，那若您突然暴斃，那也就怨不了任何人了。太醫院的脈案和大越的實錄里，只會記載您的死因是這個。

  事實上林昭儀和裴居道就是在海蜇皮里下了些東西讓皇帝成癮，對此欲罷不能，偏生太醫查驗的時候不會查出什麼來，因為那並不是毒。普通健康的青年人吃了並不會有什麼大礙，很快就會隨著新陳代謝排泄出體外。

  但身體機能已經嚴重下降的皇帝可不會是這樣。

  世到如今皇帝再怎麼憤怒也無濟於事了，他虛弱的倚在椅子上，想著現在的他比林昭儀進來之前更累更難受。想必是林昭儀在剛剛給他喝進去的那杯茶水裡也加了什麼些的緣故吧。

  皇帝抬起手來，打之前他跟金吾衛聯繫的暗號，試圖把金吾衛喚過來對抗裴居道。

  但當皇帝做完暗號之後，並沒有任何人應答，裴居道淡淡的道：「指揮使車垓已經被我們拖住了，至於副指揮藍乙埋，他是昭寧公主的人。雖然陳和昭寧公主也不算是朋友，但面對共同的敵人，我們還是能夠戮力同心的。陛下，您竟然不清楚這件事情，我也很意外。」

  藍乙埋，藍，姓藍……

  皇帝瞪大了眼睛，想到曾經慕容雙陽身邊的人姓氏都是這般的，那一脈的忠臣，大多姓獨孤，姓藍，姓蘭，姓尹……

  他怎麼會有先見之明，預料到這個？

  因為藍乙埋是他親手指揮著車垓選中並留下的。這個人已經在他的金吾衛中存留了二十年以上，如果說這個人是慕容雙羊的人，也就是說是當年慕容雙羊還在世的時候，她安插下來的。

  皇帝的腦海中再次閃過了那個女人的身影，大概是她當年算計到了未來的事情，提前就布局了吧，不愧是他唯一真心愛著的女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皇帝自知今夜他凶多吉少，大概率是不會有什麼未來了，便問道。

  皇帝萬萬沒有想到送走了他一直忌憚的大燕餘孽，最後竟然是他信任的重臣大冢宰裴居道給了自己致命一擊。

  「陛下應該清楚，我姓裴，是個孤兒，但實際上我本來不應該是個孤兒，我姓的裴姓是大姓。如今何東裴氏有四個大分支，但幾十年以前是有五個的。何東裴氏定著五房：一曰西眷裴，二曰洗馬裴，三曰南來吳裴，四曰中眷裴，五曰東眷裴。而我出身西眷裴，臣這樣說陛下能夠清楚嗎？」

  這已經是許多許多年前的事情了，老皇帝天縱英明，此時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想起來。

  「你是裴敬明的後代！？」皇帝這樣問道。

  裴居道微微一笑算是默許了，有些愛恨情仇心知肚明便好，此時血淋淋的撕扯開來，他也不願再提。

  「既如此，那朕無話可說，你孤兒出身，苦心孤詣為家族復仇，隱姓埋名數十載也算不易。成王敗寇，朕今日敗在你的手上，朕無話可說。」

  「陛下倒是通透，只可惜陛下如此通透的人在自己女兒的身上卻如此拘於那些無意義的事情，華知微是你的親生女兒，但你卻一直猜忌她，是你的猜忌毀了你們原本可以兩全其美的未來。今日臣就要為昭寧公主，為自己，為所有被你辜負的人討一個公道！」

  裴居道拔出自己的腰間的長劍：「這把劍據說是我祖父當年征戰馬上，斬殺敵寇的劍，如今我就要用他的劍為我們裴氏全族，報仇！」

  裴居道抬手毫不留情，皇帝卻如急剎車一般喊道：「慢！」

  裴居道恥笑：「陛下怕了？」

  「朕不怕，朕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百年之後，朕要和獻後合葬。你之前是冬官府的主官，主管朕陵墓修建一事，你應該很清楚，朕的陵墓構造，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