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打算。
占據上風,並沒有讓我放鬆警惕。
手斜著一提,高天杵揚起,擋住轉經筒的同時,掐地雷訣的手勢散開,在腰間一抹而過,一柄青銅劍驟然射出。
高天杵多重,多硬,霎時讓那轉經筒四分五裂。
老人撒手,最後一節白骨杆子落地,他手指頓時接向青銅劍,看這架勢,是要空手接白刃!
看似我好像勉強占據上風,事實上,這幾乎用盡了我的反應力,就差一些特殊的符,以及能引動的天雷沒有使用了。
那老人卻面不紅,氣不喘。
輕微的啪聲,他手指夾住青銅劍,要朝著我反甩。
我再度一橫高天杵,擋住劍的瞬間,老人身體卻詭異的朝著右側一閃而過,他的手,卻朝著腰間的位置一拍。
沉悶的聲響,似是人在耳邊哀嚎,一股莫名的惶恐感,像是從心底升起,將我整個人的意識往下拉拽!
我強忍著意識的不適,再掏出雌一玉簡,手指微微撥動,便讓那兩節指骨落了地,雌一玉簡的正面直接照射在了老人的臉上!
他本來還有接下來的動作,卻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雙目顯得渙散,迷茫起來!
我微喜。
天壽道人都要受一瞬的影響,這老人自然一樣會中招!
再度揚起高天杵,呼吸變得分外急促,可我還是毫不猶豫的一杵朝著他心口狠狠推去!
「顯神,住……」
我爸最後一個字沒有落下,高天杵已經懟在了老人的胸膛左側,應該是心臟的位置!
沉悶的喀嚓聲,是肋骨斷了。
老人的嘴角,開始溢血,可他依舊沒有回過神來,眼神無比的迷茫,渙散。
我爸臉色說不出的複雜,還有一種濃郁的煎熬。
至於我媽,她則緊張的無以復加,緊緊的拉著我爸胳膊。
快速蹲身,撿起來高天道的指骨骨節,我再度用雌一玉簡封住。
再看那老人,他的呼吸變得愈來愈薄弱,隨時會咽氣,而他的實力並不如天壽道人,至此都還沒有清醒過來。
「呼……」我長吁一口氣,才快速說道:「爸,黑城寺必然不會放過我們一家人,老龔說得好,胡亂慈悲,是會送命的,他若不死,等清醒過來,會繼續追我們,這裡的動靜不小了,黑城寺就算有什麼動亂,肯定也能發現我們這邊兒,我們要儘快離開!外沿,還有看守護衛的羅家!都得小心警惕!」
我言之鑿鑿,字句鏗鏘。
我爸的臉色,才勉強恢復了一絲鎮定。
「跟我來。」他低聲說完,居然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並不是我過來的方位,而是繞著這座拔地而起的山,從反方向走。
當然,理論上來說,我們從這方位一樣能回到羅家附近,再從那裡的地標往回,我是記得路的。
可沒想到,走了一定距離,應該是繞著山體走一條曲形路的時候,我爸依舊沒停下,繼續往前走,是一條直線,甚至遠離那座山了。
沒有山體的遮擋,陽光落在我們三人身上,將影子拉得極長,熨燙感,稍稍讓人舒服了許多。
再一路往前走,路邊的氂牛群越多,草皮越茂盛。
我看過時間,至少走了三四個小時,我們都沒有休息片刻。
草地開始變得稀鬆,氂牛逐漸少了,那山丘早已消失不見。
我爸的臉色總算恢復了一絲絲鎮定,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才告訴我,之所以不讓我殺那人,是因為那人的身份地位在黑城寺中極高,屬於轉山者,時刻替整個黑城寺祈福。
他若死,黑城寺必然震動,甚至他身上的諸多剝屍物,早有靈性,恐怕能請來很可怕的東西上身!
尚且是個人,算是能自控,等不是人了,恐怕會比鬼還兇殘。
我稍稍鬆口氣,鎮定了一絲。
其實……我先前都還有揣測,羅家那白髮老人,將自己妻子送入黑城寺,懷孕後出來,生下我爸。那我爸的父親,我爺爺,必然是黑城寺中某個人,還有可能,他實力很強。
我怕那交手的老人,就是我爸的父親……
還好,這並不是。
否則的話,親手弒爺爺,還是讓我心裡有些難以接受。
收起思緒,我告訴我爸,先前我別無選擇,況且,將那鑰匙給了那女子,黑城寺本就會巨震了,所有被關押之人逃出來,他們對黑城寺都恨之入骨,這種震動,絕不會比死了一個人小。
事情越亂,他們越沒辦法及時來追捕我們。
我爸沉默片刻,才繼續往前走。
再過了半小時左右,我媽其實早就走不太動了,我便提議說休息一會兒。
可我爸卻言辭拒絕,說不能休息,但凡是在這片草地上,黑城寺的人就能找到我們。
我本來打算將我媽背在背上,他卻率先動了手,背著我媽一直走。
古羌族的血丹,果然效力強勁,我爸一點兒不見疲憊,我們途中簡單吃了一些壓縮餅乾,肉鋪,肉乾果腹。
許是我們走的速度快,又許是我爸知道捷徑,天黑之際,我們居然離開了草地,回到了達縣!
本來我要去汽車站,達縣地處高原,不通高鐵,火車,否則我從官窯市趕路過來,就不會花費那麼長的時間了。
包一輛車,連夜離開,再等羅家和黑城寺找到達縣,恐怕我們都已經回到了平原地帶。
屆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們想找我們,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沒想到,我爸走的方向,並非是車站,而是順著大路,朝著另一個方位走去,甚至那方向,和我上達縣的路背道而馳。
更古怪的是,我們又回到了草地上,趁著夜色,一直往前走著。
老龔出現在了我肩頭,腦袋搖搖晃晃,顯得優哉游哉。
他不停轉動的雙眼,一直在瞅著我們三人的臉,還砸吧著嘴,說:「好哇,好哇!老爺有點兒本事,死相居然快破了?」
老龔這話,讓我心頭一凜。所謂死相,自然是他們陰陽先生的說法,本身我們三人都有出事兒的可能,現在,那可能被破掉了?
我爸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神情緊繃的狀態,他啞聲說:「沒那麼容易,還要快些走……」
我沒有吭聲發表意見,老龔嘴裡倒是絮叨個不停,有些東西我聽不懂,但有些東西我能聽明白,他在中午大陰之時就出來過一次,瞧見了我們的死相,時間太短,他來不及改變什麼,本想著天黑了來處理,卻沒想到我們能避過。
他又念叨了方位,意思是哪兒哪兒必死,我只覺得不寒而慄。
因為他所說的位置,剛好是在達縣中!
我們卻穿過了達縣,相當於和死擦肩而過……
終於,當我爸停下來的時候,眼前早已遠離市區,又能瞧見一片地勢更高的山丘,這要比黑城寺所在高大得多。
山丘上密集無比的紅房子,密密層層,一間挨著一間,極為緊湊。
夜幕深了,那些紅房子的窗戶中,又晃動著燈火,這並不讓人覺得陰暗,反而是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