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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奪命

2024-08-04 19:57:01 作者: 羅樵森
  我出生那天,天降祥瑞,雲似龍形,麻雀停滿樹枝。

  算命的說這是龍鳳呈祥,我必然也是人中龍鳳,福澤家族!

  爸媽一高興,給了他三千塊酬金,當年能買下一層樓!

  我爸開的是虎頭奔,談生意的都是港商,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是算命先生說話又好聽,當賞!

  此後幾年,我家錢越來越多,爸媽越來越忙,經常兩個月才回家一趟,我和他們都不親了。

  直到我八歲那年,算命的忽然說我逢九有死劫!

  爸媽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金盆洗手。

  他們說,賺再多的錢,都沒有陪伴孩子重要。

  可第二天就出了大事。

  一具無皮女屍血淋淋的掛在我家門頭。

  警察來了,推斷女屍是我媽,至於我爸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母親慘死,家逢巨變,讓我哭得撕心裂肺。

  親戚們好像都避諱著什麼,沒人來管我,我只能住在派出所。

  哭得久了,就接受現實了,我爸多半也沒了。

  以後,我就是個孤兒了。

  警察決定送我進孤兒院。

  舅舅就是這時出現的!

  他紅著眼眶,哽咽地說:「顯神,你命苦啊,以後就跟著舅舅過吧!」

  俗話說,娘舅親,骨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舅舅就是我最親最親的人。

  住進舅舅家後,他和舅媽都對我特別好。

  我表哥得了怪病,雖然半身不遂,但他經常逗我笑,有什麼好吃的一定分給我一半。

  表哥說,我就是他的親弟弟。

  就算他站不起來,也能給我遮風擋雨!

  我很感動啊!

  一晃眼,就過了一年。

  冬至前一天,我九歲生日。

  舅舅買了一個大蛋糕,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圍在桌前。

  我正高興地要吹蠟燭呢,舅舅卻抓住我腦袋,「砰!」的一下砸在桌上!

  我猝不及防,生生被砸昏了!

  醒來時,手腳被死死捆在床上,床邊六十四根白蠟燭幽幽燃燒,擺成了特殊的形狀。

  半身不遂的表哥坐在蠟燭中間,燭光讓他的影子蔓延在牆上,宛若一個饑渴的惡鬼!

  舅舅一臉的厭惡,說:「真以為老子白養你?」

  「憑你爸媽干那點缺德事,你當時沒死都算命大了!」

  「知道為什麼你能活一年嗎?」

  「是因為你九歲的時候,命數最好!」

  我被嚇傻了,瘋狂的掙扎。

  舅舅取出十二根又粗又長的銀針,扎穿我的身體,刺進了五臟六腑!

  我痛得慘叫連連,哀求舅舅放我一條生路。

  舅舅壓根不理我,獰笑著說,這叫做寄命十二宮!

  十二針刺完,表哥就能站起來了,我這條好命數,也是表哥的了!

  我感覺骨頭都被鑽開,某種說不出來的東西,正在源源不斷的流逝,讓我痛不欲生。

  表哥臉上卻掛著如獲新生的笑容。

  最後,我像是死狗一樣被舅舅丟到郊外。

  照舅舅的話來說,北方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每天都有人被凍死。

  等明天警察通知他,他就說我是自己跑出家門的,簡簡單單辦個手續,把我火化掉,我爸媽的遺產也就歸他了。

  寒冬臘月,冰封三尺,這夠冷了!

  可這樣的冷,都不及舅舅十分之一!

  那天晚上還打雷,滾滾的驚雷,幾乎把天都炸破,地面不停的冒黑氣,恐怖極了!

  冰冷和痛苦折磨著我,讓我意識逐漸朦朧,昏死……

  再等我醒來時,竟躺在一張單人床上。

  房間很溫暖,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床頭立著十二根染血的鋼針!

  床邊坐著一個酒糟鼻的老頭子,頭髮蓬亂,一雙蟹眼,一點兒精神頭都沒有,顯得昏昏欲睡。

  我認得老頭子,他叫秦崴子!

  出生時,就是他給我算的命,此後我爸媽每次出門,都要請他來占卜吉凶!

  他們提過好幾次,讓老秦頭收我為徒。

  老秦頭都笑著拒絕,說:「顯神他命太重,出陽神的龍命,我現在收不起啊!」

  思緒間,我掙扎著起身,想磕頭謝老秦頭的救命之恩!

  可一動,那深入骨頭的痛,就讓我慘叫出聲。

  老秦頭伸手,撫慰我的頭,輕嘆:「顯神啊,你的命太苦,我收你為徒,以後斷無人敢欺辱你了。」

  ……

  我哭了,哭得泣不成聲。

  再之後,我成了老秦頭的徒弟。

  他從來不讓我喊他師父,只讓我叫他老頭子。

  明明他是個算命的,讓我學的東西,卻八竿子都打不著一頭。

  砍樹鋸木打棺材,熬漿鋪紙摺紙扎。

  更過分的是,他還半夜帶著我去扒人墳頭,把死屍拎出來剃頭!

  剛開始,我臉都被嚇白了,尿了一褲兜。

  老秦頭就說:「現在都被嚇尿了,以後怎麼報仇?」

  「要是你沒膽量,那有膽量的人,花著你爸媽搏命賺來的錢,一輩子命途坦蕩,半點兒麻煩都遇不到。」

  我眼眶一紅,膽子就大了!

  任何恐懼,都不如心頭的恨!

  一連過了十年,我學的手藝,開個殯葬一條龍都綽綽有餘。

  我問老秦頭,為啥不教我算命?他是算命先生,教了個喪葬一條龍的徒弟,沒道理啊?

  老秦頭唏噓,說:「你出陽神的命被奪了,又吸了三破日的地氣,一副瘟神樣,我好不容易才幫你改命,成了過陰命,能學一點九流行當,不錯了,別貪心。」

  我怔住,情緒逐漸低落。

  表哥拿著我的好命,花著我爸媽的遺產。

  他現在過得很舒服吧?

  可我好難受,心好痛,像是被扎穿了一樣!

  「那老頭子,你說,時間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報仇!」我又紅著眼眶問老秦頭。

  老秦頭拍拍我肩頭,講:「別想東想西的,去把合壽木拉出來,該洗洗,該擦擦,那八個紙紮人呢?」

  我指了指雜物房。

  便垂頭喪氣的去了後院。

  屋檐下擺著一口黑沉沉的棺材。

  樹紋細密,質感厚重。

  三年前,老秦頭讓我砍了二十多棵老柳樹,用樹心打了這口棺材。

  鬼樹性陰,樹心養屍。

  老秦頭總說,自己年紀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提前備好合壽木,到時候八仙抬棺,他也算不虛度此生!

  我總說老秦頭講話不中聽,不吉利。

  老秦頭卻笑而不語。

  用冰涼的井水擰了帕子,我仔仔細細將棺材擦了一遍。

  棺面都鋥亮反光!

  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我長吁一口氣。

  清醒了。

  老秦頭很細節,我控制不住情緒時,他就會讓我擦棺材。

  冰涼的井水碰多了,人自然冷靜了……

  我正想著,問老秦頭晚上要不要喝兩盅。

  我去請村頭的劉寡婦,來給他唱一曲兒。

  走到前院,院中多了一張椅子,八個惟妙惟肖的紙紮人站在兩側。

  老秦頭穿著乾乾淨淨的壽衣,腦袋微微低垂,眼神渙散。

  我面色大驚,失聲喊了句:「老頭子!」

  疾步往前,我撲騰的跪在了椅子前頭,心中惶恐至極!

  老秦頭微微一顫,緩緩抬頭。

  「哎,有些困,居然睡著了。」

  他笑了笑,臉卻白得嚇人,連酒糟鼻都不紅了。

  「操……老頭子,你嚇死我了!」我漲紅了臉,啐道:「你搞什麼啊……活人穿壽衣,還把紙紮擺出來,不怕嚇死我,你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秦頭卻怔怔地看著我,滿是細密皺紋的眼睛,充滿了不舍。

  「顯神,時間到了。」他乾巴巴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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