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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被剝奪一切的幽靈

2024-08-04 19:57:16 作者: 羅樵森
  尤奉悲痛的哭天喊地。

  很快,四面八方的人群蜂擁而至,閃光燈亮個不停,七嘴八舌全是炙熱的議論聲。

  無論何時何地,看熱鬧的人群無處不在。

  「那少爺……咱們怎麼辦,警察肯定要來了。」唐全極度緊張,額頭直冒汗。

  我閉了閉眼,情緒稍稍平復。

  我不是怕,就是驚詫。

  驚詫這種「巧合」的發生。

  「唐叔,我們只是剛找他們質問了關於芊芊的事兒,一言不合,他們動手,我也順道動手,給他剃了個頭而已。」

  「撞死他的,是那輛車。」

  「這條路,十幾個監控,發生了什麼,一目了然。」我平靜的說。

  唐全似是反應過來,怔怔道:「是啊……是那輛車。」

  他冷靜多了。

  忽地,一股淡淡黃桷蘭香味進入鼻翼。

  我猛然扭頭。

  身後,殘破不堪的一尊廊獸頭頂,放著一朵黃桷蘭。

  目光再四掃兩頭江廊,卻沒瞧見半個鬼影子了……

  鬼,無形無質。

  不是想見就能見,除卻有特殊的命數或者眼睛,就只有它們願意被看見,或是有極大仇怨,血脈至親,才能夠瞧見了。

  老秦頭說我丟了伴生的心眼,難分人神屍鬼,就是如此。

  而每一隻鬼,都會有寄託魂魄之物。

  上吊之人的麻繩,守財奴的錢鈔,乃至於一雙繡花鞋,一枚戒指,都有這個作用。

  我拿起那朵黃桷蘭,凝視了片刻,才嘆道:「唐叔,回家吧。」

  從另一個方向離開豐瀚軒這條街。

  警笛聲刺耳呼嘯,同我們擦身而過。

  回到漿洗街,我將芊芊的遺照放回了靈堂上。

  唐全點了四根香。

  神三鬼四,這是最基礎的常識。

  他衝著靈位,低聲絮語,大致就是說,害她的畜生遭報應了,本來少爺是打算讓他一輩子受折磨的,結果他被一輛車撞死,倒是便宜了他。

  白色的煙氣縈繞不斷,屋內只有香燭味,黃桷蘭的味道卻消失了。

  「少爺,您說,芊芊什麼時候會回來?」唐全忽然回頭,期翼的看著我。

  我沉默片刻,回答:「可能是今晚,可能是明晚,或許先前她就在江畔。人鬼殊途,若她還想見我們,會見的。」

  唐全怔住,又試探的說:「那您能,再請請她嗎……」

  「如果她已經在前往城隍過界的路上,喊她回來,或許,她就不願意走了。屆時,就成了孤魂,唐叔,你明白我的意思麼?」我頓了頓,又道:「昨夜,是我肯定她怨氣未散,才會招她。」

  唐全一陣失魂落魄,低頭說:「明白了,少爺。」

  他出了房間。

  我照舊躺在昨晚鋪好的地鋪上。

  心有些空。

  天花板的角落結著蛛網,蜘蛛靜靜的蟄伏著。

  忽地,一隻本在鎢絲燈前晃動的飛蛾,一頭撞進網中。

  那蜘蛛飛速上前,很快將其裹成了一個繭。

  困意,逐漸襲來。

  一夜無夢。

  次日醒來,屋內充斥著陽光。

  身下很鬆軟,我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了床上!

  第一瞬,我眉頭緊皺,緊接著一摸兜里,空空如也。

  黃桷蘭不見了。

  再看向唐芊芊的遺照,我略唏噓,浮現了一絲笑容。

  起身去了前屋,屋門大開,陽光碟機走了濃郁的菸酒味兒和霉味,桌上擺著清粥小菜。

  唐全本來在屋外曬太陽,見我後,杵著拐走進來,他臉曬得通紅,黑眼圈消了不少,整個人精神抖擻!

  「少爺,您先吃點東西,等會兒我有話想說。」唐全似是下了決心。

  昨夜江邊,唐全欲言又止。

  此刻他直接提出來,反而讓我有些緊張。


  點點頭,我才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吃菜喝粥。

  唐全坐在我面前,眼中陷入了回憶。

  須臾,我放下碗筷。

  「少爺,你聽過冥坊嗎?」唐全試探地問。

  我搖搖頭。

  唐全打開了話匣子。

  我才知道,之所以曾經沒人知道我爸媽是幹什麼的,是因為,他們的錢財見不得天日。

  他們入山掘陵,入地挖墳,不過,他們並非尋常盜墓,而是盜屍。

  盜亦有道,他們從不挖窮苦人,更不挖近代人。

  冥坊有人收屍,隨著屍身凶煞程度不同,價格也不一樣。

  唐全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他負責送「貨」。

  最後一次我爸媽出門,回來時,同行十人只剩下一個活口,還成了瘋子!

  他們失手了。

  有人支持了這次行動,懷疑我爸媽做了小動作,實際上他們不但得手,還挖到了一具罕見屍骸。

  我爸媽否認之下,又恰逢秦崴子說出我有大劫,他們便金盆洗手。

  結果,羅家就遭了滅頂之災,他們一死一失蹤。

  唐全頓了頓,嘆了口氣:「老爺應該死了,否則當年不會不管你。」

  「冥坊三年一換地址,我也找不到了。」

  「秦崴子先生沒和你說冥坊,肯定是不想你插手,況且當年支持行動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

  「這就是我能告訴你的全部信息。」

  「羅家只有你了,少爺,算了吧。」

  唐全點了根煙,火星子忽明忽暗,煙氣繚繞。

  半晌,我才消化了唐全傳遞的所有訊息,思緒複雜。

  我還只以為,我爸媽做的是正常生意,被仇家害死了。

  可沒想到,箇中原因曲折複雜。

  「唐叔,我要出去走走。」我話音略沙啞。

  「我陪您吧。」唐全撐著扶拐,要站起身。

  「不用。」我搖搖頭。

  「少爺,您別胡思亂想,也千萬不能衝動。」唐全苦口婆心的勸說。

  「不會。」我勉強擠出了笑容。

  走出唐全家門。

  半晌午的漿洗街,煙火味很足。

  路邊即是菜市場,農民鋪著編織袋,擺滿了新鮮蔬菜,燒餅攤位上酥香四溢。

  我腳步匆匆,低頭奔走!

  直到小腿顫慄抽筋時才停下來。

  猛地仰頭,直視著天空。

  那一瞬間頭重腳輕,腦袋像是被人夯實的掄了一錘!

  我眼中儘是白茫,意識遲鈍空白好幾秒種。

  視線逐漸恢復,一股難言的煎熬涌了上來。

  命數,命數被奪了。

  婚約,婚約被毀了。

  殺父殺母之仇,薄弱的信息後,透露著的是不可招惹的兇險。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我卻活像是個幽靈,在白日中遊蕩。

  每一件事情都告訴我,我應該認輸!就當個縮頭烏龜,隱姓埋名,找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生活。

  可那樣,我還是個人嗎?

  如果人都不是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人既然活著沒意思,總要死。

  為什麼非要窩窩囊囊的死,像是一條臭蟲,而不是熱烈而又激昂的說出,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呼吸,驟然急促。

  那股頹然的失落感,一瞬間煙消雲散!

  是啊,徐家都毀約了,我也沒有聽老秦頭的遺言。

  那多一件事情,又憑什麼阻攔我呢?!

  周遭的環境很陌生,早就不是漿洗街附近了,這裡有許多建築工地,路面安靜,沒有行人。

  我走到一處冒著水霧的施工牆下邊兒,蹲身坐在地上。

  取出來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巴掌大小,深黃色的木盒。

  打開後,有兩排格子,分別有胭脂、妝粉、黛粉、眉墨、花鈿、口脂、額黃……

  木盒蓋子中,還有一系列小物件工具。

  我取出一個細小的刷子,開始清理面部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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