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利息

  我在醫院守了妹妹兩個日夜，不管誰來勸我，我都不肯回家。

  妹妹總是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三歲多的孩子渾身都是針孔，骨骼又瘦又小，本應該肉嘟嘟的年紀，抱起來卻有些硌著骨頭。

  我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妹妹的面龐，看著她日益長開的眉眼，看著她慢慢染上的熟悉的神韻，心間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澀。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早在妹妹確診這個病的時候，我就應該帶她到醫療更發達的地方去治療，不應該把她留在宜蘭。

  雖然用的藥都是特供的最好的，但是每次有什麼突發情況，小縣城的醫院總歸有些令人不放心。

  我不敢再拿妹妹的命去賭了。

  「小姨，」我輕聲說，「我想把妹妹帶到海市去。」

  小姨沉默了一會兒，應該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嘆了口氣，說道：「淼淼啊，小姨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你已經盡力了，要不是你這些年堅持給安安用最好的藥，她的情況一定比現在要糟糕得多。」

  「你現在一個人在海市打拼，工作本來就忙，經常晚上九點十點給你打電話你都還在加班，你有什麼閒暇的時間和多餘的精力去照顧安安？」

  「如果連你自己都自顧不暇，那安安如果出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又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你的身上？」

  小姨看透了我所有的心思，坐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

  「淼淼，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從來，從來都不是你的錯。」

  她微微抓住我的左手手臂，那裡被大火灼燒留下來的痕跡早已經結痂，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只有陰雨天時偶爾的瘙癢和灼燒感，讓我知道那處傷痕是真實存在的。

  第三天一早，妹妹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

  但是醫生的說法是，為了避免萬一，這一段時間最好還是住在醫院觀察比較好。

  我留下了自己的工資卡給小姨：「我升職了，下個月加上獎金績效和工資，一共應該有差不多十萬的樣子。這筆錢小姨你自己看著安排，可以存在妹妹的醫療卡里，也可以存在銀行里，以防萬一。」

  小姨推託著不肯要。

  「你把工資卡給我，你自己的錢呢？」

  「你忘了嗎，我有一筆存款在理財產品裡面，每個月有接近一萬的利息，足夠我在海市生活了。」

  提到那筆存款，小姨的神色明顯有些慌亂，似乎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害怕戳中我的痛處。

  良久，她才試探著問：「那筆錢……你還留著？」

  我勾了勾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當然留著，」我說，「畢竟那是我媽媽的買命錢，我當然要留著當證據，等將來有朝一日，讓害死我媽媽的人付出代價。」

  記憶中，那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人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剛劫後餘生，從一場大火中僥倖存活了下來。

  那個男人坐在我的對面，言辭懇切，目光動容。

  「時虞，我和你的媽媽是舊相識。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難受。這筆錢你拿著，當是叔叔替你媽媽照顧你日後的開支……」

  「還有……叔叔想拜託你一件事。」

  「大人之間的事，本來不應該把你們孩子牽扯進來。但瑾言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叔叔希望，以後你的人生，和瑾言的人生，不要再有任何交集，這樣對你們兩個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