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上船前往海州的時候,很疑惑。
他帶著疑惑和不解踏上了去海州的船。
聖旨雖然是接了,但那是稀里糊塗接的。
自己是大旗門的三少爺,株連九族是逃不掉的,楊開很明白。
「就這樣對我?」
他兩手空空,看著身邊的國法司官兵,覺得不自在。
手上應該戴著的是枷鎖和鐐銬啊?
身側的法司官兵聽他這麼說,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楊宗主,您雖然是貴客,但我們都是奉法司的命辦事,並不受你差遣,也沒有什麼優待的。」
「不是不是,誤會了。」
楊開汗顏,他本意只是覺得自己本應該是一個戴罪之身,如此自由行動實在是不成體統,怎麼會被誤以為是覺得自己在要求優待?
「宗主,還是到了再說吧。」
一旁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正是隨著楊開一道前往海州的步芊芊。
在韓東文沒有過問天鷹城怡紅樓的這段時間裡,正是有著曾經浪子回頭的雲哥,和情商不低的步芊芊幫著楊開,才把這怡紅樓的規模越做越大,搞得紅紅火火。
若不是步芊芊有如此察言觀色的本事,當初韓東文也不會選擇她來訓練初號機的對話。
眼下步芊芊儼然已經是天鷹城的怡紅樓管事,聖旨里說自己要出任海州的商會總會長,而商戶名錄里,赫然也有一處怡紅樓的。
除了步芊芊,一道上船來的還有雲哥兒,宗門上下大家似乎都已經懶得回憶他大名叫什麼,年紀比他小的便叫他雲哥兒,楊開也不過稱呼他為小雲。
一個戲子,一個出賣過宗門的孽徒,這就是楊開帶到船上,現在最拿得出手的左膀右臂了。
幾人在國法司官兵的注視下走進了艙房,無人看管,更沒有什麼限制。
像做夢一樣。
「不是,宗主,您不是說凶多吉少,寒英宗門裡的事情都已經交代好了嗎?這也不像啊?」
雲哥兒撓著腦袋,看著這間待遇頗為不錯的艙房發問。
不光是楊開這間上好的艙房,就連雲哥兒和步芊芊兩人都有自己的房間。
就算不是貴賓待遇,這也絕對稱得上是舒適了,怎麼樣都不會和囚犯兩個字沾邊。
楊開自己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之前他知道大旗門造反的時候,就已經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他不緊不慢地安排好了宗門和怡紅樓里需要接手的事情,感覺自己從容的像一個慷慨赴死的志士,還很為自己感動了一番。
但現在這一切都讓他之前的從容顯得有些幽默了。
「不要多問。」楊開憋著一口氣,故作鎮定。
一旁的步芊芊不愧是閱人無數,馬上就看出了楊開也一頭霧水,柔聲說道:
「宗主此次去海州,既然聖旨上說了是出任商會總會長,怎麼看也是頂重要的事,當然要全力以赴,為了不分心,才提前安排宗門裡的大小事務的,雲哥兒你怎麼連這都想不到!」
這番話說的很漂亮,讓楊開心裡也安定了一些。
是啊,聖旨上要自己去做什麼商會會長,肯定不會讓自己去了就馬上被咔擦。
從天鷹城這種鳥不拉屎地方的宗主,一躍而成海州這樣大城市的商會會長,楊開實在是有種做夢的感覺。
憑什麼啊?
不是,憑什麼啊?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非但逃了死罪,還能被委以重任。
唯一的解釋,就是之前在天鷹城的時候寒英宗表現不錯,被當時蒞臨指導的國法總司江寧蘊狠狠地記住了,現在海州有了這個肥缺,國法司又取代了國兵司的勢力,於是便把自己按插過來……
可是說不通啊,江寧蘊貴為國法總司,手底下又怎麼會沒有人呢?
「原來如此,還得是宗主啊,居然有這樣的關係,您可真是深藏不露!」
雲哥兒一拍手,充滿真情實感地稱讚道。
楊開有些尷尬:「額,這個,那倒也……」
「宗主!咱們這次去海州,到底您是牽了哪根粗繩子,這也太厲害了,難道是司州?」雲哥兒不依不撓地追問道。
楊開只能正色道:「那不是,司州也只能管涼州的事,在涼州給咱們兩分薄面。」
確實不是涼州司州,楊開這也不算說話。
「比司州還大!我的乖乖,芊芊你聽到了嗎?」雲哥兒吸一口氣,拽了拽旁邊步芊芊的袖子:「咱們宗主怕不是和法司里哪個部尉有關係呢!」
步芊芊有些無奈地看了雲哥兒一眼,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宗主啥也不知道,旁邊這個雲哥兒也什麼都不知道,自己一行人就這麼在國法司官兵的護送下前往海州。
「唉……」
她徹底無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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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漂泊,說不清楚這艘船和楊開的心態哪一個更起伏。
越是靠近海州,楊開越是覺得反常。
海州港早已不是他記憶當中的繁榮昌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殘垣斷壁,和到處都是的居無定所的難民。
儘管想過大旗門叛變會是什麼樣子,楊開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感到一陣痛心。
船靠岸,他帶著雲哥兒和步芊芊早就在甲板上候著,以最快速度走上了臨時搭建的堤岸。
船都還沒有停穩,楊開就已經衝到岸上,朝著來人深深地鞠躬。
來的不是別人,那一襲紅色短衣的長髮身影,正是國法總司江寧蘊。
「寒英宗楊開,見過總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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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開急忙行禮,寒英宗屬於國法司的勢力,但除了上一次在天鷹城面聖,自己平日根本不會有見到江寧蘊的機會。
「你就是楊開?」
江寧蘊站定,掃視了他一眼。
想來以她的官職,不曾記得這個只見過一兩次的偏遠山區宗門門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是她現在卻要好好看看楊開。
不為別的,涼州是國法司的地盤,國法司的地盤裡出了這麼一個能繞過自己直接攀上聖上的角色,無論如何她也要多留神些。
「聖旨接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了些,並沒有之前那麼居高臨下。
「稟總司,小人確實受領了聖旨,總司大人肯給寒英宗這樣的機會,小人不勝惶恐。」
楊開心裡十成已經有七八成確定,這海州商會總會長的位置,和自己這條小命,應該都是江寧蘊給保下來的,因此,他此刻的態度更是十分的敬重。
但這敬重在江寧蘊看起來頗為古怪——你都有直通泗楊皇宮的關係了,還這樣惺惺作態做什麼?
她稍加思索,旋即明白過來。
噢,這是寒英宗、楊開的表態,即便他們在聖上處理白蘭山的事情上或許立了什麼功勞,倒也沒有從法司分離自立門戶的打算。
他們還當自己是法司的勢力,這是一種示好,也是一種表忠心。
既然還是自己人,那很多事情就好辦許多,國法司自然也會行方便。
「不必,楊宗主能有這個機會,想必也有這樣的實力,法司上下自然也會全力支持。」
江寧蘊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笑意:「只是有些可惜,聖上實在繁忙,已經提前返回了泗楊。」
什麼?總司竟然還有想法引薦自己面聖?
楊開瞳孔微微震動了一下,立刻俯首:「多謝總司大人,小人對海州還算熟悉,現在回到海州也應當還頗有幾分薄面,一定不負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