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見到靈鳩,目光微閃,曳著足有尺許高的木履,走近身邊輕詢:「伊凜,那位妖孽聖賢曾道,汝已被月國碧潭所困,是乎?」
「吾…被『拘禁』?」伊凜眉頭微蹙,不解道:「紫姑娘何時至此?」
「容我想想,約在四十八載以前曾來一次,二十年後再來一趟,近三月方才造訪,皆是為了商量拯救吾於月亮之舉。」
伊凜沉默片刻,隱約猜到了其中誤會,憂慮漸深:「尊貴的靈鳩大人可知曉紫姑娘何往?」
「恐怕去了平安京,她曾提過此事。」
「多謝了。」原是從平安京出發的伊凜落空,道過幾聲感激,婉拒了大天狗的好意邀請,旋即重歸平安京。
都城面貌已非昔日可比,傳言皇家欲移都,但最後無疾而終,平城京仍居國都,擴增近乎一倍,如今規模更顯莊重宏大,較五十年前更勝一籌。
時至晌午,妖怪們的蹤跡亦不如昔日繁亂,加之近年來陰陽法師等能人輩出,使得妖怪囂張之風減弱,現下並非尋找八雲紫的適宜時機。
思及無事可做,伊凜沿記憶之途走向西行寺家,那一株歷史悠久的巨大櫻樹,遠遠望去便知不同凡俗,極易辨識。
二百年過去,現今的西行寺家已成為陰陽術聞名全國的大家族,遠處可見歷久彌新的莊重宅第,究是西行寺彩櫻當年所建,或是自己遺留的修習方法,或兩者相融方鑄此局面,已然不得而知。
伊凜駐足於門前,感嘆世事變換,踏入滿栽櫻樹的後院,還未近看,便感受到某種禁制籠罩著整個院落,壓抑不安與死亡的氣息被困,似僅差一線便可破禁而出。
「何人施此法?」
伊凜躍入庭院,那長勢甚佳的櫻花樹近在眼前,目光微斂,那些奇異不安的氣息,至少半數源於此樹。
古怪的是,昔日的西行寺家,此樹只是一棵普通櫻花,如何會如此?紫未曾提及幽幽子的事,但從妖夢零星的言語中,伊凜知曉幽幽子與櫻花密不可分,也因此見此景聯想到幽幽子。
現今看來,情勢遠比預料更棘手,那死亡的窒息感如扼人頸項,常人難以忍受。濃厚的死亡氣息瀰漫,仿佛下一瞬即將喪命,伊凜身處其中,感觸強烈。
櫻花樹左側排列著幾幢舊舍,雖然歲月侵蝕,卻依然乾淨整肅,顯然仍有住戶。
頂著沉重的死氣至櫻花樹下,伊凜伸手觸摸樹身,欲察知異樣,與此同時,一扇屋門開啟,傳來少女急急的呼喚:
「切勿!停下!」
「咦?」
伊凜轉向那急急趕來的粉發少女,熟悉的面容勾起他的笑容。
少女身穿素淨布裙,身軀嬌小,十五六歲的模樣,細膩的臉龐配上紫紅的雙瞳,溫和親善,使人備感親近。
少女剛欲靠近,突然止步:「閣下,這位陌生人,此地危機重重,懇請速離。」
柔軟的話語如本人一般溫良,此時的小食人鬼尚保有正常的價值觀和生活習慣。
伊凜有些唐突地上下掃視了她一眼,視線掠過平淡無奇的前襟,微嘟薄唇,故此他人類時才算是B杯,幾年後頂多撐到C杯,成為幽靈竟好似吹漲了似的?
「這實不符常理…但如今這般模樣的幽幽子甚為可人。」
「閣下,是嗎?」
幽幽子被這般注視,羞怯地往後退一步,低頭央求:「還請立刻離去,否則恐涉生命危難。」
言畢,她稍抬眼瞼,好奇地凝望伊凜片刻,旋即低首,她自幼便身負操控不了的死亡之力,因而被困於此房,年間也曾有過術者與陰陽師來探,或死,或逃,更有人好奇心作祟潛入,無一例外皆在這濃厚死亡氣息中喪命。能從容面對如此死亡之力者,今日尚屬首次。
即使如此,她不願再因自身力量使他人受傷,於是再度懇請。
「你是名為幽幽子罷?你與西行寺彩櫻有何關係?」
幽幽子狐疑地注視伊凜兩秒,歪了歪腦袋:「你怎會知曉我的名字?彩櫻大人乃我的先祖祖母。」
「…嗯。」果真是昔日那可愛的彩櫻侄子後裔,伊凜微笑,覺來日有在白雲樓炫耀欺負妖夢的資本,於是接著道:「在下神宮伊凜,不知西行寺家是否有提及其他?」
「神宮…」幽幽子柔聲反覆念了一遍,眸中陡然閃耀光輝:「便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話未聽完,只見幽幽子難以置信地搖頭:「怎可?兩百年光陰流轉,怎仍維持少年姿態,啊!且慢!」
伊凜尚待答話,便見幽幽子疾奔回房間,不久又返回,對著一幅畫像仔細端詳他。
「極為相像,刀亦是如此…難道你當真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凜大人?!凜…大人!」
面對眼前時驚時喜的幽幽子,分外俏皮,然而「凜大人」三字令伊凜毛骨悚然,全身驟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