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許多手上有工具的普通人能夠一打多相同,作為普通人中算是比較突出例子的南鄉時也不例外。
且他也不願意下重手畢竟下重手打他們這些神心無智流的大師怎麼說都有些講不過去。
他的身份不太好那樣做,也不能那樣做。
所以南鄉時抽出木刀。
打個鼻青臉腫就好了,下手還是不要太重。
他在這方面一向很善解人意。
因此大約十分鐘,周圍就躺了一圈神心無智流免許皆傳的老師。
有幾個人稍微抵抗了一下,還用木刀擋了南鄉時一兩下。
所以南鄉時就多抽了幾下,算是補上。
因為凡事總得講究個公平,不能我抽了別人多少下,到了你這裡就手軟了,這對其他人不公平。
等到一切結束,南鄉時才打量起周圍環境。
這裡是東京都內一家神心無智流主館,屬於私人的小訓練場地。
看得出來,神心無智流這些年發展的確實很不錯。
只是私人的小訓練道場,裡面就擺滿了鍛鍊的假人,整齊乾淨的劍道服疊放,看得出來每天都有專人整理。
過得真好啊。
過得這麼好照顧一家只收養十數個孩童的孤兒院很困難嗎?
南鄉時感嘆,然後才把帶著木頭刀鞘的木刀放下道:「就只有這些了,對吧?」
他在木刀的刀鞘里留了口信,也留了地址。
主要是讓神心無智流免許皆傳的徒弟都過來挨打。
這裡當然得問一問。
「沒有,還有我女兒七篠花火,現在估計已經下課回來了。」
東京主館的館主小聲回答。
七篠花火?
南鄉時有點小小的驚訝。
他倒沒想到神宮麻衣提到的那個七篠花火原來也已經到達免許皆傳等級了。
確定不是徇私舞弊,隨便給的免許證嗎?
南鄉時搖搖頭。
是也好,不是也好,是不是徇私舞弊都好。
這與他無關。
「叫她過來吧。」
「哎?可是好吧我明白了。」本來東京館的館主還想說些什麼。
但說著說著就看見南鄉時正笑著看他,所以就不敢說話了,低頭出去就叫自己的女兒過來。
差不多兩分鐘,一個扎著馬尾,穿著黑白劍道服的女生出現在南鄉時的視線中。
烏黑的大眼睛,青春靚麗的面孔,薄薄的嘴唇緊抿,五官端正。
長得很好看。
饒是南鄉時都不得不承認七篠花火能與神宮麻衣的長相一較高下。
對方符合所有青少年在青春期所夢寐以求對女性的幻想。
唯一可惜的或許就是她在表情方面或許有些欠缺,看上去沉默寡語,一言不發。
這長得確實好看。
所以南鄉時抬起木刀,打了聲招呼。
長得好看也是沒特權的。
該抽還是得抽。
「疼嗎?花火?」
「」面對自家父親七篠孔平的詢問,七篠花火卻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用大眼睛盯著自己父親。
她並不知道今天抽她的那個青年名字叫什麼,但她卻能明確感受到,對方在劍道技巧上面簡直就是完全碾壓了自己。
那完全就是境界上面的不同。
她每天辛苦練習流派中的套路,但這些套路卻被對方隨後就破解,然後就是冷冰冰的木刀刀鞘抽在身上。
很疼。
特別疼。
就算是父親都沒給過她這種莫名的壓迫感。
致使她現在看見木刀都莫名有一種壓力。
所以七篠花火有些困惑。
為什麼自己上來就要被一頓抽,那個青年又是誰?
自己不是已經神心無智流免許皆傳了嗎?為什麼打不過那個青年?
有很多疑問。
但七篠花火卻不知道怎麼表達。
「那位啊那是」七篠孔平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猶豫了一會兒道:「那是我們神心無智流的故人,別的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了。」
「」七篠花火。
七篠花火不說話了,只是把目光低垂下去。
她想到剛才青年詢問七篠孔平關於她爺爺七篠宏正的事情了。
「宏正父親已經死了。」
聽見這話的時候,青年明顯沉默了一會兒。
那個時候,七篠孔平則急忙回到館內,從房間內摸出了七篠宏正生前留下的一封信件,將其交給青年。
信紙的內容誰都沒看。
但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
七篠花火沒說話了,只是把南鄉時的相貌默默記下了。
她現在還很弱。
所以被對方打了,這是很正常的。
等以後變強了。
她一定要再打回來的。
而在另一邊,站在寺院靈園(也就是墳區)中的南鄉時看著手邊的信紙,沉默不言。
信紙的內容其實很簡單。
其中頗是對方對南鄉時的想念。
而在其中,也自然交代了關於孤兒院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南鄉時留下孤兒院,由七篠宏正照看。
他也一直遵循著這個囑咐,從未違約。
但有些事情就是來得太快。
泡沫經濟席捲日本,日本搖搖墜墜的,就像是前幾天放了一場很漂亮的煙花,後面一蹶不振。
東京街道上滿是失業的流浪漢。
在那個年代,神心無智流還沒有興起。
突遭巨變的情況下,七篠宏正自顧不暇。
他也有家屬親人。
因此,他不得不在孤兒院與七篠家間做出選擇。
看到這裡。
南鄉時總算明白事情來去原委了。
一個虛幻縹緲的泡沫時代。
一個掙扎在約定與親人兩者間的人。
南鄉時心中的疑惑解開了。
他能夠理解七篠宏正,也明白他信封中曾經掙扎過,但最後又妥協了的言語。
人都是有私心的。
沒有私心不為人。
可理解歸理解,七篠宏正沒貫徹始終,這也是事實。
但事實又怎麼樣呢?
看著面前的墓碑,南鄉時從塑膠袋將啤酒取出,咔擦一聲提開拉環,將啤酒反扣在墓碑之上。
咕嚕咕嚕的泡沫濡濕墓碑。
「我買不了清酒,就用啤酒暫時替代替代吧。宏正。」
南鄉時呼出一口氣。
接著抬起頭,看向燃燒著的夕陽。
鮮紅的夕陽燒得正旺。
一切都被這夕陽氤氳,籠罩。
墳地中縈繞出一種難言的氛圍。
南鄉時咔擦一聲,又開了罐啤酒,靠著墓碑仰頭喝下。
人活著活著就容易變成盒子,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現在。
他在裡面。
南鄉時在外面。
這也是早就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