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南鄉時走過來,問了一句。
「我在打電話叫殯儀館的人給全世界最強的男子高中生收屍。」
「謝謝。」南鄉時真誠地道謝。
這模樣反而讓神宮麻衣眯起眼睛,不太舒服:「我是在說反話嘲諷你。」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南鄉時笑著點頭:「我若死了,卻無人收屍,那也是很讓我很寂寞的事情雖然我不會死就是了。」
他目光平靜、語氣平緩地說著,卻讓神宮麻衣莫名一愣。
這是怎樣的一句話?
南鄉時黝黑而明亮的眼中好像閃著某種亮彩,不是像小說里那樣『手電筒一樣的』一閃一閃的。
而是神宮麻衣真能感受到對方由心自外的平靜面對死亡的平靜。
這是一種她完全沒有感受過的新奇感覺。
她一直以來覺得晦暗無趣的世界都仿佛被光給映亮了。
南鄉時變成了光?能屬於她的,照亮她灰暗無趣世界的光?
「怎麼了?」南鄉時奇怪地看過來。
「沒怎麼。想死你就可以看過來。」
神宮麻衣感受到他的視線,用恐怖的聲音說道。
她現在莫名臉色發燙,第一次盯著一個男生看了這麼久。
她只是吸一口氣,一秒鐘就將心情平復下來。
所有的學術都是從未知開始,從樂趣開始。
有趣的全世界最強男子高中南鄉時或許值得她研究。
究竟能不能成為光呢?
她思考,並且走到南鄉時身邊。
對方此時已經把懷中燒得焦糊的東西放下,神宮麻衣有些潔癖,於是站遠了一點看去,隨後才頗感訝異:「你家裡還養豬?」
「這是貓。」南鄉時抬頭,解釋一句:「橘貓。」
「橘貓?」
神宮麻衣皺著好看眉毛思考,或許是在想橘貓究竟什麼樣的名貴品種值得南鄉時這樣去撲救。
但是再名貴的品種也沒多大意義
「你為了一隻貓衝進火場?」神宮麻衣一邊打神宮家醫院的內線電話,一邊說道:「一隻貓的壽命頂多十二年,你為了只不過能活十二年的貓就衝進火場?你覺得很值得嗎?」
「它只能存在十二年,這對我只是彈指一揮間,對它卻是一輩子。它用一輩子陪伴我,所以我守護它一生。」
南鄉時半抬頭,看著神宮麻衣。
「你說值得嗎?」
橘貓喵嗚喵嗚地虛弱叫著,腦袋、身上的皮毛都被燒得血肉模糊,它下意識用腦袋輕輕地蹭著主人的手掌。
「但你救不了它。」神宮麻衣打完電話,看著發糊發焦,還在嘔血的橘貓,頗覺遺憾道:「它要死了。」
南鄉時搖了搖頭,他低頭,摸著橘貓的腦袋。
「枯木能逢春,貓為什麼不可以?」
南鄉時的模樣有點狼狽,火場的火勢有點大,他的衣服被燒焦了,頭髮也微微發糊,身上沾了不少灰塵。
可就是這麼狼狽,他說出的話卻下意識讓神宮麻衣都有些信服。
南鄉時再度輕輕地摸著橘貓的腦袋,他摸得十分細緻,似乎是想將它身上的傷痕全部撫平一樣。
而橘貓也不動彈,腰間起伏,呼氣,吸氣
等做完這如同儀式感一樣的動作後。
南鄉時再次將其抱起:「我暫時沒有住的地方了,橘貓寄住你那兒幾天,我不會忘記你這次恩情的。」
看著焦糊色的橘貓,神宮麻衣皺著眉毛,將其抱進懷裡。
白色的內襯染上一道污痕。
「不應該送它去醫院?」
「用不著。」南鄉時搖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打算怎麼辦?」神宮麻衣問他。
家裡突然遭遇到這種變故,南鄉時又該怎麼生活下去?
「我有辦法。」南鄉時平靜道。
「是麼?」神宮麻衣沒深究對方有什麼辦法,能聽出來南鄉時並不需要她幫忙。
她打了個電話,讓人來接她,接著單手換雙手,纖細的雙臂抱著三十斤的橘貓,覺得有點重。
身上的灰塵越來越多。
有潔癖的神宮麻衣大人深深的、深深的皺起眉毛。
火場那邊,濃煙四溢。
南鄉時沒有帶任何財物,只是靜默地站在原地,凝視著遠池公寓外牆被燻黑
直到這時,神宮麻衣才發現,原來南鄉時長得確實挺好看的。
「你能變成光嗎?」
神宮麻衣纖細雙臂抱著橘貓,雙眼卻盯著南鄉時突然發問。
「變成光?」南鄉時有些奇怪:「奧特曼?」他還挺喜歡看一些特攝劇的。
「不是那種光。」神宮麻衣冷笑一聲:「你把我當什麼了?」
她強調一句:「我說的是能照亮世界的光。」
「照亮世界的光?」
南鄉時越來越不懂神宮麻衣在說些什麼了,確定不是在說什麼特攝片的梗嗎?
若是特攝片那也沒問題。
大不了就問別人借皮套,滿足神宮麻衣這點願望。
照亮世界若是要照亮世界,那又是照亮誰的世界?
「呵。」神宮麻衣沒有把話說明白,只是轉過身,抱著橘貓上了黑色豪車:「我不喜歡乘人之危,全世界最強的男子高中生。」
這話的意思南鄉時倒是聽明白了。
她是想說,她不想乘人之危,不會因為收留了橘貓就會讓南鄉時償還人情。
神宮麻衣一向有自己的原則。
南鄉時笑笑。
她有原則,南鄉時也有自己的原則。
南鄉時回頭。
消防隊員已經來了。
但實際上晚了。
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是意外嗎?
南鄉時想。
還是說是有人在故意
要不然火勢也太大了。
南鄉時陷入思考中。
神宮麻衣回到臨時家中,之所以說是臨時的家,是因為她時不時會換地方住。
今天心情還算不錯,就住在港區,明天心情有些差就去千代田的皇居住兩天。
神宮麻衣在傭人的服侍下簡單洗漱後吃飯。
但她沒急著休息,而是讓傭人把燒得焦糊的橘貓放進臥室。
這讓下面的傭人都吃了一驚。
神宮麻衣有潔癖的事情在她們傭人之間傳得很廣,還專程有規矩,平時送衣服過去都是用籃子裝好送過去的,不允許任何人碰。
這隻橘貓髒兮兮的,皮肉滲血,要放進神宮麻衣臥室
她們沒人願意幹這事兒。
但在坐在書房中,目光快要殺人的神宮麻衣注視下,她們還是乖乖地準備了一個貓窩,將橘貓放進去。
昂貴絲綢制的布料,下面是墊入鵝毛的軟墊。
面前是準備好的昂貴精細貓糧。
橘貓享受到了從來沒有在前任主人南鄉時身上享受到的待遇。
「你的主人說不用送你去醫院。」
神宮麻衣架著修長雪白的雙腿,嫩如藕節的手臂抱住豐盈的胸口:「要恨就去恨他吧,與我無關。」
橘貓沒說話,雖然燒得焦糊,虛弱無比,但那雙貓眼還是帶著一種喵星人的輕蔑不屑感——這個愚蠢的人類在說些什麼?
神宮麻衣沒繼續說下去了。
和貓說話很蠢,這是她所知道的。
可能她也在期待什麼?
神宮麻衣看完《伊豆的舞女》,乾脆躺在床上。
「無聊的時間。」神宮麻衣喃喃自語。
一日復一日,一日復一日假期中學習花道、書道、還有各種御夫之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規則讓人頭昏腦漲,逐漸麻木。
神宮麻衣受不了那樣的生活,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在精神上面真出現了問題。
因為她看見的東西全部都是灰色的。
事物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南鄉時今天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說是讓她莫名有些痴迷也不為過。
透著對方平靜看淡死亡的雙眼,她仿佛能重新找到事物原本的顏色。
人發明了炸藥,發明了飛機,坐上了火車,發現一切如奇蹟一樣新奇事物的時候,大概都會像她這樣吧?
因此睡一覺。
等睡了一覺,說不定橘貓就會痊癒了身上貓毛如新
想到這裡,神宮麻衣卻又皺起眉,紮起單馬尾,心情逐漸變差。
天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居然相信了南鄉時的鬼話?
「有那方面需求了?」
作為一個健康女性,確實是會被一些男生吸引,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神宮麻衣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一種很新奇的感覺
南鄉時與橘貓真能滿足自己好奇的欲望一樣。
神宮麻衣又起身,翻出一本書,繼續看下去,卻完全看不進去。
她只能數著時間,等待枯燥的日常過去。
等到少女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清晨。
窗邊有朝霧乍起,東京灣的海風吹得到港區,帶著些許海腥味。
耳邊有貓叫響起。
神宮麻衣側頭。
在她那雙明媚澄澈的眼中。
橘貓抖擻著靚麗的橘毛,邁著懶散的步伐,肥臀一抖一抖的。
活過來了
「居然真活過來了」
天上人的神宮麻衣不可思議。
窗外的陽光灑入屋內。
事物的顏色回歸
橘貓卻不聞不動。
健康而大的貓眼還是帶著不屑的感覺——
愚蠢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