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過窗外桃樹,帶來滿院清香,嬌嫩的桃瓣自空中飄落,有些落到地面上,有些吹往迴廊處,翠綠的樹葉發出簌簌的輕響,一派清幽寧靜。
俯瞰整座儀元殿,殿內張燈結彩,繁花似錦,一片春景融融,但當視線投注在裡面的某間房中,那凝滯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像是要將人拖入無底深淵。
恭王妃意有所指的反問,直叫皇后驚駭欲絕,啪嗒一聲癱坐到地上,蒼白的臉上寫滿恐慌和無助,她抬起頭,正好看到恭王妃快意的表情。
原本極力維持的平靜,在這一剎那,飛快的自她臉上潰散。
相較於一早便知情的盛元帝,顯然太后和江善兩人,著實被恭王妃嘴裡的話驚住。
兩人原本還沒從皇后暗害恭王妃子嗣的事情中回過神,轉眼又聽到這明顯不簡單的暗示,頓時心臟加速呼吸加快。
什麼叫見不得人的醜事?且看起來似乎比皇后害人子嗣還嚴重和隱秘!
不管別人怎麼想,江善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皇后不會有對不起陛下吧?
這個想法一閃過,她趕緊搖了搖腦袋,欲把這大逆不道的想法晃出去。
但該說不說,恭王妃這話確實引人遐想,任誰聽見都會下意識聯想到,那些香艷的風流韻事。
太后臉色一沉,眼睛在皇后和恭王妃兩人身上來回徘徊。
候在裡面的數位御前內侍,不需任何提醒,齊齊垂著腦袋自房內出來,落在最後的一人,還十分貼心的把房門合攏,而後仔細的退到台階下,以保證自己什麼也聽不到。
在這座深宮中,有些秘聞,不該聽也不能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轉瞬間,偌大的房中,只剩一站一跪外加坐著的三人,安靜到似是能聽到彼此呼吸。
江善有些緊張的抿抿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恭王妃。
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或許就能揭開她和皇后仇怨的由來。
盛元帝看出她的緊繃,在袖擺的遮掩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而後視線輕描淡寫的掃過皇后,落到神色凝重的太后身上,薄唇輕啟說道:
「太醫那邊許是有結果了,母后可要過去看看?」
太后回過神,閉目搖搖頭,沉聲道:「不必,都說不痴不聾不做家翁,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我眼瞎耳聾,還是有人無事生非。」
皇后眼皮一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哆嗦兩下,看起來像是想說什麼。
相比起皇后的猶豫,恭王妃就要直接許多。
她輕嘲的揚起嘴角,淡淡道:「太后娘娘不必點我,說起來,我這輩子最羨慕的人,當屬皇后娘娘無疑,高貴的家世,偏疼她的姑母,真真是好命呢。」
一出生便擁有旁人望塵莫及的東西,也難怪從不將她們放在眼裡。
「你到底想說什麼?」太后表情罕見的
冷硬。
恭王妃抬起眼睛,眉眼沁著涼意:「我想說,我真替陛下感到不值,他一心孝順太后娘娘您,而太后娘娘您呢,卻給他聘來一位水性楊花不安於室的皇后!」
說到這裡她笑著往前兩步,直視太后的眼睛道:「太后娘娘,您可還滿意?」
您可還滿意?
太后瞳孔一縮,整個人瞬間呆滯,她大腦和心臟一片空白,雙眼一片漆黑,耳朵失去聲音,呼吸似乎也成為奢求。
水性楊花不安於室
這兩個詞,猶如兩道晴天霹靂,劈得太后渾身顫抖,也劈散她心底的僥倖。
怎會這樣!皇后怎會背叛皇帝?明明是她哭著求著要嫁給皇帝的!
「陛下」
江善同樣嚇得不輕,卻又有種大石落地的感覺,她僵硬的轉動腦袋,想去看皇帝的神情。
她不敢相信恭王妃的話,但心底卻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恭王妃沒有撒謊的必要,還是當著陛下和太后的面。
難以置信之餘,又有些許明悟閃過,難怪
難怪陛下厭惡皇后,難怪陛下不喜大公主,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裡得到答案。
側面投來的光線,模糊了盛元帝的面容,江善抬眼望過去,只看到他漆黑的眼眸。
浩瀚如淵,深不可測。
認真算起來,在場中的五人,唯獨盛元帝的表情和之前沒什麼分別,就好像恭王妃口中的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一般,冷漠到讓人不寒而慄。
唯獨注意到江善擔憂關切的眼神,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眼底,帶起些微的波瀾,從心口湧上點點暖意。
他對著她緩緩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易開口。
「皇帝,你如實告訴我,恭王妃所言可有假?」
太后搭在靠枕上的手,猛然收縮握緊,每一個字都說的無比艱澀。
不等皇帝表態,皇后先一步哭訴道:「我沒有,姑母,我對表哥的心意,您是知道的呀,為了表哥我可以連生死和名聲都不顧,豈會對他不忠?姑母,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害我啊!」
悲痛欲絕的哭聲,仿佛那在哭的人,正在經受莫大的冤屈。
然而不論是江善還是太后,都並不怎麼相信她的話。
與其說她為皇帝不顧生死,倒不如說是為皇后之位更貼切。
皇后透過淚眼朦朧的眼睛,小心的瞄著太后和皇帝的表情,見他們並不為所動,嘴裡的哭聲就有些哭不下去了。
意識到眼前的局面,不是她兩句話可以撇清,她不甘心的咬咬牙,眼底閃過一抹厲光,接著快速從地上爬起來,破釜沉舟的朝離自己最近的柱子撞去。
「好,你們都不相信我,那我便以死明志,以證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