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3章 難入的關口
副使當然不知道曹鑠為什麼要把司馬懿派到匈奴。
可司馬懿卻很清楚曹鑠這麼做的用意。
當然,曹鑠的用意要是說給別人知道,真正會惹出麻煩的並不是把一朝太尉派到關外的皇帝,而是他這位身居太尉之職,卻做了一些換作任何皇帝都無法容忍事情的太尉。
不可能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副使,司馬懿嘴角浮著一抹淺笑:「陛下的意圖很明白, 他是要兵不血刃的拿下匈奴。派來任何人出使,都不可能把事情辦的太周全。反倒是我出使匈奴,一來官爵可以讓匈奴人多幾分重視,二來我多少算是有些智慮,應該不至於把事情辦的太糟。從我離開長安的那天起,陛下就沒考慮過真的會陷在匈奴。倘若果真有那麼一天,也只能說是我辦事不利,沒有把陛下交託的事情辦好。」
「剛才是我多說了。」副使躬身對司馬懿說道:「還請太尉見諒。」
「任何人知道我來關外, 應該都會有這樣的疑慮。」司馬懿說道:「或許只有我懂得陛下的心思。」
「太尉智慮過人, 當然比我們看的更長遠些。」副使附和著應了一聲。
司馬懿吩咐:「跟著我走了一路,你也該倦乏了,我也沒什麼需要多說的,你先回去歇著,有事我會讓人去找你。」
副使答應了,告個退離去。
等到副使離開,司馬懿在帳篷里的桌邊坐下。
從隨身的行李里拿出一本書,司馬懿翻開看了幾頁,心思卻不在書上。
曹鑠令他來到關外,說服匈奴當然是頭一位,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他明白,大魏的事情還是皇帝說了算,無論如何都不要試圖隱瞞高坐在朝堂上的皇帝,否則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
當初海西鬧了海賊,司馬懿是最早得到的回報。
他本以為海賊不難剿滅, 於是下令讓地方官員和海軍不要急於向朝廷稟報。
哪想到經過好些日子以後, 海賊並沒有被剿滅,反倒還越來越成氣候,以至於最終只能是太子親自前去討伐,才把賊患給平掉。
太子到了海西,親眼見到海賊鬧騰,司馬懿曾想一手捂住的事情終於暴露。
曹鑠把他派到關外,要他來見呼廚泉,司馬懿從他所說的話里已經察覺到,其實曹鑠早就知道他在暗中做過什麼,只不過一直沒說。
即便太子帶回了有關海賊的消息,曹鑠也還是沒有公然處置他,只是把他安排來了關外。
關外的事情要是沒能辦妥,等他返回長安,還真是沒臉去見曹鑠。
想到這些,司馬懿嘆了一聲,站起來走到帳篷外。
在他的帳篷外圍,是衛士們的帳篷。
數十名衛士,每三五個人一頂帳篷,把他的帳篷團團包圍在中間。
雖然外圍有衛士在,司馬懿卻很清楚,只要匈奴人打算對他不利,他還是沒有半點活著返回長安的希望。
來到關外,見了呼廚泉,擺在司馬懿面前的活路只有一條。
那就是說服呼廚泉答應把匈奴遷徙到中原。
只是曹鑠的要求,對於匈奴人來說確實是難以做到。
一旦答應,匈奴人遷徙到中原,呼廚泉與匈奴的眾大王還可以得到大魏朝廷的安置,富貴榮華不輸如今,可匈奴族人卻會被逐步融合。
不過百十年,世上可能就再也沒有匈奴。
呼廚泉與其他匈奴人都不蠢,又怎麼可能看不出曹鑠最終的盤算?
看明白了這些,促使匈奴人最終答應遷徙的可能只有一個,就是大魏的強橫迫使匈奴妥協。
可匈奴人向來桀驁不馴,當年所以會依附大魏,也是因為他們沒了一戰的實力。
最近兩年,匈奴南征北戰,先後征服了烏桓、鮮卑等部族。
實力強橫到極點,如今的匈奴還會不會像當初一樣,甘心臣服於大魏。
司馬懿對此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呼廚泉和眾匈奴人商議如何應對大魏的要求,司馬懿也在尋思著,該怎樣才能儘快促成匈奴妥協。
率領將士到達雁門關的曹恆,與此同時已經開始操練兵馬。
將軍們各自統領本部兵馬,每天從天不亮一直到臨近深夜,雁門關都是槍炮聲不斷。
槍聲此起彼伏,甚至在關外很遠都能聽得見。
自從曹恆來到雁門關,這裡的百姓漸漸對槍炮聲也都習以為常了。
站在校場上,看著一隊兵士端著步槍練習射擊,曹恆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就好像在看著和他毫無關聯的事情。
張苞站在他的身後,也是很久沒有言語。
「司馬太尉還真是會辦事。」過了良久,曹恆說了一句:「當初抓鬮,跟隨我去過關外的一個也沒抓到。如今大軍出征,所有分配了槍械的將士都跟著到了雁門關,統領他們的將軍也都換成了我當初帶到關外的這些。可見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抓鬮的時候故意這麼安排,為的就是堵住朝堂眾人的口。」
「看來司馬太尉也是想要討好太子。」張苞聞言回道:「否則又怎麼會這麼做?」
「討好?」曹恆搖頭:「他這麼做,究竟是不是要討好我,可還說不準。」
「太子是覺著……」張苞一臉疑惑的看著曹恆。
曹恆嘴角牽起一抹笑容,看著正在操練的將士們,對張苞說道:「我並沒有多想他要怎樣,我只知道,分派槍械,得到好處的是曾經追隨我去了關外的將軍們也就夠了。」
聽出曹恆是不願多談這個話題,張苞也就沒再多說。
步槍的操作其實並沒有那麼困難。
將士們拿到槍械沒有多久,校場上每天都有打靶演練。
起初的兩天,很多將士開槍都會脫靶,畢竟步槍和他們以往使用過的弓箭強弩在發射原理上有所不同。
尤其是槍械發射時的後坐力,很多將士在剛拿到槍械的時候,根本無法克服。
使用了幾天,用的順手了,將士們才逐漸適應了使用步槍。
除了每天有將士在靶場練習射擊,也有將軍帶著手下的兵馬習練拼刺。
步槍前端插上刺刀,雖然不如長矛,戰場上展開白刃戰,也不會輸給使用冷兵器的敵人太多。
雁門關內,每天都有喧天的喊殺聲和槍炮聲。
聲響傳到了關外,即便沒有入關,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自從曹恆來到雁門關,軍營就每天槍炮不絕喊殺陣陣,連一天也沒消停過。
不知不覺,大半個月過去。
曹恆如同以往的每天一樣,站在軍營里看著將士們操練,張苞卻沒有在他身後。
就在他看著將士們操練的時候,張苞小跑到他的身旁,小聲說道:「太子,剛才得到消息,關口出現了不少陌生人,看樣子像是從匈奴那邊過來的。」
「有多少?」視線仍然停留在正操練的將士們身上,曹恆向他問了一句。
「少說也有百十個。」張苞回道:「守關將士詢問太子,要不要把那些人都給抓了?」
「都給抓了,誰帶信給呼廚泉?」曹恆回道:「只是如果一個不抓,匈奴人也會有所懷疑,認為我們是早就安排好了,要讓他們看到將士們操練。告訴守關的將士們,人是要抓的,只不過不能抓那麼多。入關一百人,擒住八九十,放回十多個也就好了。」
張苞恍然,當即答應了,告了個退說道:「我這就把太子的吩咐傳達下去。」
從張苞帶來消息,到他告退離去,曹恆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正在操練的將士身上。
經過十多天的操練,將士們對步槍的使用雖然還沒達到得心應手,至少也已是熟悉了不少。
有不少將士,甚至可以做到每一槍都命中標靶。
雖然不是每次都能命中紅心,卻可以做到子彈全都打在標靶的十環以內。
對於熟練使用槍械的人來說,這樣的成績不算多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糟糕。
可是對於才拿到槍械沒有多久,剛學會扣下扳機發射子彈的大魏將士來說,能夠把槍打到這樣,已經是十分滿意。
得了曹恆命令,張苞來到關口。
自從當年曹恆率軍出關討伐異族大獲全勝之後,各地關口都會時常打開大門,把身在關外的人放進關內。
尤其是關外還有一些城池,雖然不在關口之內,卻仍然隸屬於大魏朝廷。
居住在那些城池裡的人,總還是要來到關內置辦一些家用,畢竟關外相比於關內,物資確實要匱乏的多。
需要入關的人口存在,決定了關口不可能像過去那樣總是關閉著。
打開的關口,不僅會有在關外生活的中原人往來,也會有一些異族往來其中。
盤查出入關的人員,也成了守關將士必須承擔的日常職責。
張苞來到關口,值守的偏將迎了上來:「敢問張將軍,太子的意思是……」
「太子說了,不能把所有人都給抓了,也不能一個都不抓。」看著從關口出入的人群,張苞小聲說道:「一個不抓,匈奴人會懷疑我們大魏的守關將士是不是瞎了。要是全都給抓了,又有誰把太子在這裡操練兵馬的消息傳給呼廚泉?太子的意思就是一個字,度,只有把握住度,才能給事情做的順應太子心意。」
「只要太子有了交代,我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偏將回道:「我這就安排將士們去辦。」
向張苞躬身一禮,偏將轉身走向關口。
到了關口,他對將士們吩咐:「太子率領大軍來到雁門關,難保不會有一些探子從關外趕來,意圖打探軍情。朝廷把關口交給我們,可得守的嚴實了,絕對不要放過一個可疑的人。但凡抓到探子,都帶來給我看看。你們眼太拙,不一定能分辨的清楚好人和壞人。雖然不能放過一個壞人,可我們也不能冤枉了好人,給大魏朝廷蒙羞。」
將士們答應了一聲,加緊了關口的盤查。
先前出入關的人還能很順暢的往來,曹恆的命令傳到,關口的盤查陡然森嚴。
當初曹恆遷徙中原人口到關外,各地關口曾給關外居住的人口發放過通關文牒。
為了避免有探子出入,通關文牒始終是要查驗,只不過後來漸漸查的鬆懈了一些,甚至有些人說是忘記帶在身上,只要守軍覺著他們不太像是探子,也都會給放行。
鬆懈了一兩年的關口,陡然盤查又嚴了起來。
出入關口的人們,有一些是經常往來於關內關外,甚至和盤查的將士還混的熟悉了。
曾經這些人往來於關口,根本不需要通關文牒。
本以為憑著以往的交情,即便不帶文牒也還能往來,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一次不好用了。
熟悉的守關將士根本不給任何面子,雖然沒有把他們扣押下來,卻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則令沒帶通關文牒的人回去把文牒取來。
站在不遠觀望著的張苞,見將士們攔住了不少人,把偏將召到面前。
得到招呼,偏將跑到張苞身前,躬身一禮:「敢問張將軍有什麼吩咐?」
「那些人怎麼回事?」朝著關口一指,張苞問道:「好似沒有攜帶通關文牒,卻沒有一個人被扣押,反倒都被放走。我怎麼有些不明白,他們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張苞直言不諱的向偏將問起那些人給了什麼好處,偏將吃了一驚,趕忙回道:「回張將軍話,我們從沒得過那些人的任何好處。所以沒有查驗通關文牒就把他們給趕回去,只因他們這些人以往經常往來於關口,和將士們多半都已是熟了。將士們知道他們不可能是探子,所以才會只是驅趕回去了事。」
「從現在開始,只是驅趕回去顯然不成。」張苞說道:「凡是沒有攜帶通關文牒的,一律扣留一天,查清楚確實不是探子,再放回去,讓他們帶著文牒入關。」
明知那些人沒有問題,張苞還是要扣留他們一天,偏將有些不解。
可張苞官職在他之上,偏將又不敢多問原因,只得領了命令,跑向關口傳達給將士們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