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江銀行龍虎山支行。
二樓會議室。
張仲夏和幾位逍遙集團的高管神色嚴肅地坐在會議桌背靠門的一側，對面是面無表情翻看著資料的陳浩和幾個工作人員。
自從接到銀行的提前還款審查通知書，張仲夏就讓手下的員工將相關資料備齊，約定了眾人於今日來到贛江銀行碰頭。
本來，張仲夏預約了陳磐石的時間，想要提前見上一面，可是昨日一直等到飯店閉餐，一開始推脫「還在加班一會兒就到」，後來根本就不開機了的陳磐石都沒有出現。
二十多年的商場生涯中，張仲夏並非沒遇到過困境，可是如今這次，最棘手的地方在於，贛江銀行發起的這次審查毫無徵兆，平日裡但凡有些小由頭就喜歡吃拿卡要的陳磐石，至今也沒有提出他的訴求。
就算明知道按照大伯的卦象，此番應該可以化險為夷，但贛江銀行這一系列的動作就像一顆已經發射且目的地不明，在雷達上也沒有顯示的飛彈一樣，讓張仲夏的心也懸了起來。
也許是漫長的沉默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張仲夏從秘書手中接過一盒剛拆封的香菸，邊散煙邊寒暄著。
「陳總，最近咱們贛江銀行是不是有什麼大型活動啊？昨天聽說陳行長加班到特別晚，你們最近也辛苦了。」
「哼，沒有。」陳浩嗤笑一聲，頭也不抬地隨意回應著場面話。「還要勞煩張總您親自跑一趟來。」
昨天老大陳磐石是挺辛苦的，為了指導一家企業的融資負責人能夠順利融資，不惜躬身入局，在牌桌、酒桌和陪酒女孩的糖衣炮彈輪番轟炸之下，犧牲了他的清白和健康。
現在估計正在辦公室裡邊數錢邊承受著宿醉和空虛呢吧？
看老大也不露個面的意思，應該對方這次沒找對廟門，那自己也不用再在這裡和他們耗費時間了。
「張總，逍遙集團提交的相關資料我這裡檢查的差不多了，資金使用說明和還款計劃這些都挺全的，股權沒有發生變化，也沒有對外擔保。
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一句，我們信貸部也會對市場風險或借款企業是否有經營不善的可能性進行評估，這個就要等我們委託的第三方機構出具報告了，好吧？
那我們今天先到這裡？我還有個會，就不送您了。」
陳浩也不等對方挽留，順手拿起桌上還沒拆封的一包煙，夾著資料和電腦走出了會議室，其他幾個職員也紛紛低著頭跟了出去。
張仲夏的秘書見對方都走出了會議室，小聲在他耳邊問道：「張總，我剛才和小劉、小周都問過了，他們不肯說，看來並不是銀行內部的常規流程。
這姓陳的還在這玩太極推手，這是有銀行的高層在搞我們啊。」
張仲夏眉頭一皺，「回去再說，這是在別人地方，你這麼口沒遮攔，小心坑了願意幫你的朋友。」
銀行會議室里安裝監控和錄音器材的概率不大，但是畢竟小心無大錯。
張仲夏也認同自己秘書的判斷，因為剛才對面的幾個小朋友在和自己對視的時候連笑容都沒有，這是下意識的生怕和自己扯上關係的表現。
張仲夏想起這幾日大家準備資料的辛苦，語氣軟化道：「我去個洗手間，一會兒帶你們去我侄子的店裡給家人選個伴手禮，算我送的。」
幾個隨行人員見老闆發話了，想到最近聽說的「知心」商品的火爆，紛紛代替家人表示感謝，現在的「知心」有點社交硬通貨的意思了，哪怕送人也是很有面子的。
衛生間內並無其他人，張仲夏解決了個人問題，正在洗手的時候，碰到了裝作來洗手間倒水，實則等候他多時的胡百川。
「張總，談的怎麼樣？」胡百川邊接熱水，邊側頭打了個招呼，「早知道今天您要來，應該讓服務員去我辦公室拿點茶葉的，會議室的那個茶葉一般。」
「胡總！你好你好，我們就是來提交一些資料，具體可能還要等陳部長他們審核。」
聽話要聽音，張仲夏覺得對方話裡有話，自己的消息源，說不得就要落在胡百川的身上了。
他取了兩張紙巾擦乾了手，試探道：「胡總，你要是有好茶可別光說啊，我這剛清了存貨，有沒有機會嘗一嘗你的好茶？」
「跟您的當然不能比，但是肯定比會議室的好。」胡百川不動神色，「走走走，去我辦公室，平日裡都是我拜訪你們這些企業家，只要你不嫌棄，今天我也做一次東道。」
兩人默契的不再說話，在走廊中一前一後的向著胡百川的辦公室走去。
進入辦公室後，胡百川見身後的張仲夏順手碰上了門，步伐穩健地走向古色古香的茶台，一邊熟練地拿起紫砂壺，一邊用溫水細細地洗滌著茶葉。
胡百川邊洗茶邊說道：「張總，我個人對逍遙集團是非常相信的，無論是實力還是前景，都讓我十分看好。希望以後有機會，大家能多接觸，共同探討合作的可能。」
張仲夏至此才完全確認了，胡百川確實是有意「巧遇」自己，他不知道對方唱的哪一出，不動聲色地坐下等著對方出招。
胡百川似乎並不急於攤牌，他問道：「對了，張道靈是您的？」
「他是我侄子。」
「那就難怪了，張少爺出國留學的手續辦得怎麼樣了？」
張仲夏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胡百川急忙解釋道：「您別誤會，我前幾日才剛幫張少爺在本行辦理了留學簽證所需的資產凍結證明。
他年紀輕輕就能做出這麼一番事業，難免有人妒忌甚至質疑。
但是俗話說得好，一山總比一山高，能人背後有能人，如果沒有張少爺這樣一代更比一代強的後浪，那我們還怎麼發展進步呢，對吧？」
張仲夏搖了搖頭，引導道：「可不是麼，我本以為孩子是小打小鬧，但是據說做的還真挺不錯的，我這次來也是準備看看他做到什麼程度了，店裡還需不需要人手。
我這個做長輩的，都不知道哪天錯在什麼環節，就要被淘汰嘍。」
「您這樣縱橫商界的大企業家如果都看不懂，我們這種做支持服務的那就更看不明白了嘛。」胡百川嘴上慢條斯理的說著話，手卻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先寫出了一個「知」字。
張仲夏看懂了胡百川的提示，陳磐石……是想要拿「知心」開刀？
那幕後黑手，不用說就也是龍門集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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