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城市「法倫」,坐落於埃蘭王國北部,乃是北摩蘭斯領的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亦是王國最為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
這座城市安臥在一片豐饒的山谷之中,背倚巍峨的摩蘭斯山脈,面朝無垠的西海,其地理位置堪稱優越無比。
太陽自摩蘭斯山脈嶄露頭角,將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傾灑而下。海邊的教堂外,零零散散地有人走過。大理石鋪就的廣場上,一座雕像身著金甲,手握雙刃,面朝大海,表情肅穆莊嚴。
教堂側面裝飾用的灌木叢中,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黑色的兜帽長袍以及衣物自帶的長領遮掩了那人的面容,僅露出一雙翡翠般的綠色眼睛,眼神中透著狡黠,又流露著一絲謹慎。
整齊的腳步聲從廣場一側的臨海大道傳來,一隊身穿銀白色鎧甲的衛兵跑步前行。早起的行人和旅客紛紛避讓開來,皆是一臉的詫異。
衛兵們在廣場集合後,不久便四散開來。他們四處張望,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灌木中的人影目睹此景,默默縮回腦袋,摸著教堂的牆壁,退入牆後的陰影之中。
……
教堂附近的商業街上,衣著樸素的人們早早地開啟了忙碌的一天,乾淨整潔的大街逐漸熱鬧起來。
一旁漆黑的巷子裡,一個衣衫襤褸的乾瘦男人走到一個半人高的木質垃圾箱旁,滿心期盼能在其中覓得一點食物果腹。
教會雖會偶爾向流浪者發放白粥,但大陸上的七大教會所供奉的神明,分別掌管著每周七天中的一天。故而教會只會在自家神明掌管的那一天發放食物。
然而法倫港地處偏僻,僅有分布最為廣泛的生之教會以及在沿海城市均有分布的汪洋教會在此設有教堂。這便意味著,除了周一和周六,其餘五天,流浪者們都得依靠自己乞討或尋覓食物。
而今天是三月十六日,星期四。為了填飽肚子,他早早地便開始了找尋。但眼前的垃圾箱蓋板上,竟蓋著一塊刻著奇怪花紋的木板。他雖覺奇怪,但還是雙手使力,才將木板抬起,而後打算開始搜尋。雖說他並不抱太大希望,畢竟這已是他今天找尋的第五個垃圾箱了。
他如往常一般,打開了垃圾箱的蓋板,準備探身進去搜尋。正當他看向垃圾箱內部時,眼前的一幕著實令他大驚失色。
垃圾箱內,一個滿是血污的人正以怪異的姿勢蜷縮其中。他雙目緊閉,灰頭土臉,面容難以看清,仿佛已死去多時。
流浪者麻木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他猛地扣上蓋板,在原地呆愣了片刻。
隨即尖叫著跑出了小巷,口中還呼喊著:「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啊!警衛!」在他竭盡全力的呼喊下,四周的人們逐漸向小巷聚攏。
而垃圾箱內,西蒙在巨大的響動中被驚醒,尚未睜眼,鼻腔內便已充斥著刺鼻的惡臭。
他眼前一片漆黑,但外界的叫喊聲傳入耳中。尚未搞清狀況的他打開頭頂的箱蓋,從垃圾箱中翻越而出。
隨後他又探身將莉莉婭抱了出來。在穿越那通道時,他一直將莉莉婭護在懷中,以防由於這「門」的不完整引發某些意外。
如今看來,確實出了問題。他看向小巷出口處攢動的人群,結合方才那人的呼喊,隱約猜到發生了何事。
如今出口發生偏移,本來他勾勒出的地點是生之教會的女神之碑。畢竟這法倫港他已有五六年未曾來過,上一次來,還是父親以做生意為由,帶他到生之教堂進行禱告,順便購置各種材料物資之時。
他還依稀記得,自己曾在教廷區結識了一個年齡相仿的男生。對方家中管教甚嚴,可他貪玩成性,時常偷溜出來。西蒙與他關係還算不錯,也會耐著性子陪他玩耍。
他想到自己曾教導對方趕海,想到他被螃蟹夾住鼻子的經歷,就莫名覺得好笑。又或是二人互相捉弄,最後總是對方先敗下陣來,這也算是他記憶中少有的歡樂時光。
西蒙搖了搖頭,不再多想。而女神之碑的模樣,他記得尤為清晰。一個城市最不易改變的,便是此類地標性建築。可如今看來,不僅未傳送到既定地點,而且傳送過程中還會令人不適甚至昏迷。
現在他最想知曉的,便是這裡究竟是不是法倫。
從瑟尼村到法倫港,若靠步行,大約需要三天時間。在以這個距離為半徑的圓形範圍內,有可能傳送到的城鎮多達成百上千個。
雖說他並非一定要去法倫港,只是那裡恰好有他,或者說是他父親認識的人在。他自然也期盼著能夠尋求到一些幫助。
街道上,流浪者的呼喊聲終於引來衛兵的注意。一支正巧來到市場區的衛兵十人小隊,邁著統一的步伐,快步來到流浪者跟前。一位面容剛毅,右臉帶有一道十字刀疤的小隊長,操著一口濃厚的群島口音,向流浪者簡單詢問了幾句。
那人手指著人群的方向,口中述說著自己在小巷內的垃圾箱裡發現染血屍體之事。小隊長了解情況後,未詢問其中細節。他安排了一人帶著流浪者前往附近的警衛廳,並告知警衛趕快派人來接手案件,而他則帶隊直奔小巷。
他們雖有任務在身,但遇此等事,還是有必要處理的。但他對此並未太過重視,即便在法倫這樣的大城市,每天都會有流浪者或小混混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或是餓死,或是為了食物或地盤之類相互爭鬥而死。特別是近段時間,此類情況愈發頻繁,搞得警衛隊焦頭爛額。
他有一個在警衛隊當探員的朋友,最近接到了許多樁失蹤案。偶爾向他抱怨時,也只能打趣兩句。畢竟這種事輪不到衛兵隊處理,況且在他看來,這些也不過是些小事罷了。
他帶隊來到小巷外,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路。身為小隊長的他帶頭來到巷口向內望去。在那幽深的黑暗中,正站著一個渾身染血,臉上漆黑,五官模糊的男人。
作為一名開啟了「氣」之門的真正戰士,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人腰間的利刃,隨後才留意到他懷中抱著的金髮少女。
看到她那罕見的發色,小隊長心裡「咯噔」一下。別說是在這法倫港,即便在北摩蘭斯領,金色頭髮也是極為少見的。況且他今日真正的任務,正是要搜尋一名失蹤的金髮少女。聽長官說,那可是位大人物,即便找到了,也要好言好語地請她回去才行。
他也早已看過那位大人物的畫像。而且那流浪者口中所說發現了屍體,也不像是在說謊。那人懷中之人更是看不清面容,結合對方那少見的金色頭髮,小隊長心中已有了答案。
再看那男人,簡直就是剛殺完人後的模樣。他此時不僅毫無慌張,甚至還微笑著從小巷中緩緩走了出來。本以為只是一件普通案件的他,此時也不得不嚴陣以待。看著那人越走越近,他一臉嚴肅地從劍鞘中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西蒙習慣性地露出微笑,正打算上前好好解釋一番。但沒走幾步,便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那些身穿銀白色輕甲的官方人員,在看到自己後,竟在同一時間取出了武器,並擺出一副對敵的架勢。
見狀,他趕忙開口解釋道:「別衝動!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如今莉莉婭仍在沉睡,空間傳送對她身體的負擔過重。即便是發動魔法的西蒙本人,憑藉對魔法的熟悉以及不俗的身體素質,也昏迷了許久才醒來。
但那小隊長此時已「沉浸」在一種想當然的狀態之中。有些自認為聰明的人,一旦認定了某個結論,便再也聽不進任何言語。
他結合種種因素,已然斷定眼前的男子便是殺人兇手,甚至是殺害了領主家族中大人物的重犯。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聽對方狡辯了。
「上!生死不論。」
他大手一揮,下達了指令。
在場所有人都是目擊證人,都親眼看到了兇手和被害人。那即便他交上去的是兩具屍體,領主也定會重重賞賜自己。
他身後的衛兵們接收到命令,沒有一絲猶豫,一個個表情兇惡地沖向了西蒙。
見此一幕,西蒙還欲開口,但見對方來勢洶洶,也明白此時說什麼都無用了。
街上的人群中,恐懼與憤怒的氣息交織在一起,瀰漫在空氣中。而那些衛兵們的憤怒則更為濃烈,他們組成人牆直逼西蒙,欲將他困死在這小巷中。而他身後則是一條死路,一堵實木的高牆阻斷了他的退路。
「真是時運不濟!」為了不真正成為罪犯,西蒙自然不能反抗,唯有選擇避戰。
衛兵們逼近到西蒙十步以內,他們死死盯著西蒙的身影,想像著他可能的動作,或是反抗,或是束手就擒。
而西蒙則在他們的注視下突然飛奔起來,直逼衛兵們而去。雙方的距離急速拉近,就在即將碰撞在一起時,最前排的衛兵找準時機,長劍橫劈而出,直取西蒙的腰身。
但西蒙卻比他更早一步有所動作。他提前蹬地躍起,而後踩住前排衛兵的肩膀跳向一側的牆壁,又在那牆壁借力躍向另一側。他就這樣藉助兩側的牆壁,在這小巷中來回跳躍數次,便進入到了街上的人群之中,而後消失在街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