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蛟蛇斜眼瞅著君無邪,看他眯著眼睛享受的模樣,哼哼唧唧地說道:「真會享受,怎麼不來給我揉揉?」
「你怕不是皮痒痒了。」
君無邪閉著眼睛沒看他,隨口回應。
話音落下,玄冥蛟蛇就感覺到冰冷的殺氣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正是墨清漓的目光。
看著這個冰冷的完全沒有血肉生靈應該具有的情感的女人,玄冥蛟蛇不由打了冷顫,脖子一縮,不再說話了。
他心裡忍不住嘀咕,怎麼人類裡面還有這樣的人?
人類的情感是很豐富的,而這個女人完全違背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
儘管人類裡面有很多非常的壞,很殘忍與狠辣,但即便是殘忍,那也是需要情緒支撐的。
這個女人不同,她基本上連情緒都沒有。
這些時日接觸下來,除了與元初有關的事情,或者在元初面前,他在這個女人身上感覺不到絲毫情緒波動。
有時候,他覺得,這個女人就像是一尊會說話會動的玉雕,而非血肉之軀。
……
翌日,墨清漓在湖邊,坐在青石上,彎著腰,低著頭,正在用澄清的湖水洗著自己的那頭如墨的青絲。
事實上,修行者根本不需要水來清洗。
何況是墨清漓這種境界的人。
修煉到了這個境界,身體早就擁有了自淨之力,任何時候都可以保持無瑕狀態。
此時,她用水澆洗頭髮,只是回味曾經的感覺。
遠離世俗紅塵那麼長的歲月,最近因君神之故,她又開始體驗到了紅塵的味道。
比如那次的糖人。
這些時日,她時常回去回憶那時的感覺。
慢慢的覺得,以往被自己捨棄的俗世紅塵,其實也別有一番滋味。
回首曾經,境界尚低時,那時尚未辟穀,還需要如凡人一般吃喝才能維持身體機能。
那時的自己,走過了一段凡人的生活歷程。
那段時光的點點滴滴,驀然回首,已經是多少萬年的歲月,已經久遠到記憶都有些許模糊了。
有時候會有那麼瞬間,她很想回到過去,做回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可是有些路走過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強行倒回去,也不過是自欺欺人逃避現實的怯弱罷了。
只能前行,去面對未來或要面對的一切。
回憶過往,心境隨之變化。
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竟然一邊洗著頭髮,一邊哼起了小曲。
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湖泊卻是十分的清晰。
君無邪和玄冥蛟蛇都露出了異色。
尤其是玄冥蛟蛇,他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圓了,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個缺失了人類情感的女人,她竟然在哼曲?
君無邪也有些意外。
這還是首次聽到墨清漓哼曲,聲音清澈而空靈,在湖邊迴蕩。
滿頭的青絲在水裡散開,漂浮著,宛若一朵盛開的墨色花朵。
洗頭的姿勢下,露出的側臉,有著幾分純真之感。
這種神情出現在她這種成熟的飽經滄桑與苦難的女子身上,更是令人感到意外。
「她應該是想起自己的童年了吧。」
君無邪臉上有了一抹笑意。
此時的墨清漓才是最真實的她。
修行者,需要接觸到最真實的自己,明白真我,未來才能堪破桎梏。
怎麼才能做到心性無瑕?
如果連最真實的自己都看不清,都不敢去面對,說明並不了解自我。
那麼,怎能做到心性無瑕?
做不到這點,那所謂的心性無瑕、堅韌道心,都只不過是表象而已。
這一刻的墨清漓,應該是回到了當年的意境裡,不知不覺,就連心境也暫時發生了轉變。
她能有這樣的變化,說明在內心深處,始終有著原本的自己,並未被磨滅。
太上忘情錄,未曾徹底磨滅她的真我。
「元初。」
玄冥蛟蛇賊眉鼠眼地湊過來,瞟了湖邊哼著小曲洗髮的墨清漓一眼,低聲道:「她沒病吧,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君無邪側頭看著他,那目光讓玄冥蛟蛇心裡有點發毛,「怎麼,難道我說錯了嗎,她太反常了,不是有句古話叫做什麼事若反常必有妖……」
話音未落,君無邪一巴掌扇在他的後腦勺上。
玄冥蛟蛇始料未及。
這一巴掌,差點把他扇趴在地上。
「腦子壞掉的是你,在我面前說她的壞話,你是怎麼想的,智商降級了不成?」
「你……」
玄冥蛟蛇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盯著君無邪,「不要以為你比我強就可以為所欲為!
你要是還有點天驕之王的驕傲,就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敢嗎?」
玄冥蛟蛇說著,伸出舌頭繞嘴轉了一圈。
那舌頭伸出的瞬間,直接化為蛇信,好幾尺那麼長。
「我跟你說,打架太粗魯了,那是莽夫的行為。
你們人類不是最講文明的嗎?
要不我們來比吐口水,看看誰更厲害,信不信我能吐你一臉?」
他說著,蛇信上的涎液往下滴,看得君無邪膈應得不行,很想一巴掌將他扇飛。
「你跟那死蛤蟆倒是臭味相投。」
「嗯?死蛤蟆是誰?」
「與你志同道合者,將來你們可以好好切磋,保准讓你盡興。
現在,你給我閃開點,不要靠近我。」
看著玄冥蛟蛇的蛇信上滴著的涎液,君無邪是真的很難評。
這傢伙,此時還是人形的模樣,伸出來的舌頭卻是蛇信,好幾尺長,活脫脫的一個蛇精怪。
還要跟自己比吐口水。
這是什麼蛇精病患者。
「怕了吧,還以為你樣樣都行,看來你也不是全能啊,認慫就明說,不丟人。」
玄冥蛟蛇的舌頭靈活地伸縮著,滿臉得意。
君無邪不想理他,起身向著湖邊的墨清漓走去。
說到底,玄冥蛟蛇還是小孩。
雖然他的年齡已經好幾百甚至幾千歲了。
但是對於他這個血脈物種而言,確實未成年,也就相當於人類十三四的階段。
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
……
同一時間,遺忘之地某片區域。
此地十分的偏僻,有大霧籠罩,朦朦朧朧看不清晰,且地形很是複雜。
祁胥等人離開仙宮之後,便各自分開了。
各道統的弟子分別選擇了一個方向,真傳弟子則在各自道統的內門弟子後方掠陣,保持著一定距離。
這幾日,祁胥他們未曾遇到鬼巫生靈。
一路上雖然輕鬆,內門弟子卻有點無聊了。
遇到鬼巫生靈可能會有危險,但是沒有鬼巫生靈,卻無所事事了。
這幾日,他們沿途搜尋了很多的區域,都未曾見到什麼仙珍之類的東西。
這讓他們意識到,在這遺忘之地,想要得到稀有仙珍,希望渺茫。
這裡有稀有仙珍的機率很低,只怕是早就被地下異空間世界的生靈搜刮光了。
就算有未曾發現的漏掉的,而恰巧又被自己等人看到,這麼多人只怕是也不夠分。
因此還是得尋找到地下異空間世界的生靈,擊殺之,獲取積分,贏得名次才行。
雖說只有前幾名才能得到不朽破壁丹獎勵。
但是只要自己的這邊有人能奪得前三,也算是為宗門贏得了榮耀。
回去之後,宗門高層極有可能會賞賜每個參與歷練的弟子。
名次越高,榮耀越璀璨,宗門高層越高興,賞賜的就會越好。
「你們不要漫無目的走下去了,還不如停下來好好想想,討論討論,再選擇一個方向。」
祁胥的神念之音從後方傳到眾弟子的耳中。
他們紛紛停下了腳步。
祁胥師兄說得對,這般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地下異空間世界的生靈,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時間就是積分。
看到弟子們都停下來,圍坐在一起討論。
祁胥悄然向著那片迷霧籠罩的山脈而去。
不多時,他進入山脈內的一座峽谷,來到一汪瀑布水潭附近。
水潭附近霧氣繚繞,朦朦朧朧間能看到潭邊傲立著一個英武挺拔的身影。
「屬下見過主人!」
看到那個身影,祁胥身體微微一顫,疾步上前,躬身行禮。
「你去過仙宮了?」
「回主人,去過了,主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連我們去了仙宮都知道。」
「誰讓你去仙宮的?」
那迷霧中的人,聲音很平淡,但卻讓祁胥身體一抖,急忙跪落了下去,「主人息怒,屬下不知道不該去仙宮,還望主人原諒!」
「仙宮內發生了什麼?」
那人似乎並不打算繼續追究,祁胥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如實回答道:「有人設局,將我們與其他道統的人引去仙宮,欲將他們坑殺獻祭。
所幸,我們人多,又帶著宗門強者給的仙器,而他布下的符陣在緊要關頭突然崩潰,我們這才逃過一劫……」
那人聞言沉默了稍許,而後說道:「你與你們宗門那兩個後起之秀近距離照過面了?」
「回主人,您指的是元初與蘇清淺嗎?
屬下的確與他們近距離接觸過了。」
「華飛羽要讓你拉攏他們?」
「是的主人。」
「他們態度如何?」
「回主人,元初並未正面回應,只說剛成為太上供奉親傳,不明太上供奉的心思,不敢擅自做主。
他表示,等回到宗門,試探出了太上供奉的意思再做選擇。」
「你覺得他是推托之詞還是真想回去弄清你們太上供奉的意思?」
「屬下不敢確定,只能暫時選擇相信,畢竟他未曾明著拒絕,言語之間也是滴水不漏,很難反駁。」
「唔,此二人很難為我或者你們的師兄華飛羽所用。
不過,他們暫時不能死。
那兩人身上藏著大秘密。
我要你將他們找到,然後帶來見我。」
「這……」
「怎麼,你要抗命?」
「不,屬下不敢!」
他嚇得心神一顫,道:「只是,以元初和蘇清淺的性子,怕是不會願意跟屬下走!
因此,屬下只能用強。
到時候,主人若是讓他們活著離開,回到宗門之後,他們將此事告知太上供奉與宗門長老,那我很難解釋得清……
屬下絕對不是怕自己受罰,而是擔心被宗門禁錮,往後很長時間再難為主人效犬馬之勞!」
「你放心大膽去做,只要將他們帶到我面前,我自有手段解決你的後顧之憂。
此物你拿去,你與他們接觸過,可憑此法器追蹤到他們的大致方位。
抓住他們之後,再用此法器與我聯繫,屆時我會通過法器告知你見面的地點。」
那人說著,一個法器羅盤飛到祁胥面前。
祁胥將羅盤收好,「主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屬下這便去了。」
「祁胥,我和你們華師兄,你更忠心於誰?」
平淡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帶著幾分冷漠,讓祁胥的心猛地一跳。
「屬下自是忠於主人,屬下對主人的忠心日月可鑑!」
祁胥說完之後,躬身低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唔,去吧,辦的漂亮些,不要讓我等太久。」
「是,屬下告退!」
祁胥暗自鬆了口氣,彎著腰低著頭往後退了十餘步,這才轉身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