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歐的秋日層林盡染,浪漫如詩,明亮的陽光給沉鬱的石柱和雕像注入暖意,羅馬式的劇院極盡雍容華貴,處處是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這幾天到處折騰得有點累,下午看完一場音樂劇,沈姒和周子衿回附近的酒店。
《西貢小姐》,戰火里的愛情,玩爛了的橋段還是賺足了觀眾的眼淚。
「你說我怎麼就沒有這種跌宕起伏、震撼人心的經歷?」周子衿抱著一杯奶茶,還沉浸在音樂劇里,微嘆了口氣,「我覺得我也有一張適合當女主的臉。」
說著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沈姒用一種「你該吃藥了」的眼神看她,十分嫌棄,「不是我打擊你,你去戰場遇不到愛情,只能遇到炮彈。」
她輕拍了拍周子衿,「還是回去睡一覺吧親愛的,夢裡什麼都有。」
「……」周子衿滿臉問號。
「我的重點又不是戰場,是一見鍾情好不好!」周子衿憤憤地跺了下腳,說完突然想到,「說起來,雖然你和三哥分手了,但他對你也是一見鍾情哎,居然真的只有我沒體驗過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
沈姒輕眯了下纖麗的眼,冷笑了聲,「他頂多算見色起意。」
「雖然但是,」周子衿覺得哪裡不對,「一見鍾情,鐘的不都是臉嗎?」
沈姒莞爾,沒再說什麼。
其實南城相遇不是她和齊晟初見。
*
沈姒第一次見到齊晟,是在六七年前沁園的戲台上。
彼時沁園的梨花開敗,花殘葉盛,綠意蔥蘢。她穿著戲服練習新學的趙飛燕鼓上舞,沒扮上,素淨的一張臉,五官尚未長開,卻已精緻得無可挑剔。
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裙時雲欲生。
轉旋的水袖從風如回雪,由急轉輕的舞步掀動著裙裾在鼓上搖曳生姿,舉腕、折腰、回眸,慢態逐驚鴻,繁姿引游龍,她每一個動作都很標準,一顰一笑極盡艷色,嫵媚入骨。
沈姒察覺到有人來,但沒什麼反應。
人說「八方聽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開腔就斷沒有隨便停下的道理,她也沒因為對方壞規矩,直到一曲畢,她聽到了台下的掌聲。
沈姒從鼓上翩然起腰,青絲勾落,纖腰嬌娜,隨意看了一眼對面。
少年斜靠著台下的立柱,沉靜地看著她,眸底的情緒一覽無餘。
湛黑的眼,狹長的眼型,他五官的起轉承合與昏暗的天光相合,近乎病態的陰鬱,像一把剛出鞘的利刃。
沈姒戒備地看著他,始終沒有開口。
他卻先勾了下唇,清冷的眸光因天色而深邃,「你很漂亮。」
「謝謝。」沈姒淡聲應了句,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其實讚賞的話從小聽到大,她很少有所觸動。但她從沒見過這樣一個人,把**和企圖直白地掛在臉上。
她不太喜歡這樣的視線:
審視獵物的視線,志在必得的視線。
恍神間齊晟已經拾級而上,垂眸和她視線相接,「你好像很怕我?」
居高臨下的姿勢,難以言說的威勢讓沈姒下意識地屏住了一瞬的呼吸。他稍一靠近,周身凜冽的雪鬆氣息混雜著點酒氣,侵略性極重地壓下來。
一如他本人,強勢到讓人無路可退。
「你可能想多了,」沈姒不避不讓地回視他,覺得這人自以為是得有些荒謬,「只有懸殊的地位和不對等的關係才會讓人心生恐懼,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我為什麼要怕你?而且同學,」
她想不到一個更好的稱呼,「這裡不讓外人隨便出入的,你該離開了。」
「喊什麼同學,我們不熟,」他挑了下眉,意態輕慢又邪氣,靠向她的身影遮擋住她視線里所有的光,「你年紀看著比我小,應該喊我哥哥。」
他在調戲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沈姒張了張唇,窘促又氣惱地瞪了眼他。
她反覆提醒自己「不要跟一個酒鬼計較」,才忍住沒有回懟,欲言又止的樣子活像一隻吐泡泡的小金魚。
她其實分辨不出來齊晟真醉假醉。
不過「借酒勁兒耍流氓」的經典戲份還沒上演,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他媽什麼地兒啊,跟迷宮似的,有人嗎?」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扯了扯領帶,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後院,掃到個人影就使喚道,「你,就你,過來。」
這是真酒鬼,不過沒人搭理他。
「你他媽聽不懂人話啊,小丫頭片子,我有的是錢,你不就是出來賣——」
男人嘴裡不乾不淨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喉嚨忽然一緊,被扼住了。
齊晟戲台上跳下去了,一把扯住了對方後頸,骨節分明的手指驟然一攏,按著人脖子往台柱上狠狠磕了下。
方向朝著沈姒,中年男人像被迫給她行了個大禮。他下手不輕。
「真敗興。」
齊晟勾了下唇,渾身依舊是松懶而倦怠的,只是眸色冷得像淬了冰。
沈姒條件反射地朝後躲了半步,她看到了血,「你,你別打人啊。」
「他調戲你。」
少年懶懶散散地垂著視線,身上的戾氣和陰鬱消減,他掃了眼自己的左手,似乎嫌髒,微蹙了下眉。
沈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後園的動靜不小,鬧騰到沁園的經理都過來了。只是經理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三步並作兩步趕過來,誠惶誠恐的態度跟往日對比,非常鮮明。
一出鬧劇,很快就有人給處理乾淨,甚至沒人來找他麻煩。
這人來頭不小。
齊晟的注意力還在她身上,像是找到一種新樂趣,「你叫什麼名字?」
「姒姒。」經理拿胳膊肘輕輕懟了下沈姒,好半天都沒見後者有反應,
他想替她回答,「她叫——哎呦。」
沈姒踩了下經理的腳,態度不怎麼樣,「我憑什麼告訴你?」
「哪個姒?」齊晟完全不在意她的態度,「褒姒的姒?」他借著挑眉的痕跡打量了眼她,「是有當禍水的資本。」
「謝謝,你看著也挺像個色迷心竅的昏君。」沈姒冷眼看著他,反唇相譏。
「是嗎?」少年微妙地彎了下唇角,也不計較,只朝她傾了傾身,壓低的嗓音微啞沉緩,「我記住你了,姒姒。」
他用最稀鬆平常的口吻,把她的名字念得千迴百轉,像在烈酒冰塊中浸潤過,顆粒感分明。也許是一種錯覺,她竟從中聽出點曖昧的意味來。
「我想和你做朋友。」
沈姒怔怔地看著他,耳根有些發麻。
那時候天色並不好,悶熱的盛夏傍晚,灰濛濛的陰雲壓得很低,有閃電無聲地劃亮天際,戲台四下昏昧不明。
只有她視線里的他,漆黑的眼底像是擦亮了一簇火。
沉冷、明亮,帶著勢在必得的侵略性,一直燒到她心底。
對視不過兩秒,沈姒敗下陣來,心跳卻不自覺地加速了。
「無聊。」
她知道自己心動的不是時候。
*
沈姒那時年紀尚小,總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南城重逢後,她以為這是天註定的緣分,一度試圖證明自己和那些費盡心機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不同。
可惜甭說是南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她都嘗試過了,撞得頭破血流,才發覺打從一開始,他就不在牆後。
就像他根本不記得他們的初見,他現在好像也不怎麼在意她。
她曾反駁他,只有懸殊的地位和不對等的關係才會讓人心生恐懼。
現在想想,幾乎一語成讖。
齊晟這人浸淫名利場多年,陰鬱寡恩慣了,利慾皆不入眼,大約只是陪她玩了一出逢場作戲的遊戲。
到底不甘心,到底意難平。
沈姒越想越不爽,將手包推到周子衿懷裡,冷笑了聲,「你等我會兒。」
「怎麼了?」周子衿不解其意。
施普雷河岸的街道綠茵濃郁,一抬頭能看到雄偉的佩加蒙博物館,風格迥異的建築藝術衝撞,浪漫而獨特。這個時間段,街道上行人和車流都稀少。
周子衿茫然地看著沈姒踩著高跟鞋,從身後七八米的立柱後,揪出一個很普通的男人來。男人本來要跑,結果被沈姒眼疾手快地抓肩、扼腕,按在了地上。
「我操。」周子衿驚了,髒字沒忍住從唇邊滾出來,「演諜戰大片呢?」
沈姒一直知道有人跟著自己,平時懶得理會,不過今天她心情不好,就是想找茬,這人趕巧撞槍口上了。
「別緊張啊,我就是想讓你幫忙傳個話。」沈姒輕笑,挪開踩在對方喉嚨處的高跟鞋,眉眼愈發妖冶艷麗。
「那你還卸我胳膊?」對方冷汗都下來了,一半是驚的,一半是疼的。
「誰讓你跑啊?」沈姒纖眉一挑。
你媽的。
誰看到被監控對象凶神惡煞地衝過來不跑啊?怎麼看都像找茬的啊。
對方在心底暗罵了幾句,還是賠上一張笑臉,「沈小姐,您吩咐,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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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往西城區駛去,一路的寂靜,抬梁式古建築雕龍畫鳳,彩繪畫重檐,明黃剪邊勾在琉璃瓦邊緣。車子到了胡同口才停下,齊晟步行過去。
返滬之前老爺子就讓他回家,他找藉口推脫了兩天,已經有點不像話了。
剛踏進四合院的門,老爺子的一個下屬正往外走,朝他頷首淡笑,「齊少,老爺子正在裡面候著你呢。」
齊晟也是淡笑,快步走了過去。
古香古色的房間內,掛著幾副山水真跡,青花瓷瓶里斜插著花枝,書柜上陳列著一水兒的價值連城的古玩藏品,還有幾本有價無市的傳世孤本。
齊老爺子正在打譜,捏了一枚棋子,淡然自若地負手立在棋盤前。
棋盤黑白廝殺,棋子在十九路棋路中千變萬化,已顯勝負之勢,黑子形勢大好,完全可以掐斷白子最後一絲生息。但老爺子遲遲沒有落子再進一步。
齊晟被晾在一旁近半小時,縱覽全局後沒忍住替老爺子落下一子。
「沒規矩。」
齊老爺子皺了下眉,舉起手邊的拐杖敲了下齊晟的手背,嗓音沙啞而沉厚,「旁人下棋你看著就行,沒到你出手的時候,就別攪局。」
「我看棋局已定,您還不肯落子,以為您沒瞧出來。」齊晟看著老爺子。
「年少輕狂。」
齊老爺子落下一子,依舊面沉如水,慈善的語氣卻投射著威嚴的冷意,「你最近是不是覺得自己有主意了,而我老了,退居二線就管束不了你了?」
打譜瞬間變成了對弈。
「孫兒不敢。」齊晟心裡微震,平時再離經叛道,在老爺子面前他也是規矩恭敬的,「爺爺,您知道我沒這個意思。」
齊晟打小養在齊老爺子身邊,和父母本身就不親近,又出過一些不痛快的事,他警惕心重,對誰都不信任,也就信服和尊重老爺子一個人。所以這些年除了齊老爺子,也沒人壓製得了他了。
他落子的思路倒完全沒被攪亂,心裡有了點破局的構思。
「你跟敏玉鬧得很不愉快?」齊老爺子封死他的棋路時,話鋒一轉。
「我不喜歡她。」齊晟回答得直接。
「你用不著喜歡她。」齊老爺子冷然道,手底下的棋殺招攻勢凌厲,面上卻平靜得看不出情緒,「我只是讓你娶她,我也不過問你從南城帶回來的小丫頭。」
齊晟暗震,捏著黑子抬眸,「不關她的事,爺爺。」
「您讓我聯姻,如果是為了權勢利益共享,陸家和李家才是最好的選擇,您選擇陶敏玉,難道不是因為他父親為救您在戰場上斷過腿?」
他態度還恭敬,但話越說越悖逆,「您想還這個恩情,有很多方式。但我不欠她的,我不會為了替您報恩娶她。」
「你說什麼?」齊老爺子眉頭深鎖。
恭敬歸恭敬,齊晟這些年就不是個守規矩好拿捏的主兒,明知老爺子已然不悅,他還是撫逆老爺子的意思,把話挑明了,「我不是您報恩的工具。」
他淡聲道,「您要是不擔心我把人玩死,陶家如果想要一個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女兒,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混帳東西!」
齊老爺子怎麼也想不到他敢說這麼悖逆的話,掄起手杖震怒地砸過去。
一盤殘局,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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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晟當晚直接進醫院病房了。
傷倒沒怎麼傷著,也就背後淤青了一塊,還沒他當年上學打人嚴重,事實上是齊老爺子把他關病房裡禁足了。雖然這些人關不住他,但他面上功夫還得做,他還不想跟老爺子鬧得太難看。
這事兒沒過夜就傳遍了。
醫院烏泱泱來了好幾波人,台詞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聽說你被老爺子打了,來看看,傷得這麼厲害?」
玩得好的那幾個哥們都借著探病的機會湊熱鬧,大部分人還算含蓄,就傅少則從特護病房門口笑到病床邊,完全是一副「不怕死還上趕著找死」的架勢,一直到護士過來提醒才算完。
「我說三哥,趕明兒我還是去廟裡幫您拜一拜吧,您才剛栽在一個女人手裡,又住院了,」傅少則歪在牆邊笑得肩膀抖,「太晦氣了。」
「你找死。」齊晟掀了掀眼皮。
下一秒,冷光閃過,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幾乎貼著傅少則擦過去。
「我操。」傅少則一側身,驚險避開。
刀刃的聲音在身後成空。
推門而入的顧淮之接住了軍刀,微蹙了下眉,「你倆在病房裡打架?」
齊晟不耐煩地嘶了一聲,眸色陰沉沉的,氣場有點壓迫人,「你們是不是有病?這麼喜歡看我熱鬧?」
病房內六七個人,葉家的沈家的徐家的,玩手機或者閒聊,他這幫哥們跟有病似的,就是死賴著不走。
傅少則嘖了聲,「百年難得一遇嘛,見你栽一回太難了,」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完全不帶後怕的,「不過真不是我說啊,三哥,李家的權,陶家的人脈和勢力,俞家的金錢和資源,你總不能一個都看不上吧?」
「在這方面,你確實比老三有眼光,」顧淮之隨手合上了身後的門,輕輕一哂,「找了姜妍這麼個『藍顏知己遍地走,前任男友多如狗』的大小姐。」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別提她,她就是一桃花劫。」傅少則嘶了一聲,「我現在一聽她名就頭疼。」
他斜倚了下牆壁,很無所謂,「不過這年頭誰結婚是為了愛情?就算我跟姜妍一輩子對彼此沒感覺,只要傅姜兩家不垮,這場聯姻就比海誓山盟牢固。」
齊晟半垂著視線,手指緩慢地把玩著腕間的佛珠,不置可否。
「我還真的提醒你,老三。」顧淮之掂了掂那把瑞士軍刀,輕輕一旋,鋒刃朝里放回原位,「上次在聿公館,為了一句口角,李廣白帶的女伴陶敏玉都敢動,那女的被拖出去的時候滿臉是血,差點鬧出人命,最後也就賠錢了事。」
他輕哂,「就敏玉那性格脾氣,你讓她下不來台,她非得換個地方把場子找回來,你也不怕她找沈姒麻煩。」
「她不敢。」齊晟嗓音微冷帶沉。
說話間傳來一陣敲門聲,得到示意後總助推門而入,面色十分遲疑。
畢竟這兒站著不少人,雖然總助知道這些人跟齊晟交情匪淺,但內容不太適合提。只是這幫人一時半會不肯走,他也管不了太多,「沈小姐今天把跟著她的人打了一頓,給您寫了個字條。」
齊晟沒搭腔,咬著未點燃的煙,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
藍色的火苗從打火機竄出,順著往上一燎,點燃了煙尾。火星一閃,煙霧繚繞上升,遮住了齊晟眼底的情緒,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覆蓋了他周身。
「字條呢?」
很好,老闆果然只關心老闆娘的字條,根本不關心誰挨打了。
總助邊腹誹邊將紙條遞過去。
齊晟掀起眼皮掃了一眼紙條,淡嗤了聲「字還不少」,然後瀏覽了不過兩行,面色就陰惻惻地沉了下去。
【過去三年,承蒙你照顧。
不管發生了什麼,必須承認,你教了我很多,我也得到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我真的累了,還是那句話:反正多的是討你歡心的女人,麻煩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們好聚好散。
這些年得到的一切我都可以盡數歸還,如果還不夠,我給你打個欠條。】
齊晟知道她清點財產的事兒,他倒不至於在這事兒上下手段,太低劣了。
但他還真沒想過,帶錢跑路已經不夠沈姒玩了,她還好意思拿這筆錢——很大一部分還是他給的錢——收買他?
她是真能耐啊。
「老子他媽稀罕這點兒錢?」齊晟冷笑了聲,煩躁地把剛點的煙掐了。
「我上回就說沈姒被你帶壞了,」這次傅少則徹底笑抽了,「我還以為你就圖一新鮮勁兒,這下好了,她跟你學出來的本事都用來治你了。」
「是挺新鮮,能讓老三人財兩空的女人,我也頭回見。」顧淮之也笑。
病房裡幾個人都沒繃住,但玩笑話還真不能全往外吐,熱鬧看到這份兒上,氛圍隱隱不對,倒沒人敢繼續拿這事觸他的霉頭了,三三兩兩地起身告辭。
總助走不了,這幾天被折磨的突突起跳的心臟,讓他都想給自己開點速效救心丸。他硬著頭皮立在一旁,又遞過去一張字條,「還有第二張。」
【知道你不稀罕這點兒錢,反正也好聚好散不了,那我一分錢也不會還你。
咱們山前別相見,山後沒相逢。
後會無期。】
齊晟半眯著眼,舌尖抵了抵後槽牙,笑了,「她人現在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