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滿意?」沈姒詫異地看著他,好氣又好笑道,「你不滿意什麼?」
「你怎麼還有臉說,上次本來就是你……我的好嗎?我發燒了三天還不夠慘,你還希望我婚前懷孕?通點人性吧,禽獸都沒你這樣的腦迴路。」
雖然也不算特別見不得人的事,但是想想太慘了,她又擔心又焦慮,心裡發虛了一晚上,聽到點風吹草動都覺得有人指指點點,尷尬得快要窒息了。
沈姒鬱悶地低聲抱怨了句,「而且我才23歲好嘛?你倒沒什麼,我年紀輕輕總不能——」
話一脫口沈姒突然覺得不太妥,然而來不及收回,她頸上一緊。
齊晟一手攏著她後頸,稍稍用力,就將人掐了過來。他嗓音壓得低,整個人的氣壓也低,「你說什麼?」
「幹嘛?我說我還年輕,怎麼了?」沈姒輕咳了聲,視線閃了閃,抬聲強調了遍,「我又沒說你老啊。」
她只是想說自己還不成熟,根本養不了小孩,也接受不太來婚前有孕。
算起來齊晟年紀其實真不大,但可能他跳級又提前完成學業,接手家業太早,年少有為也意味著老於世故,不苟言笑的時候讓人望而生畏,過於迫人。
她總有一種,跟他差輩了的錯覺。
「再說,我今晚跟你叫小叔叔和乾爹的時候,你怎麼不跟我計較年紀?」
齊晟垂著眼,眸色沉了沉。
看得出來沈姒現在心安了。
她整個人不止如釋重負,還有一點『下一秒就要上天了』的感覺。
當晚還是沒逃過醫院的一次檢查。
不過折騰了大半宿還是得到了一樣的結果。事實證明,懷孕的事就是虛驚一場,犯困和食欲不振只是因為先前生病,再加上最近勞累,她沒休息好。
剛從醫院回來,總助過來匯報行程,說航班已經改簽好。
車子已經在路邊停好。
沒回遊輪,直接回了海島先前住下的莊園。沈姒從后座出來時,莫名有點心虛,低頭隨手翻檢查結果。然後她感到一道直白到無法忽略的視線。
齊晟漆黑沉靜的眼看向她,視線在她身上一掠,牢牢鎖在她面上。
「你看我幹嘛?還是怪你,」沈姒躲開他的視線,踩著細高跟,咔噠咔噠地甩下了他,「我沒睡好不也因為你。」
夜色已深,籠罩了整個莊園。
沈姒回房間後踢掉了鞋子,懶得換衣服,在床上翻滾了幾圈,意識到齊晟跟著進來了,警惕地看向他:
「你回你自己房間睡,沒聽到我是因為休息不好才犯困嗎?」
「睡素的。」齊晟嗓音低冷。
沈姒看得到他眼底翻湧的暗癮。
不過篤定了他今晚不能再為難她,她突然就有了底氣,踩著他即將發作的邊兒,膽兒肥的話一句接一句。
「別了吧?」沈姒輕笑了聲,一臉真誠地看著他,「我也是為你著想,三哥,我怕你今晚得爬起來洗冷水澡。」
齊晟單手握著她的腳踝,朝自己拖了一把,居高臨下地垂眼看她。
「你今天沒完了?」他慢條斯理得拆掉了腕錶和鑽石袖扣,唇角掛著偏冷的笑意,放緩了語氣,低低地,「再來一次,我給你坐實了怎麼樣?」
沈姒眉心一跳,扯過薄毯蓋住自己的臉,及時裝死。
「困了困了,晚安。」
-
次日清晨,沈姒身側已空無一人。
難得安生的睡一晚上,她也懶得去想他是什麼時候走的。海島婚禮流程走完,已經沒她什麼事了,下午的航班回國,之後一周沈姒基本都在忙比賽。
經過先前的是非和爭議,為了證明比賽公平公正,央視一向敢搞,國風節目組的比賽直接改成了直播。本來收視中規中矩,直到沈姒那支舞蹈爆了。
《紅艷露凝香》,她跳的是楊玉環。
取材非常大眾的舞蹈,但她的編舞和設計出乎旁人意料。不到一小時時間,這段視頻在網絡發酵,全網走紅。
登台便是一聲婉轉嫵媚的唱腔:「一枝紅艷露凝香,**巫山枉斷腸。」
花腔開場。
評委席上一片倒抽氣聲,台下沉寂了兩秒,忽然有人喝了聲彩。
意想不到的開場,效果立竿見影。
[我靠靠靠靠靠,小程硯秋。]
[什麼意思?不是放了別人原聲嗎?這麼專業的唱腔是她自己上的?]
[哪來的原碟啊!一看你們就沒關注國戲組比賽,沈姒小姐姐報了兩個組,她本人就是專業水平。]
完全沒給台下一絲一毫走神的機會,舞台上長袖一拋,顯露出了中心半掩的身影。沈姒眉心點了艷色的花鈿,細勾遠山眉,嬌容玉色,媚態橫生。
一段琵琶聲漸起,歌緩意傾。
恍若薄霧中搖曳生姿的紅蓮,遠山裊裊繚繞的輕雲,沈姒從風回綺袖,步步生蓮,翻飛的羅袖掀起一陣香風,裙裾飛旋時,暗紅亂旋,浮翠流丹。
羅衣姿風引,翩如蘭苕翠。
場內光線忽然暗下來,舞台浮光里梨花飄散如雨,曲調漸緩。
沈姒輕咬金杯,懶身回眸,釵環珠翠相扣,青絲隨錦緞在肩上滑落幾寸,嬌弱無力媚骨天成,一雙剪水秋瞳顧盼生姿,勾得人三魂七魄離了竅。
讓人驚艷到扼腕的一眼。
直播頁面被一片「啊啊啊啊啊」刷屏了十幾秒,被人控訴擋舞蹈了才停。
[小姐姐長得真省化妝品,這張臉放在古代簡直禍國殃民。]
[會不會說話?送到邊疆和親,可以換上下3000年的和平了!]
[神仙姐姐,我預感這隻舞蹈要封神,「貴妃醉酒」名場面啊啊啊啊啊。]
[媽媽問我為什麼跪著看手機。]
[這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啊!這才是里絕色傾國的美人!]
對比評論區,全場沉寂得沒有一絲聲息,似乎只有台上深夜醉酒的楊玉環。
一醉風花雪月訴情鍾,
一醉春水初生照驚鴻,
一醉玉樓瑤殿飲長夜,
一醉香消玉殞散東風
……
長恨酒意濃,沉酣一夢,不勝春秋。
古琴聲隨鼓點漸急,似乎藏匿了幾分殺氣,沈姒裙裾飛旋,珠釵琳琅叮噹。直到一聲悽厲的弦崩,她的舞步戛然而止,在尾聲和暗下的燈光里折腰傾身。
香消玉殞,玉山傾倒難再扶。
短短四分鐘的舞蹈,涵蓋了霓裳羽衣、貴妃醉酒、血漸馬嵬,一個絕色傾國的美人從盛寵到失意,側面演繹了一場唐朝的繁華與動盪,艷驚四座。
台下沉寂無聲,半晌沒有反應。
沈姒勾唇一笑,朝台下鞠躬,平台下降後外面才終於有了反應。
網上的彈幕停了幾秒,直接刷屏了:
[楊玉環轉世啊wdm!]
[那你是沒見過她跳的鼓上舞,看完了你會說她「趙飛燕在世」。]
[絕了絕了,環肥燕瘦讓她一個人給跳絕了。出道吧!為什麼不混娛樂圈啊,我現在就爬牆過來,我以後帶著七大姑八大姨給她投票打投!]
[混什麼內娛,繼續跳舞啊姐姐。沈老師的舞蹈yyds!]
[這是決賽現場嗎?這一定是決賽現場吧!神仙實力啊啊啊啊啊!]
台下的掌聲和喝彩聲如潮水一般湧來,熱烈、轟動,經久不息。
這下現場直接炸了。
-
沈姒雖然比賽現場,但注意力都在比賽過程上,根本沒注意之後的反應。
回去後她才知道今天多轟動。
「你真絕了姐妹,本來你這張臉放在內娛就能原地出道,實力還這麼強,」周子衿本來忙著拍攝,休息空隙里刷到熱搜視頻,激動得跟她語音,「現在全網都在找你的微博號我靠。」
「有這麼誇張嗎?」沈姒笑了笑,推開衣帽間的門,反應平淡。
「你今天一舞封神了,還不強?」周子衿非常配合的發了一串彩虹屁。
沈姒一手解開旗袍前襟的紐扣,一手拿著手機刷了幾條評論,心情不由得變好。她將完整的視頻轉給了齊晟。
[我紅了,看到沒有?]
[我已經開始飄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找個小鮮肉談戀愛了。]
本以為齊晟很忙,沈姒發完消息就直接把手機撂下了。畢竟粗略地算一下時間,國外現在是深夜,他應該睡著了。
結果叮鈴一聲,對面消息秒回。
[你最近不困了?]
沈姒看著消息,耳根一熱。
這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問候,可聯繫上次的事,這話怎麼聽有點色、情。
她裝做沒反應過來,腳尖一勾,繞開散落的旗袍,繼續發消息:
[我不管,都七天了還沒忙完,你不是說一周行程嗎?趕緊回來陪我。]
[你不想我嗎?不想我嗎?不想我嗎?]
[姒姒在家等了你七天了T^T。]
掀開溫池邊的紗幔,沈姒踏入浴池時,對面將電話撥了過來。
接聽的瞬間,他沉緩的聲音低低地纏了上來,往她耳朵里鑽,磁性又勾耳,「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粘人?」
「不喜歡就算了。」沈姒輕哼了聲。
「回,今晚就回,現在就回好不好?」
「真的?」沈姒眸色亮了亮,在牛奶浴里坐直了後背。玫瑰花瓣在她周圍起起伏伏,她突然又清醒過來,「不過你那邊半夜了吧,還有直飛燕京的航班嗎?就算現在趕過去,也晚了吧。」
「訂張機票對我來說還算不上問題。」齊晟的聲音依舊平緩,「我在附近機場還停了一架私人飛機,我現在開車過去,沒航班就直接坐私人飛機回去。」
私人飛機安全性不比正當航班,畢竟駕駛員水平不太好說。
沈姒泡在牛奶浴里,特別善解人意地勸他,「你看下航班吧,也不著急這幾個小時。」說完她還是藏了私心,輕聲補了一句,「我等你啊。」
齊晟嗓音沉沉地低笑了聲,掛斷了電話。
紗幔外薄薄的日光透進來,拖出一道虛白的影子。下午的光線有些昏暗,不太像夏日的明朗炙熱,陰沉沉的,天邊壓著幾片雲,似乎要下雨。
天色不太好,比賽完沈姒也懶得出去,泡在家裡的放映廳里看電影。
隨手挑了一部片子,文藝愛情片,內容乏善可陳,劇情也俗套,她一眼就能看到結局,而且男女主真能折騰,分分合合互相折磨到結尾,還硬是分手了。
整部片子還沒底下一條評論帶感:
【我這一生遇到過很多人,他們如同指間的煙火,忽明忽暗,最後只淪為一抹灰燼。而你不同,你如北斗,閃耀在我的整個人生。】
電影體驗不怎麼樣,不過沈姒心情好,連往日她覺得矯情做作的台詞,現在都聽順耳了。她翻了翻自己跟齊晟聊天框裡的消息,上翹的唇角怎麼也壓不下來。
北斗星算什麼?
千湖之國的極光,奈良吉野的山櫻,威尼斯的粉紅落日,特羅拉呼嘯而下的冰山積雪……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光景,有太多值得經歷的體驗。
而她想共他一生的日升月落,春秋晦朔。
傍晚外面暴雨滂沱,閃電不斷地穿透雲層、割破夜色,有一種奇特的視覺效果。大雨迷瀅了整個世界,昏昧的光線透過落地窗抖在地上,灰壓壓的。
剛睡著不久,沈姒就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沈小姐,老闆有聯繫你嗎?」總助的聲音異常急躁,急得像在質問。
「什麼?」
突然被吵醒的人反應都遲鈍,沈姒有點消化不過來他的話,甚至反應了兩秒才後知後覺對方是誰,「怎麼了?」
問完見她沒反應,總助才意識到她可能不知道前因,「昨晚老闆不知道為什麼要換航班,我先去了機場,後來郊外去機場的這段路雪崩,老闆斷聯了。這段時間他有給你打電話嗎?」
沈姒大腦轟地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