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沾了一身寒氣,冷冽的氣息瞬間包裹了沈姒周圍,侵略性極強。
「擔心你。」齊晟淡聲道。
只三個字,讓沈姒的視線模糊了。
齊晟揉亂了她的長?發,眸色一暗,「我不回來,你打算一直喝酒?」
「我就是有一點難過。」她悶在他懷裡,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其實過去那些年,沈姒已經把養父母視為生身父母了,她對不曾謀面?的血親,其實沒?有太?大的執念。
但是一本日記還是讓她破防了。
畢竟有血緣關?系,在知道了自己生母的經歷後,她很難毫無觸動。
「我以為我從?未在自己的生母那裡得到過愛,所以我從?來不願意提,當初也不敢查下去,因為怕難過。」沈姒的聲音低了低,幾不可聞,「可是知道了她愛我,知道她在生前過得並?不如意,但她在意識清醒的時候,還是為我鋪好了一條路,我好像更難過。」
就是一種無力感。
她以為得不到親情?,所以才沒?有歸屬感,現在發現,曾經得到過,卻因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而失去,似乎更讓人痛苦,因為無能為力。
「我沒?能陪在她身邊,這些年還一直以為是她不要我。我是不是很糟糕?」沈姒的眼淚掉了下來,聲音都在顫,「我現在情?願是她不要我了。」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姒姒。」齊晟揉揉她的腦袋,嗓音低低啞啞的,「沒?有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過的好,她如果還活著,肯定希望你快樂。」
齊晟其實不會哄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這個人確實挺冷血。可能是家庭因素,從?小他見慣了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他對感情?沒?有太?多期待,這些年也薄情?寡恩慣了。
父母本就是家族聯姻,沒?什麼感情?基礎,生活在一起還能互相算計,後來離異的時候,他也就冷眼看著;之前被繼母暗害,他也沒?哭一聲,家仇不可外揚,他繼母被弄進精神病院的時候,他親自去送,看著她被折磨;他甚至能親手把自己的親叔叔送進監獄。
所以他並?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他只是在意她,不想看她難過。
「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要好好繼續生活,姒姒。」齊晟低了低嗓音,緩聲道,「你要是還難過缺失了這些年,可以做點別的事?,替媽媽做她以前沒?完成?的事?,我可以幫你安排。」
沈姒稍怔,睫毛輕輕一眨。
其實也不同於對養父母的留戀,跟養父母是十幾年的生活,沈姒幾乎形成?了習慣。她對生母,更多的是難過和遺憾,畢竟沒?有長?久的接觸。
所以得知真相後,她想彌補缺失。
很難再有比齊晟想到的更好的處理方法了。雖然現在做再多事?,安撫的都是生者的心,但對逝者來說,也是一種慰藉,即使看不到了,也有意義。
「謝謝你,真的,」沈姒伸手牢牢地抱住了他,「替我想了那麼多。」
「你是不是真喝酒喝傻了?小酒鬼。」齊晟抬手勾沈姒的下巴,順勢向?上,捏了捏她的臉頰,「跟我也說謝謝。」
沈姒在他懷中抬眸。
她直勾勾地看著他,彎翹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汽,太?乖軟。
對視不過兩秒,齊晟忽然抬手。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手上一用力,攏住她的後頸重?新按進自己懷裡。
沈姒突然被他「按頭」,額頭直接磕上他硬-邦邦的肌肉,整個人有點懵。
她的手還抱著他勁瘦的腰腹,轉而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幹嘛?」
「別這麼看著我,」齊晟單手將不安分的她按牢,嗓音又低又冷,「我忍不了。」
忍不了。
他忍不了什麼?
沈姒的大腦空白了幾秒。
齊晟已經環過她,就著她縮成?一團的姿勢,手上一帶,輕而易舉地將她「端」了起來,直接朝浴室走過去,「今天就算了,以後你再喝這麼多試試。」
顯而易見的威脅。
可能是他的嗓音低沉又抓耳,這種話說出口,都莫名其妙的帶感。
沈姒在他懷裡掙了掙,「你幹嘛!」
跟上一句一模一樣的三個字,但她這次用的是感嘆句。
「一身酒氣,你不嫌難受?」齊晟低冷的嗓音壓在她頭頂。
明明他還什麼都沒?做,她莫名被他激起了一身的戰慄。
「你是畜牲嗎齊晟?我今天這麼難受,你——」沈姒「你你我我」了半天,面?紅耳赤,且惱羞成?怒,「你就想這種,這種不乾淨的東西。」
「我又沒?說幫你洗,你激動什麼?」齊晟意態輕慢,不輕不重?地在她腰窩颳了一下,輕佻的感覺驅散了他陰鷙沉鬱的氣場,有種說不出來的邪氣。
沈姒心虛地低了低聲音,「哦。」
齊晟勾了下唇,眸底的暗色沉降下來,深沉如海,「你想洗鴛鴦浴?」
沈姒耳根一熱,氣急敗壞到惱羞成?怒,在他懷裡罵道,「滾!」
本來壓抑得半死?的難過氛圍,因為齊晟幾句話散了大半。
浴室里氤氳的水汽升騰,催生了酒意,一晚上的微醺。沈姒今晚沒?什麼心情?,省了晚間護膚流程,懶洋洋地靠在浴室台面?上,慢悠悠地吹頭髮。
可能嫌她太?溫吞,齊晟一手奪過她手裡的吹風機,「我來。」
他眉眼間透著點不耐煩。
沈姒看他不太?溫柔地做著本該溫柔的事?,莫名有點想笑。
她翹了翹唇角,忽然想到點什麼,抬眸,「對了,你就這麼直接回來,會不會影響工作啊?」
「不至於。」齊晟輕描淡寫,「真要我事?必躬親,這群人可以辭職下崗了。」
沈姒很輕地「哦」了一聲。
「那你以後也不要隨隨便便就回來了,太?折騰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蠻認真地看著他,「雖然我很感動,但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齊晟輕笑了聲。
他沒?搭腔,難說什麼心思。
瑣碎又尋常的親昵,但她依賴他的模樣,讓他多了幾分興趣和耐心。
但這份耐心只維持到上床。
大約體諒她今天難受,齊晟難得做了個人,一晚上都沒?碰她。但沈姒心思重?,輾轉反側睡不著,所以就顯得不怎麼安分,在他身側翻來翻去。
「你要是精力旺盛到睡不著,我們就做點別的。」齊晟一手攬過她的腰身,將她牢牢地釘在身側,嗓音不耐煩地微啞道,「到你昏過去為止。」
沈姒僵了下,噝地倒吸了口涼氣,低罵道,「哪有你這麼說話的?」
按情?侶間正常發展,女朋友傷心,男朋友不應該親親抱抱舉高?高?嗎?
至少?也該哄兩句,意思一下吧。
哪有人會直接威脅女朋友,再不睡覺就把你…到昏的?
「可是——」沈姒還想說點什麼,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齊晟欺身壓過來,單手鎖著她的雙腕,往上一翻,牢牢按住。另一隻手也不安分,在她身前狠狠掐了把,動作並?不溫柔,要的就是她乖順承受。
我靠,禽獸。
沈姒的身子麻了大半邊。
她薄瘦的脊背僵得筆直,動也不敢動一下,嗚咽了聲,「我錯了。」
疏冷的月色從?落地窗外透進來,在室內割出一地的銀霜。沈姒隱約能看到他的五官輪廓,在夜色里更加沉冷立體,但她始終看不清他的情?緒。
齊晟垂下眼,拇指貼著她腿內側划過,目光又深又濃,「不招我了?」
沈姒生怕他突然起興致,真就把自己按在這裡給辦了。
她真有點慫了,一連疊聲,「我錯了我錯了,趕緊睡覺吧。」
她的聲音突然就卡住了,就那麼兩根,足夠撐得她半個字說不出來。
齊晟嗓音沉沉地低笑了聲。
他就這麼在黑暗裡審視她,只進出兩下,始終沒?有說話。
沈姒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心跳在不知不覺間加速,撲通撲通,像是快要跳出喉嚨口。
隔了很久。
沈姒實在受不住這樣的氛圍,低低地喚了他一聲,「齊晟。」
齊晟忽然鬆了手勁,放過了她。
最後什麼也沒?做。
沈姒被他唬了一頓,思緒分散了大半,雖然還能感到有點異樣,但她也沒?再敢掙動。她當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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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瑟瑟,滿眼蕭索。
墓園內很安靜,有風掠過耳畔。附近林深樹濃,葉色已經泛了黃,飛蛾在草叢中起起伏伏,落在墓碑上,地面?上起了一層薄霜,在秋光中消融。
沈姒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雛菊。
「媽,其實不知道跟您說什麼。」
「記事?之後我都沒?見過您的面?,不過跟您的緣分雖然很淺,只有很短的幾十天,我依舊慶幸成?為你的女兒。您一位合格的母親,您沒?有對不起我。」
「聽說您從?前喜歡看書和養花,我讓人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名字叫丹陽,以後會資助貧困學?生上學?,然後在全國各地開丹陽連鎖書店。」
「還有名姝花卉,培育您喜歡的花卉品種,開成?花店。」
沈姒頓了下,摩-挲了下墓碑上的照片,「我其實想不出來還能怎麼補上本該一起生活的這些年,您就當我換了種方式盡孝心。如果有來生……」
「如果真的有來生,希望你一切順遂。」
風捲起一地的塵埃。
薄光覆蓋了她滿身,光線淡淡的,勾不出輪廓,莫名有種清冷的感覺。
「我過得很好,您別擔心。我已經找到一生的歸宿了。」
她輕聲道,「多想您也能過得很好,能看到我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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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家找人冒領遺產這件事?,其實是會被追究法律責任的。但沈姒實在不太?想跟顏家繼續糾纏,保留了追究的權利,沒?再過問?,反正沒?了這筆救命錢,顏家也沒?有翻身的可能,隨它自生自滅。
其間林家人來看過她,不過到底隔著一層,沈姒不太?適應,也沒?刻意認親。
基金會所做的慈善項目,都是以林姝丹的名義進行。即將投入經營的名姝花店和丹陽書店,也有專人負責,進行初期策劃和部署,基本安排妥當。
事?情?告一段落,沈姒全身心投入決賽的準備中。
編舞、彩排、vr錄製,還有現場直播舞蹈的準備,時間比較緊張。
周子衿結束了拍攝任務,順道過來約她出去泡私湯。在旁邊等?了好一會兒,她干坐著無聊,隨手拿了個文件,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什麼?」
「該沒?整理完的遺產。」沈姒專注於鏡中自己的動作,勉強分了個眼神給她,「應該是國外的礦產,說是還沒?開採,但我還沒?來得及看。」
落地鏡中她立身抬手,帶動身體,僅憑腰力向?一側劃破空氣。
纖腰輕軟,媚態意妍。
古典舞講究身韻,一是技巧,二是美感,沈姒其實更偏後者。
「礦產?」周子衿在一旁翻了兩頁,「金屬礦還是玉石礦?」
「鑽石礦。」
周子衿只剩下了一句「我靠」,「你這一下身家要多幾個零?」
「不然顏家人也不會找人冒名頂替了。」沈姒淡淡道,「不過他現在想打主?意也沒?機會了,流動資金我以我生母名義拿來成?立基金會了,剩下的動產不動產,就算全捐了也不會給顏家。」
「姐妹我心動了,」周子衿看著鑽石礦的資料數據,直直地看向?她,「要不你看看我怎麼樣?性別別卡太?死?。」
她嗚嗚了兩聲,「誰能拒絕鑽石呢?還是一個礦的鑽石。」
「無不無聊啊你?」沈姒笑著回了句。她重?新挽了下長?發,簡簡單單地別了一支簪子,「等?我去換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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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得有點晚,月掛中天,夜色清寒。
承明公館保留了民國時期的建築風格,透過它似乎看到十里洋場的風情?,洋房外草木葳蕤,大片的爬牆虎如火如荼,浮光掠影間,滿目的紙醉金迷。
沈姒站在路邊的樹木附近,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三分鐘之前。
[齊晟:站在那兒別動,我讓人接你。]
林立的高?樓間,巨大的GG牌色彩斑斕,在夜色里泛著冰冷的光芒。滬上的夜景繁華而迷醉,身後上世紀風格的公關?坐落其間,其實有些格格不入。
一輛車子剛巧停在了沈姒面?前。
來人下了車,替她拉開了車門,「沈小姐,三公子讓我來接你。」
沈姒本來就低著頭回消息,沒?太?留神這人是誰。正要走過去,她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太?對,心下微警。
面?前的人很陌生,她沒?見過。
沈姒纖麗的眼輕輕一眯,向?後退了兩步,幾乎是本能的轉身就跑。
「沈小姐?」來人似乎想攔她。
沈姒心下沉了沉,旋身一個側踢,狠狠砸向?他的頭部。
砰——
對方反應很快,抬手格擋,卸掉了她的力道,勁風在耳邊成?空。
一拉一扯間,錯開了半個身位。
這人的身手絕了。沒?半點花哨動作,但招招都是狠的。
她學?的那些東西,根本不是對手。
這才不到兩個回合,對方差不多要鎖著她的腕骨和肩肘,直接按車頭上了。
綁架嗎?
沈姒還沒?急中生智想出個一二三四五來,來人卸去她攻勢的同時,鉗制住她的手肘,反向?狠狠一扭。
靠。
她還真就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這時候沈姒聽到了有道聲音,音色很低,像在冰塊里浸過的刀刃。
「住手。」
沈姒偏過頭,深濃如墨的夜色之中,一道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一個陌生的男人坐在車內,留一頭利落的板寸。昏暗的薄光之下,他五官硬朗,眉眼處的輪廓格外深邃,身形挺拔、勁瘦,卻緊繃著一股張力。
很野性。
男人掀了掀眼皮,打量了眼沈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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