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過得相當漫長。
甚至最近幾周都是如此。
唐微微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明明以前的假期時間對她而言,幾乎是一晃眼就過去了的。
現在卻跟放慢了成千上萬倍似的,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她起了個大早,到學校時九班教室里不出意料的空蕩蕩,只有第二排坐了個男生,桌上擺了本英語書,在勤勤懇懇地背單詞。
是他們的班長大人。
在沒有夏川給她拖後腿的情況下,唐微微通常到校都挺早的。
而班長大人比她還早,反正唐微微每次進教室,都能看見他認真刻苦地在讀書。
他們座位離得遠,平常幾乎沒任何交流,也就交作業時會說上幾句話,關係自然說不上熟悉,唐微微也就沒打招呼,徑直走到位子上坐下。
沒想到班長也跟了過來,站在她座位旁的過道上。
唐微微放下書包,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有事嗎?」
「那個,我就是想問問你,物理倒數第二道計算題,你的答案是多少?」男生問。
他除了是九班的班長,還兼任物理課代表,平時收作業無意間看過唐微微寫的,知道她物理應該不錯,就想跟她對對答案。
唐微微想了想:「我不太記得了。」
畢竟隔了一個周末,她一時半會記不起來也很正常。
班長像是猜到了,他過來時手裡拿著個筆記本,低頭翻了幾頁,遞給她:「我考完把題目記下來了,你看看還有沒有印象?」
唐微微接過來,順口問了句:「如果要跟我對答案,你怎麼考完不直接過來問我?你應該在第四或者第五考場吧,離得又不遠。」
班長頓了頓:「當時不太方便……」
唐微微抬頭看他一眼:「不方便?」
班長回想起周五那天。
太陽西沉,昏黃的教室里,最後一個考場裡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夏川。
少女安靜香甜地睡著,左側的窗戶半開,有風吹進來把窗簾帶起輕微晃動,少年就坐在她旁邊,手指勾著她的頭髮一圈一圈地玩兒。
他的臉被光線柔和,耐心又溫柔。
整個場景像是青春電影裡的某一幀畫面,配上夕陽的暖黃光暈,看上去有一種歲月靜好的美感。
當時的直覺告訴他,千萬千萬不能踏進這間教室半步!
否則會死的!
……
唐微微:「嗯?」
班長嘆了口氣:「答案可以晚點再對,但小命只有一條,我還不想英年早逝。」
唐微微:「???」
-
早起對夏川來說一向是件很困難的事,而且他還有嚴重的起床氣,鬧鈴響的時候,他是強忍著躁意才克制住把手機往地上砸的衝動。
關掉鬧鐘,夏川翻了個身,剛想把臉埋進被子裡繼續睡,手機又嗡地震動一下。
是微信的提示音。
【夏川同學,身為你的同桌我友善的提醒你一句,今天學校有領導來檢查,你最好別遲到】
過了幾秒,又發來一條:【曠課更不行!】
「……」
深灰的窗簾隔絕了清晨明媚的陽光,房間裡一片昏暗,少年陷在柔軟的床上,頭髮微亂,手臂從被子裡伸出來握住手機,眯著眼看那兩條消息。
他好友一般都不喜歡備註,所以最上方顯示的還是對方原本的微信名「微糖三分甜」,頭像是個有著橘紅髮色扎著雙包包頭的卡通人物。
《銀魂》的女主角神樂。
夏川對動漫不感興趣,但賀行舟喜歡看這個,他也跟著看過幾集,知道這個女主角是一個外表可愛實際戰鬥力爆表的怪力少女。
倒是挺像的。
想起周五那個晚上在巷子裡看見的那幕,夏川翻了個身,手背搭在眉骨上,笑了一聲。
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沙質的微啞,笑起來就更低,他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不知怎麼地,剛才那點被吵醒時煩躁,忽然間煙消雲散。
他回了個「嗯」就起床去洗漱了,手機擱在床頭。
回來時看見小姑娘又發來消息,像是很關心他的樣子:【那你出門了嗎?到哪裡了?路上堵不堵車呀?】
怎麼說也同桌一個月了。
夏川直接問:【說吧,什麼事?】
果然,那邊很快回覆:【哥哥哥哥,你順路幫我買盒牛奶唄[賣萌.jpg]】
夏川挑眉。
-
前段時間夏川已經把摩托車取了回來,一路飆到學校。
書包斜歪的背在身後,牛奶拿在手裡上下拋著,少年邁著慢悠悠地腳步從教室後門進來。
一進門,所有動作都瞬間停住。
他眯了眯眼。
在屬於他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他不熟悉的男生,正和他的小同桌在說說笑笑。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唐微微的側臉,輪廓線條精緻柔和,也不知道是聊到了什麼,小姑娘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
那個男生也在笑,笑得像朵菊花。
兩個人都穿著規規矩矩的校服,距離靠得還挺近,胳膊時不時會碰到一塊兒,他們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妥,還笑得渾然忘我。
夏川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幕,拿著牛奶的那隻手不自覺收緊,就在他快要把牛奶捏爆的時候,理智回籠,抬腳朝他們走過去。
感受到背後傳來的低氣壓和涼嗖嗖的冷空氣,唐微微轉過頭,看見少年那張標誌性的冷漠臉,以為他是起床氣還沒過,也沒在意。
她偏了偏腦袋,對班長說:「那就先這樣吧,下次有問題你再來問我好了,當然我也不一定都會。」
「……」
話音剛落,她覺得旁邊的氣壓貌似更低了。
覺得自己被無視了的少年神情愈發冷酷無情,薄唇抿著,垂眸看著他們兩人,一言不發。
班長敏銳的嗅到危險氣息,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也顧不上回應唐微微那句話,拿著自己的筆記本光速遠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開玩笑,命都快沒了,還問個屁的問題!
唐微微看著男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表情十分不友善的少年,眨了眨眼:「你把人嚇跑了。」
夏川沒理她,逕自在位置上坐下。
書包「砰」地一聲甩在桌面上,動靜挺大,前面的飛機頭和寸頭皆是一個激靈,卻沒敢回頭。
唐微微看出來了,同桌今天心情是真的差,不單單因為起床氣,倒像是兄弟被人揍了,或者女朋友被人搶了……
好吧這應該不可能,畢竟這人沒女朋友。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種時候還是讓他一個人靜靜,自己消化一下比較好,她就不上趕著送死了。
唐微微抱著課本預習今天的內容,看了幾分鐘,卻一直心不在焉。
「唰」地翻過一頁。
眼前倏地晃過一道白藍色的影子,有什麼東西從左邊飛過來,「啪」地一聲砸在她桌面上。
唐微微愣了一下,才看清那是一盒牛奶。
一盒變了形的牛奶。
「……」
唐微微轉過頭,看著後背貼著牆,眼神沉冷,渾身上下連根頭髮絲兒都寫著「老子很不爽」的少年。
她拿起這盒慘不忍睹的牛奶,有點無語:「你對它做了什麼?你不高興為什麼要拿它出氣?它是無辜的!」
夏川面無表情看著她,沒說話。
一直被甩冷臉,唐微微也有脾氣了。
反正又不是她惹他生氣的,愛咋咋地吧,關她屁事。
不過這盒牛奶到底是人家幫忙買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令它現在變成現在這副慘狀,唐微微還是和夏川說了句「謝了」。
看她把牛奶收進抽屜,沒有要打開的意思,少年頓了頓,終於開了口:「你不喝嗎。」
「現在不想喝。」
唐微微埋頭寫著字,聲音很輕,沒了平時那股子甜軟的味道,有點空靈得發涼。
夏川掃了眼她的課本,黑色中性筆在紙上劃出潦草的符號,歪歪扭扭。
小姑娘平時寫字很好看,一手標準的小楷,帶著屬於女孩子的清秀,和現在這種繚亂又亂七八糟的字跡完全不同。
夏川知道,她這是不高興了。
他嘆了口氣,很無奈的問:「生氣的是我才對,你鬧什麼脾氣。」
唐微微重重放下筆,抬起頭看他:「那你生氣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凶我做什麼?!」
「我什麼時候凶你了?」夏川皺眉。
「就剛剛——」小姑娘抿了抿唇,把牛奶從抽屜里掏出來,往他桌面上一扔,模仿他剛才的動作,「你就像這樣,直接往我面前砸,差點打到我,我惹你了嗎?」
語氣兇巴巴的,還帶了點兒小委屈。
夏川聽出來了,又嘆了口氣:「沒有。」
少年直起身體,往她那邊靠了靠,漆黑的瞳仁里映著一個小小的她,眼神沒再像剛才那麼冷,回溫了不少。
他把骨碌碌滾到桌邊即將掉在地上的牛奶接住,重新放在她的桌面上,這次的動作很輕。
「我不是故意的。」夏川語氣放緩,認真說,「也沒想凶你。」
沉默兩秒。
「——但的確和你有關係。」
唐微微一愣:「什麼?」
少年像是已經自我調節好了情緒,周身那股低氣壓散去,面色恢復成平時那樣的淡漠,修長好看的手搭在桌面上敲了敲。
「你跟別的男生,坐在我的位置上調情,」他直直看著她,「嗯?你說這是不是過分了。」
「……」
唐微微不知道「調情」這個詞他是怎麼想出來的,可能大佬的腦迴路總是與眾不同吧。
而且,她總感覺夏川這話聽起來,有一種出差剛回家就抓到妻子出軌並掌握了現場證據被戴了綠帽的可憐丈夫,的錯覺。
拋開這花里胡哨的想法,唐微微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夏川的重點應該不在那句瞎說的「調情」,而是前面那句「我的位置」。
這是他的座位,他的地盤。
大佬的領地意識通常都是很強的,被人隨便占了位子,難免會覺得不爽,正常,正常。
「行吧,」唐微微表示理解的點點頭,「那我下次換個位置。」
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