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表演還在繼續,已經到第十幾個了,期間夏川打了無數個哈欠,人懶懶散散靠著椅背,手裡捏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轉,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寫著無聊兩個字。
賀行舟周明哲他們早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溜去哪裡玩了。
後排的位置只剩下他們。
「再等等,馬上就是——」
餘光掃見少年睏倦的神色,唐微微側身看向他。
禮堂內光線昏暗,少年面部深邃的輪廓被勾勒得更加分明,黑眸半匿在陰影里,目光卻也是在看著她。
夏川「嗯?」了一聲。
現在台上在表演一個小品,剛好說了一個好玩的段子,觀眾席發出一陣爆笑,聲音嘈雜。
她聲線偏細,說話時輕輕軟軟的,淹沒在其他人的笑聲里,他沒怎麼聽清,身體往她那邊靠了靠,大腿貼著她,隔著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奇異的熱度。
他們坐在最後面,大家都在專注地看表演,沒人注意這個角落,但貼得這麼近,像是情侶間才有的親昵……
唐微微莫名有一種在偷情的錯覺。
唐微微不自在地把腿移了移,咽著口水問:「要不我們也走吧?」
「你剛才說什麼等等?」夏川揚眉,他就聽見這兩個字。
「等等就是我們班的話劇了,聽說改得挺有意思的,我本來還想看看,」唐微微解釋了一下,「不過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先走吧。」
「沒事,」夏川又重新靠回去,「陪你看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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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主持人報完幕,九班的話劇也正式開演了。
服裝道具準備的還挺齊全,看上去像模像樣。
擔任編劇一角的是個很幽默的男生,當初在班級群里上傳了他修改的劇本後,引起了大片同學「紅紅火火恍恍惚」的刷屏。
前面的情節沒進行太大改動,到了精彩的部分,台下一群人都在捧腹大笑。
唐微微是個笑點低的,這會兒更是笑得毫無淑女形象,笑到沒力氣了就往旁邊一靠,小腦袋擱在少年的肩上,夏川能感覺到她身體還在一顫一顫的。
「……」
夏川是真不知道這種弱智台詞她為什麼能笑成這樣,不過好在他已經習慣了。
之前去他家的時候,這姑娘就喜歡找一些搞笑綜藝喜劇電影來看,每次都能笑得東倒西歪,他要是坐在旁邊,就直接靠他身上了。
肩膀一沉,小姑娘柔軟的髮絲蹭著他的脖頸,帶著淡淡的一點甜香味兒,像是花香混著牛奶的味道。
夏川垂頭看她,唇角不自覺向上揚起細小的弧度。
很快的,表演進行到了尾聲。
《睡美人》這個童話故事有挺多個版本,結局無外乎都是公主被王子用真愛之吻喚醒了。
那演肯定不能這麼演吧。
於是就見台上穿著王子服飾的男生揮著一把小木劍,披荊斬棘找到了沉睡的公主,然後念起了可以解除沉睡魔咒的咒語——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愛國!敬業……」
台下都笑瘋了。
「神他媽咒語!服了!」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都出來了哈哈哈鵝鵝鵝鵝鵝!」
公主在觀眾席一片鵝笑聲中甦醒,努力繃著表情,問出台詞:「啊,英俊的王子,請問是你救了我嗎?」
王子高聲回答:「不是我,是黨——!!」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唐微微覺得自己都快笑到快缺氧了,小腦袋往下跌了跌,栽進少年懷裡,臉貼著他溫熱結實的身體,能感覺到他似乎僵了一下。
唐微微這時候沒工夫想那麼多,緩了半天,終於找回一點力氣。
手撐著他的大腿想爬起來,動作進行到一半。
頭頂突然傳來少年的低嘆聲,帶著無奈的笑,唐微微停了停,聽見夏川繼續說:「怎麼這麼喜歡投懷送抱,嗯?」
唰地一下,唐微微撐著他大腿的手往裡一滑,掌心非常準確地,打在某個部位上。
「……」
「嘶。」
唐微微呆了呆,下意識抬頭,對上少年微微眯起的眼。他眉心緊蹙著,就那麼垂著眼看她,眼神略顯複雜,薄唇也抿著,沒說話。
早就聽說男生那裡很脆弱,看來是真的。
看著挺疼的。
唐微微內疚極了,連忙爬起來,因為這部位又有些羞恥,她耳尖泛著紅,沒好意思和他對視,聲音也不太自然:「對對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
痛感稍稍淡去,少年那張臉又恢復了一貫面無表情。
見他一直不說話,唐微微偷偷瞥他一眼,撞上少年漆深的目光,被逮了個正著,只好硬著頭皮說:「你放心,我會負責的!」
這兩個字一出來,唐微微注意到夏川的眼神好像變了,還沒反應過來,少年已經傾身靠近。
他眼型狹長,密密的睫毛低覆下來,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微揚的眼角。
「負責?你想怎麼負責?」
唐微微愣愣看著他,還沒回神,只感覺下巴突然傳來一點冰涼柔軟的觸感,被少年的手指挑著往上抬了抬,唐微微不得已抬起頭和他對視。
她看見夏川嘴角勾了勾,笑得有些邪氣,眸光意味深長,聲音裡帶著淡淡玩味:「小姑娘,你是打算把你自己賠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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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禮堂,猝不及防接觸到室外明亮的光線,唐微微有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側頭去看一旁的少年,就像來的時候那樣,他手裡拎著小提琴盒和她的演出服。
夏川低頭瞥了眼那個白色的袋子,想起些什麼,嘖了一聲:「你這裙子……」
「怎麼了?」
「挺丑的。」這三個字是昧著良心說的,但他表情淡然,說得就跟真的似的。
唐微微一言難盡地看著他:「看來還是你的審美比較有問題。」
夏川頓了頓,說出實話:「你不覺得太露了嗎。」
「會嗎?」
這裙子還是唐微微特意選的,有細細的吊帶,不至於是完全抹胸型的,「我覺得還好吧,領子也不是很低啊。」
「你還想多低?」少年身上的氣壓低了些,「露給誰看?」
「……」
話題走向越來越不對勁,唐微微沒理他,提起剛才在大禮堂那事,挺擔憂的:「你確定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檢查一下?」
「不用。」
夏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現在才下午三點多,陽光大片的籠罩著整個校園,教學樓里沒人,一片寂靜。
出來了也挺無聊,也沒看見賀行舟他們,問了才知道這幾個人竟然偷偷溜出去玩了,還問他們來不來。
夏川一句拒絕的台詞還沒說出口。
旁邊那位優等生小同桌聽見他們的對話,非常高興地應了:「好呀好呀!」
夏川沉默了兩秒:「你們現在在哪?」
「嘟——」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那邊電話剛好掛斷,夏川也沒多想,不在意地把手機收進褲兜。
學校正門肯定是不讓出的,他輕車熟路地帶著唐微微繞過一個小樹林,到了平常老師很少來的某個偏僻角落。
那堵圍牆大概是經歷了無數屆不良少年的寵幸,有幾塊空缺的地方,剛好可以踩腳。
夏川非常利落地翻了上去,動作熟練無比,看樣子以前沒少幹這事。
他坐在牆上,沒急著跳下去,朝唐微微伸出了手:「我拉你上來。」
「你這是在看不起我?」唐微微揚了揚眉毛,走到另一側,學著他剛才的動作,靈活地竄了上去。
夏川把手收回去,挑了挑眉,沒說什麼,轉身躍下去,穩穩落地。一轉頭,看見唐微微還坐在上面磨磨蹭蹭:「怎麼不下來?」
「這外面怎麼看著比裡面高呢……」小姑娘鼓著臉,猶豫地往下滑了滑,又縮回去,「你要不在下面接住我吧,我怕會摔。」
夏川抬著頭,好笑地看著她:「你這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他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這麼點兒高度摔不死的,跳吧,沒事。」
唐微微咬著牙輕輕磨了磨。
唐微微也想非常酷非常瀟灑地直接跳下去,但她又特別怕疼,平時那些瓶蓋兒也不是真擰不開,就是嫌磨得手疼,就不想自己擰了。
從這兒跳下去,摔不死是肯定的,但摔破點皮還是很有可能的。
唐微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服個軟。
尊嚴什麼的,反正也不能當飯吃,不要了就不要了吧。
「哥哥……」小姑娘軟著嗓子喊他,可憐兮兮的,「哥哥,你幫幫我,求你了。」
夏川身體一頓,喉結滾了兩下,眸色漸深,嘴裡罵出低低一聲「操」。
她還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下午時分,陽光充足而明亮,少年緩步朝她走來,面容沉浸在金色光線里看不太真切,嘴邊的弧度卻很明顯。
他背逆著光,朝她展開雙臂。
唐微微閉上眼,跳了下去,落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夏川牢牢地接住了她,順著衝力往後退了半步,卻沒鬆手,借著燦爛的日光,細細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少女。
眼睛還沒睜開,睫毛烏黑濃密,皮膚很白,那雙薔薇色的唇微微翹起。
臉上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
他有種想親下去的衝動。
美好的畫面沒能停留太久,旁邊忽然傳來一陣哄鬧聲,好像是有人在打架,其中有幾人的聲音還挺熟悉。
唐微微從夏川懷裡下來,好奇地問:「什麼情況啊這是?我怎麼好像聽見了賀行舟他們的聲音?」
動靜是隔壁傳來的,跟他們離得很近,大概就在拐角的位置。
夏川眯了眯眼,抬腳往那邊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過去一看,還真是在打架。
對面的人挺多的,十幾二十個,賀行舟周明哲幾人被他們圍在中間,衣服有些凌亂,身上好像都帶了傷。
唐微微不知道最近是怎麼回事,總是能讓她碰見這種事兒。
唐微微嘆了口氣,側過頭,很認真地問夏川:「你最近是水逆嗎?」
夏川:「……」
什麼玩意兒?
那邊的人看見他們,動作都停了下來。對面領頭人顯然是認識夏川的,非常囂張地挑釁:「怎麼,川哥這是特地趕來救你的小弟了?」
他往後瞥了眼,「還帶著女朋友,看來不是啊。怎麼著,你們這是準備逃課去約會?」
「啊。」夏川隨口應了聲,也沒說是或不是。
他往賀行舟他們那邊看了看,神情沒太大波瀾,但眼神卻很冷,毫無溫度:「都欺負到家門口了,你挺狂啊,想過後果嗎?」
那人故意說:「我好怕怕哦,什麼後果?你說說唄?」
夏川彎著唇笑了:「進局子蹲個幾天唄。」
那人一愣,像是沒反應過來,唐微微從夏川身後探出頭,晃了晃手機:「我報警了喔,順便還拍了個照。」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