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在晉朔帝的懷中睡得極沉,連她自個兒都不知曉,晉朔帝將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記住本站域名
晉朔帝抬手掖了掖披風,孟公公與幾個侍衛隨侍在側,就這樣朝著府門走去。
縣令忙躬身跟了上去,太子也只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面。
縣令別有算盤,他眼珠轉了轉,壓低了聲音問一旁的侍衛:「敢問這位是……」
他想知曉晉朔帝懷中抱的是什麼人,什麼來歷,如此才可作打算。
在這之前,他可不知曉晉朔帝身邊帶了這樣一位嬌客。
那侍衛轉過頭,只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應聲。
縣令倒也是個見過世面的,被他一瞧,也不慌不忙。
此時前頭孟公公方才回了頭,笑道:「這是家中一位得寵的姑娘。」
縣令恍然大悟。
唯獨寧平郡主悄然皺了下眉,道:「此行的皇室女眷,都與咱們在一處啊,陛下那裡怎麼還有一個呢?」
何況……何況也沒有哪個敢這樣與陛下親近的。
寧平郡主斂了斂目光,回了些神,卻是又險些被蘇傾娥驚上一跳。
她一把抓住了伴讀的胳膊:「你作什麼去?」
她壓低聲音:「你好大的膽子,怎麼敢跟著往陛下的方向走?」
蘇傾娥無措道:「我、我也不知……」
實際她心下卻是只覺得可惜,她還想渾水摸魚,當走錯路,悄悄跟上去呢。反正她年紀小,生的模樣也能矇騙人,他們不會同她計較的。
這會兒蘇傾娥不禁覺得寧平郡主束縛了她的手腳。
「太子殿下。」那廂有宮人見了禮。
寧平郡主與蘇傾娥便也扭頭看了過去。
蘇傾娥已有許多年不曾見過祁瀚這般模樣了。
祁瀚成年後,永遠是那個衣衫整齊、俊朗貴氣的太子殿下,他刻意學了自己的父皇,倒也真讓他學得了一分精髓。只是骨子裡更多的是陰晴不定,令人膽寒。
哪會像是這樣……瞧著還有些憔悴呢?
蘇傾娥上前一步,抬起臉來,露出素來祁瀚最愛看的眉眼。
她道:「殿下的衣擺好像是沾了什麼污跡……」
祁瀚卻是只冷淡地掃她一眼,隨即大步跨進門去,連寧平郡主也不理了。
蘇傾娥一愣。
只聽得身旁的寧平郡主喃喃道:「太子怎麼像是丟了魂兒一般?」
蘇傾娥也想不明白。
太子還未曾為了她,與他母妃奮起爭執呢,哪裡來的丟魂兒呢?
只聽得寧平郡主一聲「走罷」,蘇傾娥便也只有跟在身後了。
這廂縣令領路在前,躬腰苟背,連站直也不敢。
等終於到了那廂房外,他已是渾身大汗了。
「此處便是為陛下準備的。」縣令道。
晉朔帝便抱著懷裡的少女,徑直踏門而入。
宮人們熟練地跟著進去,點炭盆、燃薰香……沒一會兒功夫,便將裡頭布置舒適了。
縣令只隱約聽得那少女像是醒了,低低問了句:「這是何處?」
答話的不是孟公公,而是晉朔帝。
晉朔帝低聲道:「是在清水縣令的府邸中。」
縣令暗暗咋舌,心道那少女的聲音倒是極好聽的。
她若是見著晉朔帝抱著她,怕不是要被驚住的?
縣令正想著呢,便隱約又見那少女似是在晉朔帝懷裡翻動了下,嬌聲道:「床鋪好了,我便要睡床了……馬車裡睡著不大舒服。」
好大的膽子!
縣令心道。
晉朔帝應了聲:「嗯。」將她輕輕放下,同時也拉下了帳子。
「縣令大人瞧夠了嗎?」孟公公的聲音在跟前響起。
縣令驟然一抬頭,便見孟公公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
縣令竟然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只覺得這一眼,比那侍衛冷冷看上他一眼還要厲害。
「不敢,不敢直視聖顏。」縣令將頭死死埋了下去。
孟公公往他手裡塞了張條子:「去吧,辦去吧。咱們家的姑娘是嬌寵著長大的,到了清水縣上多有不適,這上頭的東西都是姑娘要用的,一樣也不許少。」
縣令連連應聲,攥緊條子,等轉過身去,倒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他原本還想著自己捂不住了,要被陛下發覺這清水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了。可如今看來,陛下的心思分明不在這裡嘛。
晉朔帝進了屋子後,便沒有再出來。
大皇子都遣人來問了三回,每回都是孟公公似笑非笑地打發了回去。
他道:「陛下陪著姑娘呢。」
這個姑娘是誰,大皇子卻也是從未聽過的,他只當是自己辦差出了錯,便也只好咬著牙,灰溜溜地回去了。
路上還與祁瀚相撞了。
二人冷冰冰的,絲毫沒有兄弟情誼地打過了招呼。
「太子也去求見父皇?」大皇子哼笑一聲,「不必去了,父皇這會兒不見人。」
祁瀚聽他如此說,就知道他是去過了。
為何不見人?
是父皇另有打算,還是不想叫人看見了鍾念月?
祁瀚心頭重重壓著一塊石頭。
他有些說不出的焦灼,乃至於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他總覺著仿佛有什麼事,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朝著一個不可預料的方向去了。
接下來這一日,縣令的府上所有人都知曉了,晉朔帝抱下馬車的那名少女,是何等的備受寵愛。
每日送去的膳食,是晉朔帝親手擬的單子。
還有那些從城中搜羅來的有趣玩意兒,如流水一般送入了那屋中。
縣令越發放了心,待這位見不得面的姑娘也就越加上心了。
他坐在廳中,命人將食物呈上來,沖大皇子笑道:「此物是那位姑娘點了名要吃的,不似咱們這邊的吃食,嘗著很是新鮮,大皇子且嘗一嘗?」
大皇子卻驀地打翻了那碗碟,沉著臉站起身來,一言不發。
他都不曾從父皇這裡享過這般溫情。
「什麼那位姑娘……我從前都未見過她,只怕是路邊撿來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這等卑賤之身,也妄想……」
大皇子話還沒說完,太子驟然起身,抬手便是一巴掌。
祁瀚咬牙切齒:「你住嘴。」
縣令一下傻了眼,手忙腳亂正待勸一勸。
大皇子卻已是怒極,一下撲在祁瀚的身上,二人拳腳相加,就這樣打起來了。
這二人打得不可開交,等侍衛來拉扯時,他們見那縣令還傻站在一旁。
好端端的,提表妹作什麼?竟敢讓表妹擔這樣的名聲!
祁瀚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按著縣令也是一頓打。
大皇子冷笑一聲,倒也看不慣那縣令這般狗腿,言語間捧著那姑娘,上去也是一頓打。
縣令渾然不知,為何戰火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時抱頭不顧腳,抱腳又顧不得頭,連聲:「哎喲哎喲……」
侍衛:「……」
這廂屋子裡,晉朔帝疊了手中的紙,置於燭火上燃了。
他頭也不回地問床榻上的鐘念月:「今日晨間醒來,為何又哭了?」
鍾念月的身體今日又好了許多,她正懶怠地倚著靠枕,光明正大地享受著皇帝才有的待遇,一邊喝茶,一邊玩貼畫。
她聞聲不由歪頭:「我哭了?」
「嗯。」
不止是又哭了。
這回還哭得極是傷心,揪著他的領子,像是氣都喘不過來。
他便只有按住她的背脊,輕輕撫去,可怎麼也撫不住淚水。
誰也不曾這樣不識趣,在他跟前哭起來就沒個頭尾。
還非要揪著他不放。
於是晉朔帝頭一回這樣哄不住一個人。
「想爹娘了吧。」鍾念月低聲道。
晉朔帝曾聽惠妃提起過,鍾念月的母親萬氏每年入冬,便要去寺廟中住上一段時日,如今還未回來呢。
這鐘大人又整日忙於刑部的事務……
晉朔帝起身走過去,坐下。
小姑娘剛貼完一幅畫,便隨手一指,問他:「陛下覺得如何?」
晉朔帝掃了一眼。
只是往那幅畫上貼了些紅梅,餘下便是白紙一張。
不過瞧著瞧著,還是有幾分意境的,便好似有人從雪地行過,不多時,地面的腳印被雪覆蓋成一片,只餘下路旁的幾點紅梅。
透著又空又冷寂的味道。
晉朔帝:「不錯。」
這貼畫難度不高。
鍾念月將它隨手往晉朔帝跟前一送,道:「那便送給陛下吧。」
孟公公心道,您倒是真會借花獻佛呢。
貼畫這玩意兒,還是陛下買來給您解悶的呢。
但晉朔帝眸光微動,還是收了下來。
鍾念月又問:「陛下有賞賜麼?」
晉朔帝:「……肉是吃不成的。」
鍾念月:「……行叭。」
晉朔帝:「朕賞你別的。」
沒一會兒,便有宮人從縣令那裡捧了一顆東珠來獻到了鍾念月的面前。
縣令這會兒還哎喲哎喲地躺在床上喊疼,卻偏偏那位姑娘又要他的東珠,他能如何?他只能獻上了。
陛下既然派人來了,便說明對他手裡有些什麼,沒準兒都一清二楚了。
縣令艱難翻了個身,只覺得眼下局勢倒也並非那樣樂觀了。
原本他將大皇子哄得好好的,如今好了,太子一來……大皇子便和太子對他來了一套混合雙打,實在倒霉!
這廂晉朔帝捏住了那顆東珠,低頭瞧了瞧鍾念月的髮絲,晉朔帝溫和笑道:「該打個簪子出來。」
晉朔帝溫柔得有些怪異。
但想想,她是替皇帝擋了災,這樣倒也不奇怪了……
鍾念月是不要什麼簪子的。
最後她手裡拿了好幾顆東珠,在床上玩兒撞珠,孟公公還陪著玩了幾回,搓搓手道:「可惜奴婢手裡銀子不多,不然就陪著姑娘玩個大的。」
若是縣令見了他那珠子咕嚕嚕滾來滾去,被當作小球玩,只怕心疼得要活活氣死了。
鍾念月近日都是養膘一般的生活,她玩累了便有人伺候著歇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思緒正漸漸散開的時候,隱約好像聽見晉朔帝與孟公公說了句什麼。
晉朔帝突地擱下手邊的御筆,出聲道:「你說朕將她帶入宮中養如何?」
孟公公大驚:「那,那怎麼成?姑娘算不得皇親國戚。」
晉朔帝摩挲了下手邊的書封:「可賜鍾彥爵位。」
「不知陛下以什麼名頭?」
「太子遇刺,鍾彥以身護之。」
孟公公張了張嘴。
啊這……太子豈不是沒遇刺,也得挨一回刺?
孟公公搖頭道:「那也還是不成的。」
「嗯?」
孟公公心道,陛下應該是知曉的啊,怎麼今個兒反倒像是不知道了。
孟公公:「那萬氏是絕不會答應的,只怕要在宮門口哭死呢。」
「……罷了。」晉朔帝的口吻似是有一分惋惜。
聽得孟公公心下驚奇不已。
陛下行事素來講究規矩,倒是難得這般突發奇想。
此時另一廂。
有侍衛厲喝一聲:「抓住她!」
幾個高大的人影轉瞬到了跟前。
為首的侍衛冷聲道:「總算抓著你了。」
蘇傾娥愣在了那裡。
為何……為何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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