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麵很快就端了上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御膳房特地做了兩碗。
這會兒宮人已經為鍾念月擦去了腳上的水,換了襪子和踩著更軟的鞋。
鍾念月跺了跺腳,道:「上回來時,還沒有。」
孟公公道:「這正是為姑娘趕製出來的,可合腳?」
鍾念月點了點頭。
孟公公望著她笑了。
心道美麗的衣裳與珍貴的首飾將養著,姑娘以後自然便知曉,只有在陛下跟前時,才是被養得最好的。
晉朔帝淨了手,在桌案前落了座。
鍾念月便一步一步走上前,叫宮人為自己搬了個凳子來,也挨著坐下了。
正巧在宴上沒吃個什麼名堂呢。
鍾念月咂咂嘴,拿起了筷子。
她低頭咬了一大截麵條下來,然後就被晉朔帝按住了手:「撤下去,吃一口就是了。」
孟公公也連連應聲,扭頭道:「去把粥拿過來。」
鍾念月也就嘗了個味兒。
然後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晉朔帝吃了。
這御膳房做出來的長壽麵,與民間的自然是大不相同的。
那湯底都很是鮮美,麵條勁道,浸足了味兒。
鍾念月覺得沒準兒是跟做開水白菜似的,用老母雞、火腿、排骨、老鴨、乾貝等等……一塊兒吊出了這麼一鍋高湯湯底。就等著拿來煮麵了。
晉朔帝本來不覺得這碗面有什麼獨到之處,被鍾念月瞧著瞧著,卻都不免生出了,這東西值得一吃的錯覺。
晉朔帝這才緩緩動了筷。
一時間,暖閣內便只剩下了極輕的咀嚼聲,碗筷輕輕碰撞的聲音。
晉朔帝將這碗面,吃完了。
孟公公都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不過驚訝過後,他立馬就接了一串吉祥話。
「陛下千秋萬壽!」
鍾念月突地想起來,轉頭問:「什麼時辰了?」
孟公公哎喲一聲,道:「怕是晚了!您瞧瞧,外頭都黑成什麼樣子了?應當都要宵禁了。」
鍾念月倒也不執著於要回家。
她替晉朔帝受了罪,晉朔帝待她的確不錯,至少在這裡,在太子還未完全成長之前,她都是安全且舒心的。
鍾念月從凳子上起身:「那我今日只有歇在這裡了。」
宮人立時端了水盆來伺候她洗漱。
孟公公笑道:「是,姑娘要不要再玩一會兒?」
鍾念月不由一笑,嗓音有幾分嬌:「誰陪我玩?陛下麼?」
晉朔帝漱口、淨手,再起身。
宮人們忙上前去收拾碗碟。
此時方才聽得晉朔帝道了一聲:「嗯。」
「孟勝,去取上書房中,第二面書架之上,右三那冊書。」
鍾念月心道這是個什麼玩法?
猜字謎還是什麼?
不多時,便有小太監小跑著進了門,懷裡抱著一冊厚厚的書。
晉朔帝接到手中,單手持握,不搖不晃。
他翻了兩下,停駐在一頁上,道:「此篇名為《八奸》,與你抄寫的《五蠹》一併,都是韓非子所著。你應當還不曾學到。今日朕陪著你讀。」
鍾念月:???
晉朔帝似是覺得她還不大能認字,便伸出手來,點著上頭的文字,逐字逐句地先讀給她聽。
「凡人臣之所道成奸者有八術……」
晉朔帝的嗓音溫潤,在夜間放低了聲音後,便無端更多了一分溫柔。
他的手也生得很好看。
指著一個個形狀複雜的字,在燭光下,仿佛鍍了一層瑩瑩玉色。
很好。
很催眠!
鍾念月兩眼一閉,沒多一會兒工夫就睡著了。
此時晉朔帝都讀到「易移以辯說」了,只覺得臂彎一沉。
鍾念月的腦袋歪倒下來,正砸在他的臂彎之中。
晉朔帝抬手扶了扶她的頭,只好放下了書。
孟公公站在一旁,只能尷尬地咧嘴笑笑。心道這與養皇子就是截然不同的啊陛下。
有小太監將書收好。
晉朔帝卻沒有立即起身。
他緩緩動作,將鍾念月放倒在了床榻之上,又給她蓋了被子,然後便靜靜地注視起了她。
「滅幾盞燈。」晉朔帝道。
宮人低低應了聲。
不過轉瞬的功夫,殿內就暗了許多。
晉朔帝仍舊在看鐘念月。
他憶起更年幼的鐘念月,見到他時的驚恐與慌亂。隨後方才是躺在床榻上,睡得一派嬌憨放鬆的少女。
晉朔帝伸出手去,勾勒了下鍾念月的面容。
半晌。
晉朔帝方才低低道了一聲:「有意思。」
會念及生辰而落淚。
會提及並不大契合鍾大人、萬老將軍性情的行為。
她好像也並不打算掩藏起來這些怪異的地方。
再看向鍾念月,他方才覺得面前的少女,的確像是獨一無二,比無數珍寶更稀有的,且好像是獨屬於他的東西了。
而不是屬於萬氏,也不是屬於鍾家。
他可以更好地來養她了。
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
……
鍾念月睡醒後便被送回了家。
誰也不知曉她又在皇宮中蹭了一覺。
萬氏只私下裡問了幾句。
「念念是宿在惠妃那裡的?」
「不是。」
如今萬氏已經開始提防惠妃了,聞聲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但松到一半又覺得不對。既然不是在惠妃那裡,那又是在何處?
萬氏忙問:「那念念是在哪裡歇息的?」
「乾清宮的暖閣。」
萬氏眼皮一跳:「若是……若是娘沒有記錯的話,乾清宮當是陛下的寢宮罷?」
鍾念月點點頭:「嗯。」
她知道萬氏在想什麼,於是忙道:「我在清水縣中毒時,陛下便是這樣將我帶在身邊悉心照料的。怕旁人再近了我身,除了幾個宮人,最多陪著我的便是陛下了。藥、粥都是他餵的。他還把床讓給了我……」
聽到最後這句話,萬氏就已然放心許多了。
鍾念月想了想,道:「陛下似乎沒有女兒……興許是拿我當女兒養了吧。」
萬氏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陛下的女兒,那可是公主……」
鍾念月點頭又搖頭,道:「當公主是好,我卻不想當的。還是當娘的女兒最好了。」
萬氏聽得忍不住摟住她:「娘的好念念。」一口一個心肝兒。
打這以後,萬氏便也不管宮中有人來接鍾念月了。
尤其是在鍾念月苦著臉抱怨說,晉朔帝又給她請了兩個老師之後。
萬氏徹徹底底放下了心。
她家念念這樣討人喜歡,她都愛到骨子裡去了,陛下見了也覺得可愛,想要養在身邊,那也是自然的事。
她巴不得這世上喜歡念念的人多一些,將來愛護念念的人也多一些。她的念念便能永世享福,快活一生。
……
自晉朔帝壽誕過後,鍾念月徹底沒有了那蘇傾娥的消息。
但她也並未就此完全放鬆。
要知曉,這書中的男女主角,都有主角光環這樣的玩意兒,誰曉得蘇傾娥會不會再遇上這樣的造化呢?
鍾念月依舊時不時往國子監去。
一邊與錦山侯一行人混著玩兒,一邊偷偷摸摸被秦誦一行人哄著補課背書。
倒是祁瀚,果真不愧為男主。
鍾大人下值歸來,坐在席間,低聲道:「太子似乎自清水縣後,便成長了不少,為人越見穩重,行事有度,且翩翩有禮。近來朝中多有誇讚他的大臣……都說是有幾分陛下的風采了。」
鍾隨安深得鍾大人言傳身教,為人板正,向來不在背後說他人的壞話。
背後妄議,非君子之風。
但君子鍾隨安今天驟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冷又硬地擠出了一句話:「那又如何?恐是裝出來的。……父親何必在席間提起太子。」
鍾大人驚愕地看了看他。
卻沒再換來兒子半句話。
鍾大人又輕咳了一聲,隨即轉頭看了看女兒。
鍾念月正在與碗裡的丸子作鬥爭。
她這兩日身子好了不少,能吃得了這素丸子了,誰還管太子是死是活?
鍾大人見女兒不理會自己,便也就住嘴了。
等到飯後,萬氏方才忍不住問丈夫:「你今日好好的,怎麼突然說起太子了?」
過去鍾大人是當真不願女兒與太子在一起,不止是皇家鬥爭多,還有一個原因,只是不好同人說罷了。
這當爹的,哪怕與女兒關係疏淡些,也是打從心裡覺得,外頭的男人,沒一個配得上女兒的。
這如今麼……
鍾大人抿了下唇,道:「太子如今確實成長了不少,遠勝大皇子與三皇子。陛下也多有放權,他位置已見穩當。我又見近來念念多與各家的公子混在一處玩,便禁不住去想念念將來的終身大事……這才又提了提太子。」
「表哥的位置才不穩當呢。」鍾念月插聲。
鍾大人只當她年紀小,胡亂說的,並且留心,還要往下說:「不過我看念念如今是真沒有心思了,自然也就不提了。這京中的好男兒,也不止太子一個。我看,阿如可以帶念念多去參加一些宴會了。」
如此,才不叫那些個混小子胡亂迷了眼睛。
多見些好的,這才懂得挑呢。
鍾大人才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
鍾念月懶得插聲了,打著呵欠便要自個兒玩去了。
這古時候的人實在操心操得早,這就怕她早戀誤入歧途了。
不過太子的位置,她是當真覺得未必會穩當。
這也是她近來才驚覺的。
晉朔帝並不是無能的帝王,相反,他尚且年輕,還極有手腕,得朝野敬服。
在這個年紀立太子,太早了。
晉朔帝是真心看重太子?還是想著提前立個靶子起來,看兒子們打一架,矮子裡面拔高子,若拔不出來,就趁早再生幾個出來,再養一批新的苗苗呢?
鍾念月走出門去。
外面一陣風拂來,再不是挾著刺骨的冷意,而是有了些輕柔的味道。
春天到了。
鍾念月心道,要是能想個法子,讓太子他年輕力壯的爹,對兒子不滿,直接把人權力擼到底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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