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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念月剛被撈起來,就被結結實實地按在了馬車的坐板上,臉朝下那種。
我跟你講。
你完了。
鍾念月生氣地揚了揚眉。
你殺了我這個人可以,但是不可以□□我的臉懂嗎?
斜里伸來一隻手,揪著鍾念月腦袋上梳的髮髻揪揪,把她的臉抬了起來,只聽得那人笑道:「主子說,要當心見了她,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思來。我倒要瞧瞧,長得是個什麼傾國傾城模樣,誰見了都得打動不成?」
鍾念月這會兒已經氣得在心底罵完她全家了。
你殺了我這個人可以,但更不可以揪我頭髮你知道嗎?你知道頭髮多寶貴,禿頭多可怕嗎!
換過去我要是讓你薅禿了,還能植髮!
這裡有植髮醫院嗎!
那人說著說著,便陡然頓住了。
她的目光釘在了鍾念月的面容上,頓了片刻,方才道:「瞧瞧,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呢。」語畢,她就變了臉,狠狠威脅道:「可是再美,一旦我這一刀下去,也就什麼都沒了,你說是不是?所以聰明些,莫要喊出聲。」
說話的是個身形強壯的婦人。
一個男子的聲音跟著響起:「說這麼多做什麼?她要是敢叫,你剁她一根手指不就是了?」
婦人挑眉道:「只怕你若見了她,就下不去手了。」
男子不屑地笑了一聲,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的馬車往前疾馳而去。
禁衛在後面搶了別人的馬,跟著追了上去。
只是沒跑出多遠。
「嘭」的一聲巨響。
他們所在的馬車被撞得向一旁歪了歪,連帶著掀翻了兩個攤子。
男子怒道:「誰?」
一邊將帘子掀了起來。
鍾念月被那婦人緊緊壓著,艱難地扭頭看了一眼。
只見另一輛馬車,從一旁的小巷子行出來,與他們撞上了。那馬車的車簾掀起,裡頭露出了相公子那張臉。
相公子一手扣住了馬車的車轅,高聲喊道:「大膽!哪裡來的賊人?你們可知她是誰?還不放下她?」
男子頓了片刻,隨即冷笑道:「英雄救美?」
此時禁衛已經當街拔刀,上身往前一傾,一刀兇猛地砍向了車框,試圖以此阻斷他們的腳步。
婦人道:「愣著作什麼?將他一併帶走就是了!」
男子應聲,鑽出馬車,揪住相公子的領子用力一提,就將人提到了他們的馬車上。
相公子氣得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怒罵他:「狗東西!當心要了你的命!」
他那小廝在後面聲嘶力竭地喊:「公子……來人啊!」
此時禁衛抽刀再砍,卻因著道路狹窄,他身下的馬還停在原地,人卻被帶飛了出去。
他臉色大變,拔刀,牢牢攀住了馬車車轅,再劈砍出去。
刀刃深深切入那男子的手臂,血液濺了車夫一臉,車夫喉中發出了一聲尖叫,男子怒踹禁衛一腳,捂著手臂催促道:「快,快!」
話音落下,男子一腳踹在那馬屁股上,馬兒仰天嘶鳴一聲,疾馳而去。
徹底將禁衛甩下了。
那馬車一路橫衝直撞。
因著這裡近京城,素來少有這樣的事發生,一時間眾人都倉皇無措,只能匆匆讓出路來給那馬車。街上騷動越來越響亮。
晉朔帝從路邊一間鋪子緩緩走出來,掌心托著一物。
他緩緩皺眉:「出什麼事了?去瞧瞧。」
他身邊的護衛領命,立即翻身上馬,疾奔向一街之隔的喧鬧所在。
等那護衛再回來時,身後還跟了個禁衛。
禁衛一瘸一拐地到了近前,等見到晉朔帝,他連抬頭多看一眼也不敢,「噗通」就先跪在了地上:「陛、陛下……」
他心知自己今日怕是完了,喉中艱難地擠出聲音道:「姑娘……姑娘方才出了縣衙,想要來尋陛下,才行至街上,卻有人膽敢白日搶人……陛下,姑娘被人綁走了!」
晉朔帝的步子頓了頓。
四下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一時間無人敢開口。
禁衛趴伏在地上,禁不住打了兩個哆嗦。
他張了張嘴,想要再喚一聲「陛下。」
晉朔帝開了口:「在前面領路,再將當地知縣帶過來。」
他的口吻聽著一如既往的平穩,沒有多餘的情緒,禁衛聽得心裡一怔,一時之間生出陛下似乎也並不是很生氣的錯覺來。
禁衛小心抬起頭,這才瞥見了晉朔帝的神色。
他面上的溫雅之色已經消失殆盡了,只餘下無盡的冰冷。
「讓史成帶兵過來。」晉朔帝垂眸看向他:「蠢貨,剛綁了人時,你就該立時取了腰牌,去叫守城衛將城門閉上。」
禁衛聞聲,不由再度重重叩頭,直將頭都磕破了,這才爬起來,滿面羞愧地在前面領路。
「將此地圍起來,不許任何人再出入。」晉朔帝說罷,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走到了那條街上。
史成很快趕到了。
街面上此時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只餘下那中心最為顯眼的一駕馬車,還有馬車前斷開的木頭,以及一些被打翻在地的果子點心,它們被踩得泥濘一地,在地面上留下了黑紅的污跡。
不是血,卻比血還來得扎眼。
因為幾乎能讓人清晰聯想到,當時的場面該是何等的慌亂與擁擠。
史成看得眼皮一跳,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已經命人從各個城門,順著車轍搜尋去了……」
晉朔帝面色依舊沒有變得好看起來,他淡淡道:「朕往日就是這樣教你們的?到了一個地方,就該讓這個地方每一處都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
「是、是……只是想著沒兩日就要到京城了,這才,這才有了疏忽。」
晉朔帝沒有出聲。
此時有人將相公子那個小廝從馬車裡帶了出來,小廝臉色發白,兩股戰戰,又哭又喊道:「陛下,陛下!世子也被帶走了……」
晉朔帝神色不明地說了一句:「是嗎?」
越是簡短,越叫人畏懼。
小廝嚇得一時把哭喊全都咽了回去。
「帶下去,仔細問話。」晉朔帝道。
於是那小廝很快被拎下去了。
被帶下去的時候,他忍不住抬頭朝晉朔帝看了過去,恍惚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啪」的一聲輕響。
只見晉朔帝緊攥的手指鬆了些力道,幾顆剔透晶瑩的珠子從指縫間摔落地面。
……會死很多人嗎?
小廝的腦中驟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一旁伺候的宮人,低頭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珠子,忍不住低低出聲:「陛下……」
晉朔帝神色不變,緩緩往回走。
他走回到了出來時的那家鋪子。
經由這麼一番折騰,那鋪子的老闆也是才知曉,跟前這位客人竟然是當今皇帝。他惶惶然,正要往下跪拜,只聽得晉朔帝冷淡地道了一聲:「重新再選一次罷,先前那串禁步碎了。」
老闆訥訥抬頭:「……是、是。」
他禁不住想,那是要送什麼人呢?是送那個在街上引起軒然大波的人嗎?
這廂相公子被丟在了鍾念月的身旁。
那婦人也終於鬆開了鍾念月,連忙奔到男子的身旁去,為他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相公子連咳了三聲,道:「沒想到,這回卻是我與你一併被綁走了……你怕不怕?」
鍾念月終於坐直了,她磨了磨牙:「不怕,我只是有些生氣。」
相公子問:「氣什麼?我知你身份貴重,叫人綁走,定是心有不甘,但你放心,我會想法子……」
不等他將話說完,鍾念月突然轉過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有那麼一瞬間,相公子有種跟前的少女勘破了一切的錯覺。
但一轉念的功夫,他便聽得鍾念月怒聲道:「她揪我頭髮……」
「……」
鍾念月認認真真道:「我知他們綁我,定是有事求。」
相公子:「所以……」
「所以若是等見了他們的首領,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只是……要將她的頭髮也揪一揪。」
婦人未曾想到有這麼記仇的人,她回頭看了鍾念月一眼,眼底還真生出了一分忌憚,而沒有出聲叱罵鍾念月。
鍾念月見狀,眼底掩去了微妙的光。
婦人的態度有異。
是因為多了個相公子嗎?
鍾念月才不信相公子會真情實意地來救她,做那番姿態,不過是給其他人瞧見,爾後名正言順地跟著她罷了。
想到孟公公腿上的箭傷,再想到被毫不留情派出來的洛娘,鍾念月不吝於用最惡毒的想法去揣測相公子。
相公子此時面色古怪了一瞬,他道:「你不想逃嗎?怎麼還想著要見人家的首領?」
鍾念月微一蹙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你瞧我這嬌滴滴的模樣,逃得掉嗎?」
相公子難得見她這般模樣,當下便順水推舟地道:「我到底是個男兒,我會為你想法子的……你莫怕。」
「你這樣說,不怕他們殺了你嗎?」鍾念月低聲問。
相公子見她仍舊低眉垂目,分外動情地道:「怕自是怕,可男兒生來,責任便比女子多一分。我雖身有重病,但也更有一腔傲骨……」
你這話淨放屁。
鍾念月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嘴上倒是沒有說什麼。
她似是真被他感動了一般,她微微瞪大了眼,因為瞪得久了些的緣故,眼底都浮動起了一點水光,面容瞧著愈加動人了。
她哀聲道:「若一會兒他們聽了你要逃跑的話,一怒之下,將你綁起來,叫馬兒將你踩成了兩半,我一定會為你掉兩滴眼淚的。」
相公子:「……」
婦人此時與那男子對視一眼,也覺得再往下裝是不大合適了。
他們哪敢殺相公子呢?
但綁是得綁了,不然就明擺著他們是一夥兒,故意下了個「英雄救美」的套。
婦人回過頭,獰笑一聲,從馬車裡抽出了繩子。
「好生猖狂的小子!我管你有多少憐香惜玉的心,今個兒都給我收起來罷!」說罷,她就彎腰去綁相公子。
這點苦頭……也不算什麼。
演戲自是要演到底。
相公子面露怒容,與那婦人道:「惡賊,休敢無禮!」
婦人勒緊了繩子。
雙手輕顫著默念了一聲「恕罪」。
只見那繩子深深勒進了肉里,皮白的相公子,脖頸間立馬就留下了一道紅痕,看著有幾分悽慘。
相公子不屈地抬起頭,正對上鍾念月的目光。
鍾念月正在看他。
是那種楚楚可憐,卻又說不出的奇異的平靜的目光。
相公子甚至有點,她仿佛在看一齣戲的錯覺。
此時他聽得鍾念月嘆了一聲:「你瞧,你罵都罵不過她,更別提救我了。」
倒還要怪我弱了???
相公子的表情裂了裂,演下去和讓她看看我真正的實力,兩個念頭在腦中好一陣盤旋。
那婦人此時背對著他們,倒是禁不住縮了縮腦袋,有點兒畏懼,但又有點受寵若驚。
我怎麼敢比相公子強呢?
但這小丫頭竟真敢說我比相公子要厲害。
這滋味兒可真稀奇。
這繩子一綁就是大半個時辰。
相公子身上那紅痕都越勒越明顯了,他額上滾落大滴的汗珠,時不時朝鐘念月望上一眼。
鍾念月柔柔地指著婦人道:「她著實嚇人,我不敢給你擦汗,你便忍一忍罷。」
相公子一時語塞,實在不知這一出究竟是來折磨誰的。
車輪滾滾向前,又行出去幾步。
相公子腦中驟然明白過來……會不會,早在他以宣平世子的身份,回到晉朔帝跟前的時候,這鐘念月就已經識破他是相公子了?
她當真如蘇傾娥所說,是個驕縱的,慣會撒嬌,與人告狀,靠著一張臉來誘哄人的花瓶美人麼?
相公子眼眸變幻,心底很快便有了決斷。
他雖瞧不上女子能有多大本事,但若是真擺在了眼前,他也不會自欺欺人,依舊妄自尊大。
既然鍾念月不吃這一套溫柔動情的……
相公子重新抬起臉來,眼眸冰冷,他厲聲道:「梅娘,給我解了繩子罷。」
婦人愣了愣,猶猶豫豫地轉過身,給他解了繩子。
鍾念月倚著角落,似是個柔弱而無縛雞之力的美人兒,她一抬眸,都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她問:「你這是給她下降頭了麼?她這麼聽你的?」
相公子此時掙脫了繩子,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襟,他抬眸看她,問:「鍾家姑娘明明已經勘破了,還故作不知,以為耍著我好玩麼?鍾姑娘知道這個中代價嗎?」
我還沒問你知道綁我的代價嗎?
你以為我怕死嗎?
我可不怕。
鍾念月還認認真真地想了下,要是死在這兒,相公子到時候得被怎麼大卸八塊……
雖然這樣想有些不大好,可她若真死在這樣的時候,沒準兒比答應了晉朔帝給他做小老婆,還要在皇帝的心中來得更刻骨銘心。將來鍾家可保數年無虞了。
這不怕死,自然也就無畏了。
於是鍾念月點了下頭:「嗯,好玩。」
相公子氣笑了,他緊緊地盯住了鍾念月:「我真想扒開你的皮囊,瞧瞧你的心肝該是什麼模樣的,是不是與我相同的?你當真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女子。」
於相公子來說,這一輩子見過的女子只分作兩類。
一類是像他娘的女人,一類是其他不值一提的女人。
如今卻獨獨多了一類出來。
這一類有個名字叫鍾念月。
……
梅娘幾人帶著鍾念月,徑直奔往了京郊。
他們要隱匿在此地,打的就是燈下黑的主意。
而這時候,因著鬧了這樣大動靜的一出,鍾念月失蹤的消息,也自然就傳到了京中。
「正該要及笄,卻就要死在外頭了?倒真像是上天都在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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