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娥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去了一趟太后的盛辰宴,為何再回來時,太子府上下就已經被封了。記住本站域名
她自然也就這樣被困在了府中,脫離不得。
這也就罷了。
第二日,她更是聽聞了噩耗――太子被廢了!
這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
她迫不及待地去找到太子,卻被太監攔在了外頭。
過了會兒功夫,等高淑兒從裡頭出來了,她才被放了進去。
都此時了。
高淑兒卻都能壓她一頭。
蘇傾娥咬咬唇,自然心有不快。
她推門而入,激動地道:「如何?我不曾說錯吧?
鍾念月成了這輩子的變數!
她極有可能和我一樣,是重生的……她如今得晉朔帝的喜愛,只消吹一吹耳邊風,便能弄死你我了……」
「太子,你只有……」
聽我的。
蘇傾娥話還沒說完。
坐在椅子上的太子,不,如今當是祁瀚了。
祁瀚驟然間一抬眸,冷冰冰、陰沉沉地盯住了她。
祁瀚淡淡道:「你既知曉那麼多,怎麼不知萬家與鍾家的糾紛內里,該是個什麼模樣呢?」蘇傾娥張了張嘴。
半晌才擠出來一點聲音:「那時……你不讓我知曉。」
也不應該這樣說。
準確來說,那時蘇傾娥只管等著被太子寵愛就是了,又哪裡需要她去上心這些事呢?
一覺醒來。
鍾家倒下了。
那不就夠了嗎?
也就是後來……後來的後來,蘇傾娥方才知曉,那是不夠的。
只做個等人來寵愛的金絲雀,遲早會死的。
蘇傾娥陷入了回憶中。
祁瀚卻只輕輕道了一聲:「哦,原來是這樣。」
他看著蘇傾娥道:「原來上輩子,我也不過是將你當做一個小玩意兒罷了啊。」
蘇傾娥驚愕地抬頭看著他。
她辯解道:「不,當然不是……你……你很愛我……」祁瀚沒有再聽下去。
他緩緩起身,道:「我連這些事都不肯同你說,可見愛也不過兩分。」
說罷,他推門走了出去。
蘇傾娥匆匆跟上他,卻很快在門口被攔住了。
太子府禁止出入。
唯獨門口此時停著一輛馬車,它是來接祁瀚的,只接祁瀚一人。
馬車旁的小太監倒還是先恭恭敬敬行了禮,隨後才道:「陛下的旨意此時已經送入蒹葭宮了。」祁瀚聞聲,目光閃動。
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默不作聲地上了馬車。
等入了皇宮,自然有人送著他往蒹葭宮去。
便是在蒹葭宮外,他遇上了鍾念月和萬氏。
一時間數目相對。
祁瀚看著並不落寞寥落,他的身形依舊挺拔,身著白色衣衫,頭戴玉冠。
他問:「姨母是來送母妃一程的嗎?」
萬氏如今自然不再認這門親了。
她冷淡地看著祁瀚,糾正道:「不是來送一程,是來瞧一瞧惠妃,如何自食苦果的。
祁瀚的表情頓了下。
但沒有憤怒也沒有惶恐。
他平靜得出奇,只道了一聲:「那便一併進門去罷。」
說完,目光在鍾念月的身上停頓了片刻,然後便收了回去。
鍾念月卻是一眼也沒有看祁瀚。
她是來看惠妃的。
哪怕原身的靈魂已經不知道去往哪裡了,但她總覺得,應該要讓原身瞧一瞧的。
曾經不動聲色地規劃她的糟糕人生的惠妃,原來也不過如此。
而她自己對惠妃,倒談不上有多大的好惡。
還不及萬氏的憤怒的十分之一呢。這廂進了門。
裡頭正在大吵大嚷。惠妃不想死。
她明明都熬到兒子成為太子了……為什麼一朝全沒了?
只因為她將主意打到了鍾家的頭上嗎?
只因為她不願意鍾念月入宮成為她的阻礙嗎?
「藥呢?」宮人慌忙地問。
「惠妃怕是有些犯瘋病了……」
「藥涼了。」
有人答。
「涼了也無妨,拿來拿來!」
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一下按住了她,端著藥碗就往她的嘴裡灌去。
那藥又涼又苦。
一灌下去,惠妃便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眼淚鼻涕混作一處,那藥汁還打濕了頭髮……進門時,他們瞧見的便是惠妃這般狼狽的模樣。
祁瀚眉心一動,到底還是走上前去,扶住了自己的母親。
惠妃頓時如同有了主心骨,一下牢牢攥住了祁瀚的手腕:「太子!你來了……是不是陛下有寬恕了?」
但話音一落,她便瞧見了一旁的萬氏與鍾念月。
惠妃臉色登時大變。
她癱坐在地上,已經無法顧及此刻狼狽的形容。
她乾脆狠狠心,流著淚示弱道:「阿如,我悔不該聽信他人讒言……阿如,你救救我……」萬氏聽她喚起自己的閨名,一時也想起了往日的記憶。
只是越想,她便越覺得惠妃不可原諒。
萬氏搖搖頭:「無人能救你。」
惠妃一愣,沒想到萬氏如此絕情。
她當時就變了臉,咬牙切齒道:「我很早很早就在想,為何我不是萬府的女兒呢?
為何偏偏你才是!
我改了姓氏,卻也還只是梁家女!
只是個普通兵士的女兒!
後頭我知曉,你父親搶了我父親的功勞,我以為我該要成為忠烈之後了!
我以為我該坐上尊貴之位了!
可沒有了……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驟然爬起身,死死盯住了鍾念月:「說到底,不過是因你生了個好女兒罷了!」
「哈!早知今日!我就該早些讓她嫁給我兒!嫁給三皇子也好!嫁給誰都好!斷不會留給你們今日的機會……」
惠妃雙眼通紅,眼瞧著要往鍾念月身上撲。
下一刻,便又被宮人們死死地扣了回去。
他們毫不留情地手上一使力,惠妃的臉便重重地撞向了地面。
「大膽!」有人厲喝了一聲。
往日惠妃身邊的人總這樣說。
可今日,這話卻是說給她聽的。
祁瀚此時眼眸冰冷,眼珠子甚至都微微泛著紅。
他一手按住了宮人的手腕,沉聲道:「既已賜死,到底是宮妃,何不給個體面呢?」
宮人愣愣望著他。
一時倒覺得這廢太子氣勢似乎比從前還要銳利些。
惠妃對此渾然不覺,她聞聲只覺大怒。
她兒子也不肯救她了嗎?
「祁瀚!你莫要胡說!你快去,快去你父皇門口跪著求他,求他饒了我……快去!你難不成要為了鍾念月,眼睜睜瞧著你母親去死嗎?」
惠妃奮聲大喊。
祁瀚沒有出聲。
他只平靜地注視著惠妃。
惠妃一時被他的眼神所懾,竟然說不出話來。
此時有宮人上前來,道:「請姑娘與夫人到別處吃茶。」
萬氏心道怕是晉朔帝的意思,便點了點頭,最後掃了惠妃一眼,心下輕嘆一聲,爾後帶著鍾念月先出去了。
剩下的場面,怕是不好叫念念看的。
殿中很快便又歸於了一片寂靜。
一時只剩下了祁瀚的聲音。
「我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一日的快活。」
「我事事都受你的指派,你與我說骨子裡的低賤,說我們若是不拼,若是不忍,便永世出不了頭……
「我因此叛逆而為,不肯回頭多看鐘念月一眼。
「世事偏就是這樣無常,等到了後頭,我想要她多看我一眼,便也沒有了。
「昨日殿上我忍不住去想,她會不會還如年幼時一樣,站出來為我說話呢?
「自然是沒有的,她如今寧肯分一絲溫柔給三皇子,也不會再分給我了。」
祁瀚頓了頓,垂眸盯著惠妃道:「只因我與你乃是一脈相承的,骨子裡寫著自私、刻薄,寫著虛偽和城府。她自然不喜歡了。」
惠妃張張嘴,喉中好似被淤血堵住了,怎麼也吐不出聲。
「我是個何等的無恥惡人呢?便是見她將要嫁與他人。想要同她使的也淨是些下流手段。」祁瀚緩緩起身:「你且去吧。興許有一日,我會追封你。興許有一日,我也就來陰曹地府與你相見了。只是來世,你莫要做我這等人的母親了。我也不願再做你這等人的兒子了。」
這話實在正正扎進了惠妃的心窩。
惠妃喉頭一緊。
連她兒子……也不願做她兒子……?
興許有一日,我會追封你。
是要……造反嗎?可四下都是宮人。
祁瀚不要命了,不怕被他們聽見嗎?
還是說……身後宮人將白綾裹住她的頸子那一剎。
惠妃終於突然間福至心靈,想明白過來……
命太子監國也好,再放縱都察院查萬家案也好,不過是在放縱他們的貪慾……
晉朔帝要剝了他們頭上的名號地位。
還要他們的命。
因而這話聽不聽見都無妨了。
晉朔帝也許正等著呢。
她如今清楚了。
祁瀚想必也清楚了。
惠妃喉間的骨頭像是要碎裂了一樣,劇痛席捲而來,她本能地抬手扯了兩下,隨即便栽倒了下去。
祁瀚在那裡枯坐了足足三個時辰。
期間倒也無人來催問。
三個時辰後,他才終於緩緩起了身,朝外走去。
昔日伺候惠妃的宮人們,如蘭姑姑者,這會兒已經臉色煞白,蜷成一團,滿口低聲喊著饒命了。
惠妃的下場,實在將他們震懾得足夠害怕了。
祁瀚掃了一眼,拔腿邁出去。
這就怕了嗎?
怕的不過是些毛皮上的東西而已啊……祁瀚抬頭。
只見外間空蕩蕩的。
天色沉沉間,這裡真的像是一座鬼殿。
陰冷的風席捲而來。
何時鐘念月才會知道晉朔帝是個何等可怕的人呢?
他總將人性算計得恰如其分。
便如今日,接他入宮並非是要他見生母最後一面吧。
更深的原因――世上沒有誰能容忍母親死在自己跟前。
便是死也當為她復仇才是。
晉朔帝要他反。
且要他不得不反。
祁瀚再往前走兩步,突然身形也一委頓,滾下了台階。
勉強扶著起身時,喉中也嘔了口血出來。
與這邊渾然不同的,乃是另一廂勤政殿中。
萬氏難得坐在此地吃茶,她便是平日裡氣焰再盛,此時也禁不住有一分拘束。
如此坐了小半個時辰。
頂上終於傳來了晉朔帝的聲音,他問:「夫人恐怕覺得無趣,不如朕先命人送夫人回府?」萬氏連連點頭。
她的確是坐不住了。
晉朔帝在他們跟前,已經是極難得的溫柔,可壓迫的氣勢是刻在骨子裡的。
總叫人覺得有點畏懼。
晉朔帝當下便讓孟公公親自去送了。
等萬氏回到了府中,聽得底下人報,說是她幾個哥哥來了。
她連忙去到廳中,還沒露出笑容呢,萬老二便問:「我那外甥女呢?」萬氏愣了愣,這才想起來……她答應得倒是痛快,可念念還留在宮中呢。
陛下不會是故意且先遣她一人走的罷?
萬氏想想,又搖搖頭,將這念頭從腦中甩了出去。
晉朔帝何等君子。
豈會做出這般行徑呢?
卻說此時勤政殿中。
鍾念月還不大有真實感。
原著男女主對她的威脅,已經趨近於無了吧?
她晃了晃神,驀地聽見晉朔帝問:「念念今日嚇著了沒有?」
鍾念月搖搖頭道:「惠妃死了麼?我沒瞧見,宮人便將我請出去了。」
晉朔帝點了下頭,也不提惠妃,只緩緩展開了面前的一卷畫,他問:「念念,在大婚前,可要再出一回京城?」
鍾念月扭臉望去。
那畫上,畫的乃是一處山林。
山林間,太陽初升。
金色的光灑落在林間修築的徽式建築上。
四下雲霧繚繞,有幾分恍若仙境。
鍾念月:「嗯?」晉朔帝:「朕帶你去此地玩一玩,去麼?」
近日因著萬家的事遲遲沒有落下帷幕,鍾念月也著實少了許多樂趣。
淨到皇宮裡折騰花花草草、走獸蟲魚了。
鍾念月想也不想便點了頭。
晉朔帝一笑:「那今日便宿在宮中如何?明個兒一早,朕便領著你去。」
鍾念月:「好啊!」反正吃虧的又不是她。
她還能把晉朔帝從龍床上擠下去,自己獨享一張大床呢。
少了自從穿書以來,牢牢壓在心間的顧忌。
這一晚,鍾念月反倒還有些睡不著覺了,也不知是興奮的,還是一時茫然,不知自己的將來在何方引起的……等第二日被晉朔帝撈上馬車,她一下困勁兒上來了,昏昏欲睡。
這一睡,便一路睡到了那畫中的地點。
「念念,到了。」
鍾念月迷迷糊糊地撐著坐起來。
晉朔帝倒了杯茶遞到她的唇邊,她眼皮都撐不開,只本能地低頭抿了一口。等到漸漸清醒了些。
她才倚著晉朔帝的肩頭,一點一點睜開眼,那畫中的金色陽光,此時便也灑落在了她的面龐上。
她禁不住眯了下眼,一時心情也好了許多。「此處是什麼地方?」
「此地叫臨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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