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略作沉默。
他看著面前的古樸銅鏡，繼而開口道。
鏡子裡面並非是他的面容，而是一張蒼老、目光渾濁，滿臉皺紋的老人。
其面頰消瘦。
即便是臉上帶著笑容，也給人陰沉沉的感覺。
朱標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後退，一邊環顧四周，往日戒備森嚴的皇宮當中，此時卻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
門、窗戶，外面全都是灰濛濛的。
像是被霧所阻隔。
外面的東西什麼都看不到。
朱標嘆息一聲，混身上下的肥肉顫了兩顫，放棄了從皇宮當中逃離的想法。
他看著面前鏡子裡蒼老的人影，略作思索。
漸漸有了印象。
「你是、黃龍道人？」他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問道。
「不錯。」
黃龍道人微微頷首，開口道，「我需要你的幫助，事成之後自有報酬。」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最合適的。」
黃龍道人略作停頓，想了想，繼續開口解釋道，「下界和仙界被隔絕了，所以我需要一個幫手，來匯報下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是大明的皇帝，而且還是蘇恆的子侄，所以你是最適合的。」
「你知道我是大明的皇帝，怎麼會痴心妄想我來幫你。」朱標平靜道。
「那自不一樣。」
黃龍道人笑著開口道，「如今天下之人只知道他蘇恆，卻不知道還有你這樣一個陛下。難道你不覺得憋屈嗎，難道你不想成為真正的皇帝嗎，只要你答應幫助我，我也可以幫助你。」
「聽起來還不錯。」朱標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但並沒有答應。
黃龍道人想了想，決定繼續加一把火。
「他騙了你們所有人。」黃龍道人說，「他許諾給你們的永生都是虛假的，他還有他所創建的邪法有朝一日都會被滅亡，仙尊復甦之後，那些武者會被遭到清理。」
「如果你肯幫助我的話，你不僅能活下來，而且還能繼續站在凡俗的頂點。」
「哈……」
朱標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平靜的看著鏡子裡的黃龍道人，沒有開口說話。
「怎麼樣？」
反倒是黃龍道人有些著急了。
這裡畢竟是皇宮的地盤，被蘇恆嚴加看管。
即便是有著玉清仙光相助，他也沒辦法在這裡呆太多的時間，「你考慮的怎麼樣？」
他再一次問道。
「你提出的條件很不錯。」
看著黃龍道人臉上泛著的喜悅神色，朱標平靜道，「但可惜的是，朕選擇拒絕。」
「你說什麼？」黃龍道人面帶愕然。
「我說，吃屎去吧，雜種。☞💔 ☠🌷」朱標再度開口，臉上笑容消失不見。
眉宇間帶著高高在上的漠然，黃龍道人心中一顫，猛然間居然從朱標身上看到少許蘇恆的影子。
他居然被一個凡人給嚇到了。
先是驚恐。
然後便是憤怒，猶如火山爆發般不可抑制的憤怒。
「區區一個凡人，怎麼敢！」鏡子裡黃龍道人的面容變得猙獰，臉上浮現出枯黃的龍鱗。
伴隨著一道龍吟聲響起。
噗嗤！
朱標脖頸上血光迸發，他臉上的表情也徹底凝固了。
他身軀沉重的跌倒在地上，伸手捂著自己的脖頸，嘴巴里因為肢體的抽搐發出嗬嗬聲。
片刻後。
便徹底沒了氣息。
黃龍道人吐出一口淤積在內心的憤懣，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看著朱標躺倒在地上的屍體，他這才驚覺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麼，外面傳來層出不窮的呼喊聲，一股股血氣猶如狼煙般沖天而起。
「不好！」
黃龍道人面色微變。
他身上光芒閃爍，猛的朝著天空中衝去，想要從此地中離開。
幾十年來的努力，即便是蘇恆不在這裡，負責鎮守皇宮的護衛們也擁有和仙人暫時匹敵的實力。
黃龍道人的身軀剛剛出現。
一道道箭矢便帶著驚雷之力破開虛空，朝著他的身軀飛去。
砰砰砰！
箭矢和黃龍道人的龍軀相互碰撞。
迸發出的聲音穿金裂石，雖然未能給黃龍道人造成真正意義上的傷害，但劇烈的疼痛依舊讓他渾身一陣不受控制的痙攣。
唰！
黃龍道人一個甩尾。
將從周遭包圍過來的兩個黑甲大漢甩開。
他內心又驚又怒，從仙界當中看到的和自身在下界所感受到的完全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
若非親眼所見。
他絕不會相信下界的武者已經擁有能威脅到仙人的實力。
可事情仍未徹底結束。
唰！
黃龍道人尚未從皇宮當中飛出。
遠處便傳來一道赤紅劍光，最開始只有絲絲縷縷，頃刻間便暴漲到猶如海潮撲面。
遮天蔽日，無可逃避。
黃龍道人只能選擇匆忙將自己的身軀盤旋起來。
他像是落入絞肉機當中，鱗片和周遭的劍光劇烈摩擦，爆發出點點星火。
讓黃龍道人感到驚恐的是。
劍光無窮無盡，可他自身的鱗片在磨損下已經出現裂紋。
咔嚓！
先是一道脆響。¤ (¯´☆✭.¸_)¤ ➅９şℍย𝓧.ςσΜ ¤(_¸.✭☆´¯) ¤
很快便接二連三的蔓延到全身上下。
鮮血迸濺而出，黃龍道人劇烈抽搐，龍瞳當中翻出眼白。
蘇恆？
不是！！
他一聲咆哮，從劍刃風暴當中掙脫。
昏黃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身影，赫然是蘇恆的弟子朱仙。
「一介凡人，怎麼可能！」
黃龍道人咆哮。
若是敗給蘇恆也就罷了，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已經漸漸接受了蘇恆的強大和變態。
可這樣一個少女，年輕的不可思議。
若是連他都打不過…
黃龍道人感覺自己堅若磐石的道心中傳來一聲脆響。
吼！
「再來！」
一聲咆哮，黃龍道人張牙舞爪。
他拉出漫天燃燒的焰雲，朝著面前朱仙飛撲而去。
「天魔·解放！」
朱仙雙目赤紅，血脈相連的預感讓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兄長已經駕崩。
她頃刻間進入天魔態，原本正常的身軀頃刻間暴漲到十餘米高，身軀健美窈窕，長發猩紅，蝙蝠般的雙翼在背後撐開，手指化作尖銳猩紅的利爪。
砰！
毫無花哨的硬碰硬。
一道純白色漣漪向外飛速擴散，漫天焰雲頃刻間被熄滅。
黃龍道人只感覺自己頭暈目眩，差點直接被朱仙給一拳從天空中打下來。
他心中愈發駭然。
更加絕望的意識到自己現在根本不是面前這個女娃的對手。
黃龍道人想跑，但已經來不及，尾巴被朱仙雙手抱住。
掄起，砸下。
砰！
地面開裂。
黃龍道人的身軀重重鑲嵌在縫隙當中。
黃龍道人還想掙扎，但成千上萬把血紅色長劍從天而降，刺穿其身軀，將其牢牢釘死在地上。
咔嚓！
朱仙重重一腳踩在黃龍道人的臉上。
黃龍道人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便又是一腳，劇烈的疼痛還有羞辱，讓他簡直憤怒到發狂。
他劇烈掙扎。
但除開給自己身上留下成百上千道傷口外，沒有任何作用。
直至蘇恆的身軀出現在朱仙身旁。
雙眼通紅的朱仙這才漸漸停下手上的動作，將自己的腳掌從黃龍道人的臉上挪開。
此時的黃龍道人。
依舊保持著龍形，但面容卻已經不成龍樣。
骨骼係數碎裂，皮肉鬆鬆軟軟的掛在上面，腦漿混合著血水在地上流淌，看上去好不悽慘。
「師尊…」
朱仙看著身旁蘇恆，臉上帶著懇求。
「抱歉。」蘇恆有些不忍的挪開目光，略帶歉意的開口道。
這件事情…
著實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了。
仙人已經整整消失了四十多年，他身邊的人也都已經走的差不多，從未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出手。
而且…
偏偏蘇恆還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血界的填充上。
黃龍道人選擇的目標也很奇怪，是朱標。
朱標並非是什麼太重要的角色，有蘇恆在這裡，即便是想動搖大明的根基，也沒什麼用。
蘇恆想不明白黃龍道人出手的動機。
但無數個巧合集中在一起，最終便釀成了眼前的慘案。
他的一個子侄死去了。
蘇恆還記得自己抱過小時候的朱標，這麼多年來朱標勤勤懇懇，給蘇恆的印象也都一直很不錯。
可惜…
朱仙臉上的憤怒和悲痛是顯而易見的。
她拿起手中長劍，就要將面前黃龍道人的腦袋給砍下來。
但蘇恆伸手攔住了她。
「沒用的。」
蘇恆說，「我曾經殺死過他一次，但現在他卻再次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哈哈哈！」
黃龍道人嘴巴裡面淌著血，卻還在猖狂的大笑道，「沒用的，你殺不死我，總有一天你會下地獄。我會在你的面前，毀掉你的師尊、弟子、親朋好友，毀掉你所珍視的一切。」
黃龍道人哈哈大笑，裝若瘋狂。
好似躺在這裡的不是他，而是蘇恆，他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
各種不堪入目的話語從黃龍道人嘴巴裡面吐出來。
他已經完全看開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他這趟下界也沒抱著活下來的想法，最後還是能在仙界當中復活，每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這樣看著他在這裡猖狂嗎？」
朱仙氣的要死。
牙齒咬的嘎吱作響，拿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蘇恆看著黃龍道人，想了想，平靜開口道，「雖然沒辦法徹底殺死他，但讓他生不如死我還是能夠做到的。」
仙人之所以能做到被殺不死。
在蘇恆的猜測中。
大致是因為他們的本體已經和仙界融為一體。
下凡的時候只需要在下界當中尋找承載，注入自己的意識便好。
這樣。
即便是在下界當中死亡。
理論上來說，他們的本體也不會受到影響。
但根據之前和仙人們交手的猜測以及從將臣口中得到的資料，蘇恆判斷出這樣的重生也是有代價的。
那便是他們的精神…
無限次復活，即便是肉體沒問題，精神也會崩潰。
而根據這一點，也能繼續推論出，在下界的時候仙人們的精神是被囚禁在這具軀體裡。
所以，只需要將黃龍道人關押起來。
不斷的施加折磨。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能讓其陷入比死亡還要痛苦的地獄當中。
在過去。
即便是蘇恆也做不到這一點。
他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死仙人，可想要阻止仙人自殺卻幾乎是不可能。
但現在，整個世界都已經被蘇恆的血界領域所籠罩。
血界當中他便是神，足以讓黃龍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著蘇恆冷漠的眼神。
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覺漸漸從黃龍道人內心中湧出。
黃龍道人額頭劇烈跳動，就要直接引爆自己的身軀從下界當中脫離，但在這一刻，他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無法操縱自己的身軀。
像是無形的古神之手。
扼住了黃龍道人的咽喉，讓他動彈不得。
唰唰唰！
在下一瞬間，密密麻麻的觸鬚從地上生長，攀附到黃龍道人的身體上。在黃龍道人絕望的眼神當中，將其完全包裹在內。
眨眼間像是成千上萬年歲月流逝而過。
這些觸鬚很快被風乾，變硬，化作某種石頭類的材質。
黃龍道人的身軀像是一尊雕塑陳列在大地上，栩栩如生，但當看向巨龍的眼睛時，卻給人一種悚然的感覺。
那種絕望、痛苦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從今往後，他會一直被鎮壓在這裡，不生不死，他能察覺到外界的信息，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蘇恆伸手撫摸著黃龍道人的身軀，平靜開口道，「就這樣吧，這樣的結局很適合它。」
朱仙跪坐在地上。
回想起昔日和兄長在一起的種種，免不了悲上心頭。
她先是抽噎，很快便抱著蘇恆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蘇恆伸手輕輕撫摸小姑娘的長髮。
一聲嘆息，徘徊在面前的廢墟殘垣上。
再然後——
朱仙將朱標的屍體埋葬在父母身旁。
朱標倒是有幾個子嗣，但要麼是痴迷習武，要麼是害怕被仙人報復，都死活不願意繼承皇位。
如今大明，人人習武，強者如雲。
皇帝更多的是象徵意義，有些類似於前世的君主立憲制。
每日事物繁忙影響修行不說，還得面臨被仙人伏擊的風險，這些人自然不願意摻和這般麻煩事。
一來二去。
只能朱仙選擇來繼承皇位。
她的實力強橫，在民間也有很高的威望，繼承皇位倒也合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