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裡,天公作美,氣象條件很好,試驗訓練組得以將整個基礎科目訓練進度大幅度向前推進了一大截。
李海對殲-15B的飛行性能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和體會。
他猜測,氣動布局的優化,與新改發動機有著密切關係。在進行特技動作飛行的時候,能夠明顯感受到殲-15B比殲-15A更加的順暢和從容,在李海手裡如臂使指。倘若用的是矢量噴口,該機的機動能力極可能超過殲-10C。
毛樂樂的情況則不太樂觀。
第一次飛行時,綜合飛行數據研判,他的表現是屬於正常的。朱煒和洛隼剛接觸殲-15B的時候,也存在類似問題。
可是朱煒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三天裡,毛樂樂不但沒能克服此前存在的問題,反而表現得越發不適應了。
他把毛樂樂找來談話,詢問了情況之後,對毛樂樂說道,「毛樂樂,七天之內如果還不能適應這個飛機,我就要把你退回去換個人過來。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訓練問題擺在了檯面上,但是你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好好想一想。」
「是。」
毛樂樂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坐在書桌前唉聲嘆氣。
李海正在翻看白天飛行訓練時產生的各類數據,在腦子裡把今天的訓練進行復盤,察覺到異樣,便轉頭問毛樂樂,「遭組長批評了?」
「嗯,師兄,你咋知道?」毛樂樂回過神來。
李海轉過身面對著毛樂樂,說,「你臉上寫著呢。」
毛樂樂苦笑著說,「越飛越差,組長說接下來四天裡,我要是再解決不了問題,就要把我退回去。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
「你的技術是肯定沒問題的。」李海說著,問道,「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
毛樂樂搖頭。
李海說,「你把飛機看得太重。」
「啥意思?」毛樂樂不解地問,下意識地轉過身來面對著李海。
李海便娓娓道來,「我師父說過,飛行員的最高境界是人機合一,有點武俠的味道。我們的腦中樞下達指令,身體的其他部位跟隨指令而動,再傳達到飛機上,這是一個過程。」
「而你的問題是,你的思路反了。你先是想著飛機會怎麼樣,在腦子裡形成了指令,然後再做出相應的操縱動作。顯然,這是肯定要出問題的。」
毛樂樂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個意思。
「新改發動機太利害了,做動作之前我的確是先考慮了各種情況……」毛樂樂說。
李海微微搖頭說道,「顯然你自己給自己增加了壓力,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你要知道,飛機只有在自己手裡才能飛起來,才能做出各類機動動作,作為飛機的組成部分,在抽象意義上,發動機沒有那麼重要。你得牽著飛機的鼻子走,而不是讓飛機牽著你的鼻子走。」
「這就是你越飛越差的原因。」
毛樂樂若有所思,隨即疑惑地問道,「師兄,你咋這麼清楚,比我自己還要清楚。」
李海指了指桌面上的資料,說,「每天晚上我都看當天的飛行數據,並且進行復盤。朱組長、洛副組長和你的,我也看。」
兩句話說得毛樂樂臉紅紅的,他也復盤的,但是他只復盤自己的,結果就是越看越糊塗,腦子裡一團漿糊。
「你現在就差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能解決所有問題。」李海笑道。
毛樂樂連忙說,「師兄教我。」
「多點上模擬座艙,反反覆覆飛。」李海說。
毛樂樂愕然,「這麼簡單?」
「量上來了才能達到質變,海量的訓練是必不可少的。我們前期只能在白天搞訓練,一天也就四五個小時的時間,所以,只能在模擬座艙訓練這塊想辦法。」李海解釋道。
毛樂樂認真記下了,跟李海借了其他人的訓練資料進行學習,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同樣的動作,別人是怎樣做的,自己又是怎樣做的,有對比才能準確地進行針對性改進。
宿舍安靜下來,李海繼續復盤,到了夜裡十點,這才洗漱就寢。
基地實行嚴格的通訊管制,任何人都不允許使用手機,也不能使用能夠登陸網際網路的電腦等電子產品。想要和外界聯繫,只能在電話房裡用固定電話。李海每隔三天與林麗通十來分鐘電話,其他時間則窩在宿舍里看書。
他相信從理論到實際的進步法則,這一點恰恰與他師父的反過來。他師父是上天不磨嘰,只有實際幹起來才能讓問題暴露出來。所以,他師父的訓練成本比較高——各種故障險情。而李海則是儘可能在起飛之前把所有情況考慮到,有多套處理方案,起飛後信手拈來。
李戰經常點出李海的問題——準備有餘,應急能力不足。
當然,李戰是以自己的標準來評價李海的,要求自然是極度的嚴格。自從兼任了海航部隊的總教員之後,李戰對所有學員從來都是傾囊相授,在一批批學員里,大浪淘沙,能冒出來的那一小撮尖子,便是海航部隊未來的頂尖王牌、人中龍鳳、海空狂龍。
基礎訓練集第四天,上午進行了三個小時的訓練之後,試驗訓練小組在午間正常作息。
此時,北庫氣象台驟然忙碌起來,在短短的十分鐘之內,向轄區所有單位發布了三條氣象預警信息。
荒漠戈壁中,試驗基地顯得格外突出,四周荒蕪。
時間來到14時整。
突然沙石飛揚,被風吹得四處飄散。從遠處看,整個基地像是一個孤立的島嶼。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從西邊飄過來一大團烏雲。
狂風驟然而至。
外場裡,空氣還殘留著的燃油的味道和機油的氣味,被迅速吹散。風沙席捲而來,很快,整個基地就瀰漫在一團灰塵之中,朦朧而遠古。
基地各個部門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沙塵暴的應急防禦工作,北庫氣象台預告,出現沙塵暴的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這個判斷得到了本地區許多氣象觀察站的數據佐證。
李海和毛樂樂早就被風聲驚醒了,他們趴著窗戶透過玻璃窗往外場看,那灰濛濛的場景讓他們這些來自沿海地區的飛行員嘆為觀止,視距很快受阻,眼前逐漸只能看到窗戶外翻騰著的黃沙……
此刻,李海的擔憂得到了證實——在這裡,最大的敵人是氣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