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升一手插腰，一手在空中不停揮舞，就像是交響樂指揮家手中的指揮棒。
「擎兒，你確定夏先生就在咖啡廳候著吧？」
「我可不想撲一場空。」
他們都是山柳集團的董事，都是名副其實的大忙人。
姜擎謙遜地說道：「父親大人請放心。」
「在我們抵達購物中心前，我打過電話問過前台的服務員，他說夏先生就在餐廳內候著呢。」
「哈哈！」
「賢侄辦事，我是一百個放心！」
忽然，那位和煦的中年男人話鋒一轉，用懷疑的語氣問道。
「姜老弟，你說這個夏先生是什麼人呢？」
姜升長嘶一聲，音調從高到低呈階梯式緩慢下降，隨後又發出一聲冷哼，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多半又是夏詠何從哪裡找來的幫手。」
「畢竟能知道這條聯絡方式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那人的眉毛輕輕一挑，輕聲問道：「那個人長相如何？身份又是如何？」
「我不知道。」
姜升搖起了頭。
「他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是我能猜出他是一位年輕人。」
聽到這話，姜擎可就不淡定了。
他為岳浩辯解道：「那不是一位大叔嚒？自稱為『私家事務官』，還告訴我只要錢給的到位，什麼事情都能辦成。」
姜升不住地搖起了頭。
他為自己兒子見識短淺而感到羞愧。
「你就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變聲器』嚒？」
姜擎心底一驚，但是明面上還做著最後的掙扎。
「知道又如何？！難不成這世上還有音質那麼好的變聲器，能把我都給誆哄過去？」
姜擎自幼學習音律。
八歲就考過鋼琴業餘十級證書，十二歲就登台在大劇院演奏，自詡長著一雙調音師的耳朵。
怎麼會把人聲和機器聲混為一談呢？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這完全顛覆了姜擎的認知範疇。
但是姜終究是老得辣。
姜升一語點破道：「微動作。」
「你就沒發現那位所謂的夏先生，舉止談吐和五十歲的中年人有很大出入嚒？」
姜擎為之一怔。
但是在父親的點撥下，姜擎突然領悟過來。
進攻性。
那人身上有著堪比野獸的進攻性。
姜擎在北美留學念書時，曾有幸與海豹突擊隊退役士官做過面對面訪談。
這位雙手沾滿無辜人鮮血的士官，猶如荒野上的一匹豺狼。
僅僅只是瞥一眼，就嚇得姜擎的心臟就跳個不停。
那種恐懼感是與生俱來的。
是人類面對未知黑暗，本能產生的抗拒感。
這是刻在骨子裡沒法改變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變得比它更黑暗，比它更恐怖。
從那時起，他就致力於學習研究自由搏擊，並在大學畢業前拿下了業餘自由搏擊冠軍。
可是他再怎麼磨鍊自己，當他見著岳浩第一眼時也不由縮緊後背，身體本能驅使著他做出逃跑的準備。
想到這裡，姜擎連連搖頭道：
「那個人真的不簡單。」
「如果放開手腳打，我八成不是他的對手。」
姜升安慰道：「放心啦！今天也輪不到你出手。我們已經叫來三十多個科班出身的保鏢，足以確保我們的安全。」
這時候，另外那位董事卻插科打諢道：「賢侄能文能武，真乃一代良才。」
他指著姜擎，哈哈大笑起來。
「只要給足你時間發育，夏詠何也不是你的對手。」
「我會繼續努力的，不辜負伯父的期望！」
表面上表現得極其謙和，實際上心底里早就樂開了花。
姜擎視夏詠何為對手，每分每秒都在思考戰勝他的辦法。如今能得到了長輩的認可，姜擎自然是欣喜若狂。
仨人談話間就來到自動扶梯旁。
姜擎和姜升很順當地把手搭在扶手上，可是另外一位就有些另類了。
他從內側袋中取出一瓶迷你消毒液。
整個人就像犯了癲狂症，不停地擠泡沫抹在手上，嘴裡還不停哼著蕭邦的曲子。
姜氏父子早已對此見慣不慣了，可是他還是蠻有紳士分度地致歉道：
「讓你們見笑了。」
「我這毛病三十多年從未改善過。」
姜擎只是朝他靦腆地笑了笑，姜升甚至是無視了這一句歉語。
這點意外小插曲也打消了仨人談話的興致。
兩位董事並排走在前面，姜擎故意慢下半拍跟在後面。
漸漸的。
姜擎聽到了那熟悉的掰紐扣聲音。
嘀嗒~
嘀嗒~~
嘀嗒~~~
他抬頭看向那人的右手，發現大拇指與食指正不停擺弄鑲嵌著龍紋的金屬紐扣。
姜擎不由嘆了一口氣。
這種強迫症容易逼得周圍的人也犯強迫症。
真不知道自己父親是怎麼忍受折磨，和他共事十多年。
所幸咖啡廳就在眼前，再熬一熬就過去了。
……
咖啡廳外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如果你長著一雙貓耳朵，而且仔細用心去聽的話，還能從兩個腳步聲中分辨出第三個的腳步聲。
當然對於尋常人來講，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咖啡廳就在眼前，姜擎搶先一步走了進去，朝著屋裡大聲喊道：「夏先生，我們如期赴約了！」
前台的服務員見著仨人來訪，神情謙卑地走上前相迎。
「夏先生的座位就在那，還請跟我過來。」
仨人一點都不怠慢。
腳步輕快迅捷，跟著服務員往咖啡廳包廂走去。
出乎姜擎意料的是，他的父親姜升隨手掏出一個對講機，輕輕地說上一句話。
但是姜擎的耳朵很好，可以辨清他父親說了些什麼。
「時機已到，準備動手抓人。」
他心裡咯噔了一下，看待父親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與此同時，他聽到父親的一聲怒斥。
「他人呢？」
「你不是說他就在這裡嚒？」
姜擎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卻發現包廂里空無一人，只看到桌子上有一個由牙籤擺放而成的六芒星圖案。
服務員渾身顫慄不止。
他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明明剛才就在這裡的！這杯咖啡也是叫我去續上的。怎麼一轉身就不見了呢？」
這時候，又有一位服務員出來解釋道：「坐在這裡的客人，剛才去了一趟衛生間就再也沒有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