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輕輕一觸,仿佛一根羽毛同時撩過兩人的心。
柳元琛立即縮回了手,鹿梔也沒有睜開眼睛。
微妙的氣息在兩人之間默默地流淌。
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在悄然變化著,卻誰也沒有主動地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因為時機不對。
怎麼個不對法呢?
鹿梔不確定自己對柳元琛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是否關乎動情。
柳元琛亦是。
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黎墨。
發乎情,止乎禮。
他們都是體面人,都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
他們肩上都挑著重任,如今並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或許只是因為這段時間獨處的時間長了,才會生出這般錯覺來吧?
鹿梔不由地想,也難怪黎墨會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忍不住來自己面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怎能不怕呢?
畢竟柳元琛是這樣優秀的一個人,被別的女人覬覦,那是再簡單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無論自己是否對柳元琛產生了一點好感,黎墨都是柳元琛的妻子,他們還有一個孩子,好像叫賀兒。
即使在這個時代,蛇族之內並不局限於一夫一妻,但對於鹿梔來說,她不接受被分割的愛。
畢竟她是香娘娘轉世,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比談情說愛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雖然內傷很重,雖然她已經很累了,但鹿梔還是坐了起來,與柳元琛拉開距離。
她曲起雙腿,將臉埋進去,伸手抱住自己的腿,維持著那個姿勢休息了一會兒。
柳元琛那雙狹長的眼眸一直沒有離開鹿梔的身上。
他感受到她了刻意的疏離。
就像上次黎墨找過她之後一樣。
她在努力地避嫌。
這一刻,說當初替大哥迎娶黎墨過門這件事情,他一點兒也不後悔是不可能的。
如果當初他知道有朝一日能遇到鹿梔……柳元琛猛地頓住了思緒。
別說沒有如果。
就是有如果,當初在那種情況下,他又該如何選擇?
他真的能舍下對大哥的承諾,眼睜睜地看著黎墨母子去死嗎?
無解。
便不要輕易跨過那道坎,給彼此一點時間,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
「我下去加固陣法。」鹿梔忽然站了起來,說道。
柳元琛也立刻跟上:「我陪你。」
這會兒,岸上的水位已經開始回落了。
兩人一前一後再次跳入河中,不停地朝著深處潛進去。
這一次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水底深處,鹿梔觸碰到了自己之前設置的結界。
結界的確有鬆動,她撤了結界,重新設置一個更加牢固的結界之後,便朝著水底的一間墓室遊了進去。
墓室裡面有一口石棺,石棺的周圍捆滿了浸了硃砂、黑狗血的紅繩,外圍用墨斗線彈了一圈,表面貼滿了各種符文。
仔細檢查,石棺背面的紅繩被什麼的東西咬破了一截,那一邊的符文也燒掉了幾張。
這些應該都是那條黑蛇的功勞。
鹿梔有備而來,仔細地重新做陣鎮壓,忙前忙後。
柳元琛站在墓室門入口處,守護著後方。
他看著忙忙碌碌的鹿梔,心中竟出奇的一片安寧。
從回龍村回來之後,柳元琛老遠就看到長戈立在沉水村村口。
一見面,長戈便對柳元琛說:「主子,家裡出事了,我來接您回去。」
柳元琛皺起了眉頭:「什麼事?」
長戈張了張嘴,顯然這事兒有些難以啟齒。
鹿梔擺擺手:「你們聊,我先回去休息了。」
鹿梔一離開,長戈便湊近柳元琛,壓低聲音說道:「小主子……快不行了,一個勁兒地念叨著要父親,主子……」
柳元琛頓時臉色大變:「賀兒怎麼回事?奶娘怎麼照顧孩子的!」
「您走後,夫人不知道怎麼出的院子,抱走了小主子。」長戈頓了一下,艱難道,「奶娘已經死了。」
柳元琛不可置信地看著長戈,咬牙道:「你再說一遍!」
長戈頂著巨大的壓力,回道:「夫人爭奪小主子的時候,用力推了奶娘一把,失手將奶娘推倒,額頭撞在了桌角上,當時就沒了氣。」
柳元琛下場的雙眼微眯起來,他問:「有在場的證人嗎?」
長戈搖頭:「事發突然,沒有人看到。」
柳元琛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往沉水村走去。
鹿梔剛好換了衣服出來,四目相對,柳元琛說道:「我得回一趟長白山,家裡出了點事兒需要我回去處理。」
「好。」鹿梔說道,「剛好這段時間我要閉關,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將來若是有緣,咱們應該會在這條龍脈線上再遇。」
鹿梔拿出那個已經繡好的香包,遞給柳元琛說道:「答應給你繡的香包,希望你能喜歡。」
柳元琛接過香包,大拇指輕撫著香包上的金色蓮花與小白蛇,心中不由觸動。
他將香包收到懷中,然後對鹿梔說道:「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好好閉關休養。」
鹿梔將柳元琛送出沉水村,看著他與長戈一起離開的背影,心裡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等到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鹿梔轉身回了香娘娘廟,簡單收拾了一下,隨即也離開了。
鹿梔這一次的確受了很重的內傷,她需要閉關。
但閉關的地點不在沉水村,而是江城郊區的一座山上。
山上有一座寺廟。
鹿梔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成長起來的,師兄跟她說,她只是一朵蓮花。
開了靈識之後,才有了七情六慾。
鹿梔常年行走在外,一年能回去的時間也不多。
大多時候,還都是受了傷回去藉助寺廟鼎盛的香火閉關休養。
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一年也見不到師兄幾次,因為師兄也常年在外歷練。
常常都是她回,他剛走;他回,她又離開了。
而這一次,剛巧師兄也在。
鹿梔便將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跟師兄都說了一遍。
她剛說完,師兄便問:「傷得很重?」
鹿梔無所謂道:「閉關一周應該就能恢復了。」
師兄又問:「你說,那個人真身是一條白蛇?」
鹿梔嗯了一聲。
師兄沉吟了一會兒,喃喃道:「終究還是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