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香踩著高跟鞋一路跑到選手公寓敲響了唐牧洲的宿舍門。
唐牧洲過了很久才來開門,眯著一雙眼睛,靠在門邊呵欠連連。
這個男人的作息時間非常奇怪,別人都是睡「午覺」,他卻是每天下午四點到五點,必須睡一個小時的「下午覺」,否則就會困得一直打呵欠。
見到薛林香的時候,他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神空洞,目光毫無焦距。
薛林香嚴肅道:「小唐,你快去洗個臉,清醒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唐牧洲閉著眼睛沒有反應——站著變成了睡神。
薛林香大聲吼道:「唐牧洲!」
「哦。」唐牧洲終於回魂,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轉身去洗臉,走路的時候腳下輕飄飄的,像是在夢遊。
就在這時,隔壁的門突然從內打開,一個小少年探出了腦袋。
只見他長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天空一樣的藍色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長而濃密,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澤,就像個可愛的洋娃娃。少年沒過變聲期的聲音還帶著特有的清脆:「薛姐,你這一聲吼,嚇得我差點大腦死機……我師父得罪你了嗎?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薛林香白了小傢伙一眼:「沈安你也過來!我有正經事跟你們說。」
原本探出腦袋想要看好戲的沈安,見薛姐臉色難看,立刻收起玩笑,出門乖乖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走進隔壁房間時,唐牧洲已經洗完臉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神態悠閒,一雙深邃的眼眸已經恢復了睿智和清明。
沒洗臉的唐牧洲和洗完臉的唐牧洲簡直就是兩個人。
出道的這幾年,唐牧洲拿過個人賽冠軍,團體賽也一直發揮穩定,但是,每次只要比賽的時間安排在下午四點到五點,他的勝率就慘不忍睹。漸漸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奇怪的作息時間,粉絲們還開玩笑說,唐神是不是做多了植物卡,也變得像植物一樣——下午陽光太烈,唐神被曬焉,需要休眠。
好在職業聯賽為了收視率,大部分比賽都安排在晚上19點-22點的黃金時段,影響倒是不大。
此時將近下午5點,唐牧洲已經睡醒。
見薛姐和徒弟一前一後走進來,唐牧洲便關心地問道:「薛姐,你臉色這麼差,發生了什麼事?」他目光掃向站在薛姐旁的徒弟,小少年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薛林香沒說話,手腳麻利地把隨身帶來的平板光腦打開。
兩人面前的空中立刻出現了兩米多寬的虛擬投影屏,只見屏幕中陳列出九張一模一樣的一星卡牌,整整齊齊排成一行,十分壯觀。
卡牌是人物卡。容貌清麗的女子滿臉淚痕,纖纖玉手將花瓣拋灑到河水中,畫面很是精緻。
唐牧洲站起來走到卡牌面前仔細觀察著:「這是什麼卡?」
「紅燭從黑市買回來的。」薛林香嚴肅道,「你仔細看看這張卡的數據和技能。」
生命100、攻擊0、防禦15,基礎數據可笑至極。技能是「黛玉葬花」:對花卉類卡牌造成重創,10%概率觸發即死效果。
即死?專門針對花卉?
唐牧洲挑了挑眉,沉默兩秒,回頭看向徒弟:「小安,你有什麼想法?」
沈安仰起脖子看著卡牌,仔細算道:「初級卡是10%概率,升到70級那就是80%概率,再用提高概率的材料去強化,可以把概率堆到100%。這種功能卡,對付別的選手沒有什麼用,但是對上師父,能直接廢掉師父的王牌花卉——是有人專門針對師父做出來的嗎?」
薛林香十分欣慰,沈安只有十五歲,非常頑皮,整天跟在大家的屁股後面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兒似的,可這孩子就是聰明,悟性極高,一眼就發現了卡牌的問題,不愧是唐牧洲的徒弟。
她正要開口附和,卻聽唐牧洲淡淡地道:「針對我?那可不一定。」
沈安一怔:「什麼意思?」
「這張卡,你仔細看它的畫面。」唐牧洲指了指卡牌正面的圖案,「裝飾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沈安猛然回過神來:「沒錯!這花花草草,還有河水、綠樹,就像是一幅畫!」
薛林香聽到這裡也覺得不太對勁,忍不住問:「小唐,你的意思是,這張卡並不是專門針對你的嗎?」
「嗯。」唐牧洲回頭看向卡牌里滿臉淚痕的女子,平靜地說:「真正的制卡高手都知道,卡面越純粹,召喚出來的星卡幻像就會越純碎,卡牌的實力也就越強。他的這張卡,包涵了太多雜亂的裝飾,除了主角人物外,周圍還有樹、花、河流……這些元素雖然讓卡牌顯得飽滿,但實際上,它們卻大大拉低了中心人物的戰力。」
見兩人都在認真聽,唐牧洲便耐心分析道:「如果他是制卡高手,這張卡牌只需要畫『人物』和『花卉』這兩個關鍵元素就可以,初始卡概率應該能做到30%,70滿級卡100%,不需要用材料強化。但是這個人根本不會制卡,所以他的卡牌初始概率只有10%,數據紊亂,後期強化滿概率需要付出極高的代價。」
沈安點頭如搗蒜:「師父說得對啊!這張卡畫得這麼細緻,就像是美術學院的學生在畫畫似的。制卡界的高手都知道,畫一堆裝飾物,是製作戰鬥卡牌的大忌!」
薛林香皺著眉,片刻後,她才說:「難道這只是巧合?」
唐牧洲點了點頭。
薛林香剛想鬆口氣,卻聽唐牧洲說:「如果有人刻意針對我,我倒不怕——巧合,才更可怕。」
薛林香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唐神的意思。
剛才紅燭把卡拿給她,她被針對性極強的卡牌技能嚇到,腦子一直不夠清醒。
但唐牧洲比她清醒。
尤其是下午五點睡醒的唐牧洲,思考問題會比她更加冷靜和敏銳。
如果真有人故意挑釁,做出一張針對性的卡,唐牧洲完全不怕——這些年,他的卡組被各大俱樂部研究,為了克制他而製造的針對性卡牌還不夠多嗎?
他能站在今天的高度上,不光是靠卡牌,還有極快的臨場應變能力和極為精準的卡牌操控能力。就算這張「黛玉葬花」能廢掉他的一張花卉王牌,但他還有下一張更強的王牌。每次比賽的時候,選手都會豐富自己的卡池,攜帶幾張備選卡牌入場,對手不可能每一張牌都去針對他。
可正因為這是巧合,那才可怕!
大家根本不知道這張卡牌的作者是誰,到底有多大的天賦,這個傢伙無意中做出了一張克制唐牧洲的卡牌,今天只是一張「黛玉葬花」,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又做出稀奇古怪的卡牌?萬一他做出一大堆克制花卉卡組的牌,將這些卡牌賣去各大俱樂部,那唐牧洲在下個賽季的比賽就會無比艱難。
要是所有職業選手每人拿一**黛玉,那唐牧洲的很多花卉牌就徹底廢了!
薛林香正鬱悶著,就聽唐牧洲問道:「這張卡牌的作者是什麼人,薛姐有查到嗎?」
回過神的薛林香立刻回答道:「這是紅燭從黑市收到的卡,老闆忘了賣主叫什麼。關於這張卡,目前的線索只有卡牌背面的LOGO,你自己看看。」
唐牧洲將卡牌翻轉,背面一點花紋都沒有,綠色卡背的右下角寫著兩個字——月、半。
沈安不明所以,撓著腦袋猜測:「月半是什麼意思?半個月嗎?」
唐牧洲的嘴角輕輕揚起:「月半,合在一起,就是『胖』的意思,這位作者該不會是個胖子吧。」
「…………」沈安和薛林香面面相覷。
什麼鬼!胖子!
哪有人把這種難聽又難看的LOGO放在卡牌背面的?他是來搞笑的嗎?
唐牧洲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張卡,微笑著說道:「從數據的角度來說,這個人根本不懂制卡。但從創意上來看,他又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我推斷,這應該是個有天賦的新手,剛開始接觸這個遊戲,這張卡牌,或許是他的第一張作品。他根本不懂制卡時的數值平衡,所以,卡牌的技能設計得很有特色,但數值非常紊亂。」
唐牧洲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光腦,連上了卡牌資料庫。
遊戲裡有版權保護,卡牌作者的LOGO也必須是唯一性的,因此在官方資料庫里,可以根據作者的LOGO來檢索這位作者製造的卡牌數量——只能搜數量,具體的卡牌為了保護**當然不會呈現。
唐牧洲進入官方資料庫,順手搜了一下「月半」這個作者的卡牌數。
19張。
薛林香顯然也看到這一點,眼睛驀地睜大:「紅燭跟我說只有9張啊!怎麼變成19張了?」
唐牧洲道:「或許紅燭只買到9張,其他的10張已經散落到了市場上。」
想到這個可能性,薛林香脊背一陣惡寒。
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出現了。這張卡被收藏愛好者買走的話還好,一旦被精通卡牌功能和數據的各大俱樂部拿到,升到七星,把概率強化滿,那就是一張對付唐牧洲的神牌啊!
以後在賽場上,所有對手都可以拿這張牌專門廢唐牧洲的王牌花卉……
這胖子簡直是來專門克唐牧洲的吧?!
薛林香深吸口氣,立刻給紅燭發去條視頻短訊:「小燭,黛玉葬花卡可能還有10張流落在外面,發動公會的人,地毯式搜索黑市和商業街,儘快把所有的卡牌都給我收回來!另外,一旦找到這張卡牌的製作人,威逼、利誘,不管你用什麼方式,都把他給我帶回俱樂部!」
紅燭也知道後果的嚴重性,用力點頭:「薛姐放心,我是在黑市張老闆這裡買的卡,我正在張老闆的攤位附近蹲點,只要他再來賣卡,一定能抓到他!」
***
同一時間,黑市。
謝明哲並沒有去張老闆那裡賣卡,畢竟他前不久剛給老闆賣了9張,萬一連一張都沒有賣掉,成了滯銷產品,老闆肯定不會給他30金幣的收購價格。
於是,機智的謝明哲另外找了個攤位。
這攤位的老闆是個小姑娘,看見黛玉卡特別喜歡,道:「你這張卡數據不行,但是畫面很漂亮。這樣吧,我只要兩張,單價給你30金幣。這兩張卡我也不賣出去了,自己拿來收藏!」
謝明哲當然同意,反正他是版權作者,可以無限制作這張卡,能賣一張是一張。
給小姑娘賣了兩張後,他走到一個中年男人面前,憑三寸不爛之舌給對方推銷。
老闆苦著臉道:「人物卡的收藏價值不是特別大。這遊戲公測十年了,各種帥哥美女的卡牌快要爛大街,不過……你這個風格比較特別,給我5張,單價25金幣吧。」
老闆說得沒錯,人物卡在低級卡牌市場不太好賣。見好就收的謝明哲乾脆給老闆賣了5張,還剩3張他也以25一張的單價賣給另一位老闆。
十**妹妹全部賣掉,但謝明哲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屬性不好的人物卡在遊戲裡不太受歡迎,這張卡最多再畫個幾十張,去黑市推銷也就沒人要了。
所以,他得儘快想想,該做什麼新卡,該怎麼提高卡牌的屬性。
回到個人空間,琢磨著怎麼做新卡的謝明哲,根本不知道,遊戲裡的黑市已經亂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