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走後,丁副主任又仔細看了看英親王親筆鐵書,總覺得這玩意跟擦屁股紙似的,寫沒寫有什麼區別?
九成要忠於姑爸爸,那寫不寫鐵書都不重要。
九成要不忠於姑爸爸,這份鐵書寫沒寫更沒有意義了。
總覺得大人有點脫褲子放屁。
「你不懂,凡事要講科學,要有理有據。」
賈六指出,九成這份鐵書就是將來全面接收英親王產業和旗田的法律文書。
不管九成忠於他還是不忠於他,都無法改變這一既定事實。
不忠,肯定要沒收。
忠,更要收。
丁副主任聽後深深為九成嘆了一氣,這老小子想在大人面前扮豬吃虎,那是門都沒有啊。
老小子識趣,多半能混個富家翁。
不識趣,就跟他祖上阿濟格一樣了。
「下一個。」
賈六讓丁副主任將六萬兩銀票交櫃檯保管,接見下一個客戶。
是前天來的莽古爾泰後人安達爾善。
回去之後一合計,安達爾善想通了,那就是寧可傾家蕩產、債台高築也要競選帽子王。
原因很簡單,他掙的錢再多,於宗室里也不過是一邊緣人,有權有勢的宗室想要竊奪他的家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新𝟔𝟗書吧→
但他要是當上帽子王,那就沒人敢打他萬貫家財的主意,同時還能借帽子王的身份將產業做大做強,更能為祖上平反,這種事不僅是千載難逢,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人的一生能有幾回搏?
梭哈!
決定放手一賭的安達爾善這兩天將能聯繫到的本宗親戚都走了一遍,連同自己的家產勉強湊了六十萬兩。
這個數目按照形勢發展,肯定是無法保證當選的,安達爾善只能湊這麼多了。
這次來主要是碰運氣,萬一額駙看他順眼,同意六十萬兩成交呢。
有些事,不碰一碰怎麼知道不行呢。
當年太祖皇帝十三幅盔甲起兵時,肯定也是抱著碰一碰的念頭。
結果,不就碰出明朝是個紙老虎的事實麼。
不過作為生意人,安達爾善對周邊地區,尤其京畿核心直隸的動靜肯定了解一些的,故又給自己加了個保險,說道:「我聽說額駙在天津那邊要搞海上貿易,自古有商才有市,所以我打算聯絡口內外的生意人前往天津投資,幫額駙把通商這台大戲唱起來。」
聽了這話,賈六不禁認真打量安達爾善一眼,宗室中頭腦靈活的不在少數,九成那破落戶便是如此,但頭腦靈活之餘還能春江水暖鴨先知就很難得了。
安達爾善無疑同老富一樣,準確把住了賈佳大人的軟肋。新𝟔𝟗書吧
這位年輕的封疆是急需招商引資,把北洋通商大計辦起來。
「你若能把事辦成,可以給你抵十萬兩。」
賈六時間緊,任務重,直接給安達爾善打了一成折。
聽了這話,安達爾善立時鬆了口氣,知道自己對面前這位年輕總督大人的研究沒有白費功夫。
於是趁熱打鐵給出第二個建議,就是他一旦當選帽子王后,就立即向朝廷上書請求允許旗田買賣,買主也不再局限於旗人。
這個建議讓賈六對安達爾善不是刮目相看,而是十分動容了。
有識之士啊!
情不自禁身子前傾:「仔細說說。」
見額駙來了精神,安達爾善忙道過去朝廷一直禁止旗田買賣,但卻允許同屬一旗的旗人可以互相交易旗田。
然而由於旗田買主僅限於旗人,這使得旗田價格一直不高。
旗里能買得起旗田的肯定是有權有勢之輩,這些人於其說是買旗田不如說是低價收購,以另一種形式進行土地兼併。
結果就導致旗田價格一直不高,賣主要吃很大虧。
有的賣主於是就用典賣或押租的方式交易名下旗田,但相對直接交易其實也不划算。
因此要是朝廷徹底放開旗田交易,允許漢人購買旗田,那不僅能讓旗田價格飛漲,給賣主帶來極大實惠,更能讓不交賦稅的旗田變成可以為國納稅的民田。
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更是有利賈方的大事。
聽的賈六內心直突突,面上卻還是穩定,淡淡道:「伱的提議聽著倒是不錯,不過此事與我何干?」
安達爾善猶豫了下,如實說道:「我聽說額駙在永平嘗試將旗田分給無地漢人,因此若朝廷放開旗田交易,額駙不是就能大量收購旗田了?」
「你消息倒蠻靈通的嘛,」
賈六輕聲一笑,這件事其實還沒有開展,但栓柱那邊正在丈量永平境內旗田卻是真的。
安達爾善能從丈量旗田一事得出永平府將有分地大動作,無論怎麼看,此人都是個聰明透頂的傢伙。
和聰明人做事,就省去許多彎彎繞繞。
「旗田乃八旗祖產,我大清入關之後圈地上千萬畝,以致我直隸境內三分之二良田皆為旗田朝廷如此做只是為了給八旗將士一份安家產業,可子子孫孫傳承,如若允許買賣,勢必有人會說這是動搖我八旗根本」
安達爾善的建議是說到賈六心窩子裡了,但他覺得讓朝廷旗開旗田買賣不太可能,老富也不傻,能看不出這是斷八旗根的事?
因此,他準備的步驟是先換地解決一部分土地問題。
再通過「承包」方式獲得旗人土地,之後「轉包」給無地漢人。
也就是土地所有權明面上仍在旗人手中,但處置權卻歸直隸總督衙門所有,經營權則在無地漢人手中。
無地漢人是能分到土地,但他們無法私有,不能買賣。
說白了,就是土地歸集體所有的一個翻版。
在此過程中,賈六也需要從工業、通商獲得的資金中提取一部分用於補貼無地漢人,如此才能維持這個模式。
這個模式相對也不激進,操作得當不會引起朝廷戒備,也不會讓旗人產生戒心,可要按安達爾善說的直接讓朝廷放開旗田交易,那肯定會有大量旗田被漢人買主買去,從而使公有的旗田變成漢人的私田,雖然賦稅能上來,但隨著時間推移,勢必會造成大量失地旗人。
這就動搖大清的根本了。
所以,賈六不認為清廷會全面放開。
安達爾善卻說這事若其他人或漢官上書,多半不會成,但要是由一個帽子王或多個帽子王上書,則未必不成。
「旗人承平百年,早已失了祖宗銳氣,更不知艱苦奮鬥是何物,或躺在祖宗功勞薄上醉生夢死,或吃喝瓢賭敗光家產,發帑之後,不過數月,罄盡無餘,依然如故.再不改變使旗人自力更生,我大清終有一日會失了這漢人江山.旗田一事,於其長痛不如短痛」
安達爾善倒是有壯士斷腕之志,竟說只有徹底剝除旗人的鐵桿莊稼,才能讓旗人真正變得像個人。
有自食其力的本領,將來不管局面如何,總能生存下去。
「不對,你不對勁。」
賈六有點恍惚,安達爾善怎麼有點像滿奸的樣子,再給他一點綱領,這傢伙保不准能革大清的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