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裴文的歡喜,江秦卻是一臉肅然,少有的冷峻嚴肅。新𝟞𝟡書吧→
看到公子說話這麼嚴肅刻板,連帶著把裴文也弄得小心起來,掛在嘴角的笑容消失大半,不解地問「公子,你,你是不是這兩天太過操勞了,所以想的太多了啊。」
裴文說著,車廂門口的雕花竹門也同時推開了,口中還小聲嘀咕「看您最近為了湊集茶葉的事兒,幾乎沒怎麼休息過,還是先好好休息吧。」
「你也覺得,是我太過多心了?」江秦已經走到車頭這邊,單腳踩在了腳蹬上,偏過頭,目光微凝地瞧著裴文。
裴文被這種少見的冰冷如霜的目光看的心裡發虛,縮了縮脖子,道「公子,我只是覺得您這些日子太疲憊了,想的也比之前多。」
「是啊,我從前也並非是這種前思後想,步履躊躇的人。」察覺到是自己臉色過於陰靄了,江秦微微嘆了口氣,視線已經移開,擦著腳凳探身進了馬車之中。
裴文也趕緊跟上。
看到江秦坐進馬車軟榻上後一直申請緊繃的,他也不敢在隨意開口。
車廂里的氣氛,一時間壓抑無比。
外面,負責駕車的車夫已經將放在地上的腳凳收了,趕著車架往誠園方向走。
車輪翻滾的轆轆聲響起。
馬車逐漸離開了三叔公的府邸門前的僻靜長街,往更繁華的大道那邊走去。
江秦聽著車窗外逐漸響起的行人過往喧譁聲,心中想的還是這次和君莫問的這筆生意。
若不是,這次遇到了君莫問這種背景神秘,古怪難纏的商人。
若不是這幾次出現的事情,都過於巧合了。
他也不想勞心傷神,做一件事情左思右想,瞻前顧後,還要夜不能寐。
這契書,原本就不應該和君莫問簽下。
但君莫問好似對這筆買賣勢在必得,從江川身上下手,引得母親不得不簽下這樁生意。
若簽下生意,交貨收款,倒也相安無事。
可偏偏,自己的三弟會在這麼緊要的關頭,突然發瘋發癲,好似對什麼吃食上了癮,在發癲的時候又把城郊茶園點了……
前後出了兩次差錯。
他已經開始杯弓蛇影,時刻都怕這筆買賣,再生什麼其他變故。
思慮許久,車廂里的死寂被江秦清朗的吩咐聲打破
「既然三叔公答應了給茶,那今晚上就趕緊把茶葉都取過來。讓茶樓主管事兒負責此時,你也不必跟我回去了,留在這裡親自盯著。」
「啊?我也盯著。」裴文意外地張大嘴。
江秦淡淡掃了他一眼,「你親自盯著,多一重保險,我也多放心一分。明天就要交貨了,我實在不想在出什麼紕漏。」
「是,公子。」裴文也知道這筆單子的厲害,馬上一臉正色地點頭。
江秦繼續吩咐「拿上秤,讓茶樓主管事兒在三叔公的茶庫里取茶,一定要取夠了,寧可多拿,不能短了斤數。免得明日不好交差。」
「是。」
「還有,一定要小心存放,寧可多花銀子,多派人手護送車隊,也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等這七百多經的龍井封箱裝好了,直接運到咱們在杭州內城的香茗茶樓。今晚我不會誠園住了,就住在茶樓里。」
「是。」裴文再次點頭,看江秦吩咐完了,便道,「公子還有什麼別的吩咐沒有,若沒有那奴才就下車回三叔公府上了。」
「嗯,你去吧。」
江秦點頭應下。
裴文馬上從旁邊的小榻上挪開,湊到馬車門口,撩開車簾,對著坐在前室趕車的車夫吩咐停車。
……
綠柳別院。
十步一景的花園裡,每隔幾十步就能看到在院子裡侍弄花草的婆子,以及負責灑掃院內枯枝敗葉的年輕女使。
園子裡有一條寬約一丈的人工水渠。
水渠兩岸都用大小不等的鵝卵石壘成了河堤,沿著整個別院的外牆圍繞整整一大圈。
光是水渠挖掘的修建,就費用不菲了。
在這一條長長的人工渠旁邊,沿渠種這成串的柳樹。
其中一顆最大柳樹下方,還有一張漢白玉的圓桌石墩。
此時此刻,徐近宸就坐在其中一個石墩上,仰頭看著只剩下光禿禿柳枝的柳樹。
殘陽西沉,落日熔金。
傍晚即將來臨。
徐近宸看著頭頂這些毫無生機的柳條,英俊的面容上儘是惘然之色。
「盈袖,你去了哪裡?」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幾乎每晚都會夢到你,你呢,也會夢到我嗎?」
「為何派人找了這麼久了,還是沒有你的消息?」
一連自問了數個問題。
細若蚊聲的語調,從徐近宸的口中剛剛吐出,就都被東北方向吹來的晚風吹散了。
忽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等腳步聲在徐近宸後背止住的同時,長安的稟報聲也旋即響起「報主子,隱衛那邊傳話回來了,說是江秦已經湊足了明日要交給咱們的萬斤雨前龍井。」
「是嗎?那很好啊。能足斤足兩,保質保量的交付,我與他的這樁生意也算圓滿達成了。」徐近宸這才收回視線,轉過頭,斜睨著身後站立的小廝長安,嘴角卻掛著與她話語截然不同的微笑,「只是,他最後湊上來的這七百多斤茶葉真的會沒問題嗎?」
長安站在五步之外,躬身作禮,臉上得意的竊笑「想來沒那麼容易,畢竟江家三叔公府里的那些茶葉,已經被蟲蛀了。」
「是啊,被茶蟲吃掉的茶葉,芽葉已經不在完整,這可是下等次品。我出的可是高於市面的高價,他卻以次充好,這可就是毀約啊。」
嘴角愉悅的上揚,徐近宸臉上的微笑更加深邃,「不過,臨交貨之前,江秦說不定還會再次查驗最後收上來的這批茶餅,若是查到了,他徹夜 再去高價收購茶農手裡最後的雨前龍井,這生意也能達成,只是……我不想讓這樁生意圓滿,該怎麼辦呢?」
長安眉眼一彎,臉上的竊笑一下子轉為冷笑,狡猾地說「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今天晚上,江家又出什麼事情,那位江秦公子忙不開身,不就沒空驗茶了嗎?」
「長安,你跟著我這些日子,倒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思了。」徐近宸溫和讚賞,嘴角的笑意忽然變冷,「那就想個法子,讓今天晚上的江家忙起來吧。」
「是,奴才告退!」